第34章 番外1

番外1

第一次見到張亦越,是在一個寒風乍起的秋日午後。

我是經過朋友的介紹,到這家琴行來做兼職的。

琴行門面不大,最裏面有個玻璃隔出來的小間,應該是上課的教室。房間的百葉窗敞開着,我看見兩個女孩和兩架古筝,面對面的坐着,最角落裏有一架鋼琴。

“袁老師,你先坐一會吧,張老師馬上下課了。”琴行的營業員給我端了一杯茶。

“不是劉老師嗎?”

“噢,劉老師她今天樂團有排練,你跟張老師談也是一樣的。她們兩個都是這家琴行的老板。”我點點頭坐下。房間裏,兩個女孩都停了手,其中一個在說話,應該是老師。

她的皮膚非常白,穿了一件黑色的針織衫,更顯得臉色好像上好的白瓷,側面看來,五官清秀而小巧。她的手很小,就搭在古筝的琴弦上,十指纖細,并不很長。她的黑發在腦後挽成一個蓬松的發髻,有一縷發絲松散開來,飄在耳後,襯着頸後雪白的肌膚,整個人給我的感覺就只有四個字:冰肌雪骨。她跟學生交待了幾句,便起身站了起來,拿起椅背上一條長長的絲巾,蓋在古筝上,轉身出門。

她一邊拆着手上的指甲,一邊送學生出門,接着便向我走來。

“你好,我叫張亦越。”她微笑着向我伸出右手。

“袁非。”我握住她的手,柔軟而溫暖,像她的微笑一樣。

“上次劉黎跟你談的怎麽樣了?”她坐下,動作舒緩,說話也不急不躁。

“我們只談到在這裏上課,其他什麽也沒有談。”

她又微微一笑,說:“我們這裏其實只是提供一臺鋼琴,有時候會給你介紹一些學生,至于問學生收多少學費,你看着辦好了,我們只收50塊一個小時,就當場地費和用琴的錢了。”

我點點頭。很合理。

“已經有幾個學生來報名了,我幫他們大致排了個課程時間,你看一下,有沒有時間上。”她拿出一張折的方方正正的白紙,上面已經寫好了一些學生的姓名,電話,程度,希望上課的時間,很有條理。

Advertisement

我平時沒什麽課,自然有時間上。其實帶這種學生,并不能賺多少錢,但我鬼使神差的就點了點頭。她說話聲音不大,語速也挺慢,卻有一種讓人無可辯駁的說服力。

“好,就這樣定。我明天就開始來上課了。”我點點頭站起來。

“好。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她拿了一張紙,寫下自己的名字和電話交給我,然後送我到門口,笑着說“再見。”

我轉身離去,感覺這個女孩就像這秋日裏的暖陽一般,讓人舒服,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她仍站在琴行的門口,抱着手臂,盯着一片落葉從樹上飄落,臉上沒了微笑,臉色蒼白,轉眼間,竟像換了個人。

我曾經不明白,為什麽張亦越和劉黎會是最好的朋友,她們兩個簡直一個像火一個像水。

跟她們熟悉起來以後,我們常常一起吃飯。劉黎活潑開朗,又幽默風趣,我們相處的像兄弟一樣。

張亦越則溫文的多。她說話做事一向有條不紊,我看過她給學生上課時,耐心的把每一個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部寫在琴譜上,周到細致。連笑起來的時候,也是淡淡的,偶爾會露出一絲潔白的牙齒。

一天我去上課,看見劉黎正在暴跳如雷的訓斥琴行的營業員。聽了一會,聽出來,這個小姑娘手腳不幹淨。

劉黎抓着她的手臂,非要拖她去派出所。小姑娘哭得一塌糊塗。

“劉黎,算了。”張亦越一直坐在椅子上,剛站起來,氣定神閑的說。“她也是一時糊塗。讓她走就是了。”

她走過去,輕輕分開劉黎的手,再轉身對那個小姑娘說:“你偷拿的錢,就做你這個月的工資好了。你現在走吧。”

小姑娘醒過神來,轉身就走。

張亦越走到收銀機前面,打開來,開始算帳,一點沒有生氣的樣子。

劉黎氣急敗壞的說:“你怎麽就這樣讓她走了?”

“不然還能怎麽樣?反正我們也沒損失多少,別毀了人家。我們再找人的時候,當心點就是了。”她頭也不擡,說話時候的語氣跟平時一模一樣。

就是連她爸爸去世,我也沒見過她掉眼淚,雖然眼睛非常紅腫,但是還是勉強着說:“我沒事。”

只是她永遠都是這樣淡淡的,對誰都微笑着,卻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開心。

時間長了我發現,她是根本不開心。她常常一個人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麽,不知道想誰,每次都是臉色蒼白。

劉黎大概看出來我對她有好感,總是拖上我跟她們一起吃飯。

張亦越跟我們聊天,說說笑笑,親密無間的樣子。

我跟她單獨出去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但是我知道,她的心裏,根本沒有把我當作可能發展的對象。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也許是比較好的朋友,僅此而已。只是跟她在一起,人會不知不覺地放松,她似乎有種魔力,不管多不平靜的心情,在她面前,就會慢慢消融,整個人都會安靜下來。所以,有這樣一個朋友,我也覺得是件挺幸福的事情。

要不是那次在波特曼酒店看到她失态的樣子,我還以為她永遠都是那樣鎮定,如冰雪一般的一個人。

那天晚上她像被俯身一般,一路追到酒店的外面,我忽然明白,一直把她和外面的世界隔開來的心牆,就是這個男人。

看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眼裏全是震驚和痛苦。我懂了,我跟她,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對其他所有人的熱情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對他的萬分之一。

後來她走在他身邊的時候,那滿臉洋溢着的小女人的幸福,再一次證明了這一點。

那個人的腿腳似乎不好,走的有些艱難。張亦越在他身邊挽着他,小鳥依人般的體貼。

從那以後,她似乎整個人的光芒都沖破了一層玻璃罩,完全釋放了出來。她的喜怒哀樂,全都是為了這一個人。或許像她自己說的,那個人,真是她命裏注定的。

我曾經對江海潮這個人充滿了好奇,偶然有一次在電視上看過一次他的訪問,就更加好奇了。他從頭到尾,一直帶着十分優雅得體的微笑,像所有的成功人士一樣,成熟穩重,說話井井有條,我能想象,張亦越跟他在一起,肯定是被他捧在手心上,寵的不象話,只是這兩個人,似乎有些差距。

只是偶然一次機會,跟他們一起吃了頓飯,我才發現,這兩個人,都非常有意思。

那天很巧,劉黎和顧毅傑,張亦越和江海潮,我和樂樂,在琴行碰面了,于是一起去吃飯。沒想到,這頓飯吃下來,簡直大跌眼鏡。

顧毅傑當然是個好男人,他老婆又是大肚子,簡直是太後一樣供着,不時地關心:“喝橙汁還是酸奶?要不要幫你盛點湯?來來,這個排骨不錯,嘗嘗看……”耳邊總是傳來他關切的聲音,對比之下,顯得我一點也不紳士。

江海潮倒是一直在跟我們聊天,他其實很健談,說的話題也都很有趣,只不過從沒提過工作,一點架子也沒有,只像一個最普通的年輕人,跟電視上看到的,截然不同。本來也是,在那樣的節目上,誰不是有點裝腔作勢的。不過他的氣場非常強大,舉手投足,都是滿滿的自信,說出來的話,都讓人深信不疑,這一點,倒是跟張亦越很像。

吃着吃着,我發現張亦越從頭到尾,很少自己夾過菜,連蝦都有人剝好了放進她的碗裏。江海潮從來沒問過“你想吃什麽?”,只是順理成章的幫她夾菜,而她也是一邊吃一邊跟我們說話,碗裏卻從來沒有空過。我暗自慶幸,還好他們兩個低調,樂樂沒發現,不然這樣要求我,我不是每次都要餓肚子。

這兩個人偶爾會竊竊私語,然後一起微笑,頭碰頭的樣子,親密極了,不像我和樂樂,或者劉黎和她老公,常常鬥嘴,笑也笑得放肆。只是他們的笑容,總給我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又說不出來到底像什麽。

他們兩個,絕對是熱戀中的一對,連去洗手間都是同進同出,形影不離。中途有一次,我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看見他們兩個,正在包廂門口,研究飯店的一缸發財魚。

“越越,這魚還蠻好看的,我們要不要買一點回去養?”

“有什麽好看,紅紅的,像被紅燒過的一樣。”

“你懂什麽,紅才有喜氣啊。養一點嘛,要不就兩條好不好?”

我差點沒把手裏的電話摔了。江海潮居然也會發嗲?

“放哪裏啊?放書房裏?”

“放書房裏幹嘛,當然是放客廳裏。”

“不要,我們家又不是飯店。”張亦越拒絕他的時候,竟然很有氣勢,一點也不像平時那個溫婉的她。

“只有兩條,怎麽會像飯店。”江海潮看看她,慌忙改口。“要不就放我的書房裏好了,反正就我一個人看。”

“可是誰管啊?要換水喂食,我可記不住,到時候把你的魚養死了,你又要生氣。”

“我管還不行嗎?不麻煩你。”

張亦越抱着手臂想了一會,還是搖頭。“不行,你那麽忙,到最後還不是要我管。”

“你這人真讨厭,我想養條魚也不讓。”江海潮像是生氣了,轉身就想往包廂裏走。他轉身比常人慢得多,步子還沒邁出去,就被張亦越拉住。“海潮,其實我是怕魚養死了我會傷心,我們還是不養了好不好?”她說話一向溫柔,又晃着他的胳膊,完全是個撒嬌的小女孩。

江海潮想了想,還是順着她:“好吧。那再看一會。”他笑起來,一臉甜蜜,原來一點也沒生氣。

“那你站到裏面來。外面人來人往的。”張亦越說着,就打算跟他換個位置。

“不用。”這次他倒拒絕的也很有氣勢。

張亦越皺了皺眉頭,便不再說話,陪着他看魚缸裏的魚游來游去。

我覺得自己偷窺了這麽久,好像有些過分,于是進了包廂坐下。

沒多久,他們倆回來了。張亦越一坐下就問:“劉黎,你以前是不是養過金魚?”

“是啊,幹嗎?”劉黎一頭霧水。

江海潮一臉詫異,不過臉上的奇怪表情只維持了一瞬,就低頭笑起來。

“我也想養,去哪裏買?”

劉黎開始介紹她養魚的經驗,張亦越聽得很認真,江海潮則看着她,一直在笑。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麽我會覺得他們兩個的笑容熟悉,他們笑的,就像兩個單純的孩子,就像我們每個人,在生命的最初,懵懵懂懂的時刻,那樣無憂無慮,簡單純粹的笑。

正文有點卡,所以先放個無聊小番外出來……大家表pia我……

本來打算最後再放滴,現在先拿來應個急~~吼吼。

有一句話說,在愛的人面前,你就會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大概是這個意思吧~記憶力差的人望天~),偶覺得,在愛的人面前,你就會情不自禁的變得很小很小(小孩子的小)。

語無倫次的奔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