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玉符

玉符

微吟回到寝殿時,虞召已經在等了。

虞召穿戴齊整,絲毫看不出下午在殿中的荒唐混亂。

但是他擡手動作間又不小心露出一段手臂,上面有下午被微吟抓破的些許痕跡。

暧昧又纏綿。

“殿下這是去哪了?讓我好等。”

微吟感覺體內有一股邪火在燒,雖然能忍耐,但并不好受。她原本光潔如玉般的額間滲出薄汗。

于是,她有些不耐煩道:“明知故問。兩境之內,都是你的手眼,你該知道我是去了鎖秋殿。”

西北境魔宮遍布虞召的眼線,即便是她南下攻打西南境,軍中也有他安排的人手,微吟的行蹤,幾乎在他的掌控之內。

虞召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摟過她,卻聞見一縷不屬于微吟的味道。

淡淡萦繞在微吟的衣襟上,幾近消散,但還是被虞召捕捉到了。

虞召知道這是誰留下的。

微吟嫌熱,掙脫開他的懷抱,道:“今日太累了,容我休息休息。”

虞召不肯放過她,他道:“殿下身上沾了髒東西,我替你換了幹淨衣袍。”

微吟怕白天的事重演,慌忙之下錯手打到虞召的手。

虞召的蒼白的皮膚瞬間變紅了一塊。

微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了,想開口道歉,卻被虞召拿話堵住了。

“殿下在秋承元那裏吃了什麽迷魂湯?”

淡淡的香,還附帶了催情效果。回來後還對他沒什麽好臉色,原本走之前兩人還纏綿悱恻,去了鎖秋殿一會兒,就對他不耐煩了。

要說秋承元沒用什麽手段,虞召是半點都不信。

“秋承元讓我立他為西南君後,說你手眼通天,權握在手,向我主動請纓牽制你。”微吟與虞召親密無間,所以也更知道哪些話更能刺痛他。

她并非軟柿子,從解開雙生情咒後,她就不可能信任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

即便是虞召,她也偶爾生出疑心。

所以在虞召懷疑她清白時,她不會解釋。

果然,虞召問她:“你覺得呢?他值得與我平起平坐嗎?”

微吟眨眨眼,感覺邪火退卻了一部分,但是腦子那點沖動卻沒消減,反問他:“你覺得呢?”

不可能沒有疑心的,情愛的誘惑真的大于權力嗎?微吟不敢拿別人的真心做賭注,即便是虞召。

微吟覺得虞召瘋是瘋了點,可又不傻,怎麽可能對魔域的權力絲毫不感興趣。

微吟在逼他,她此前一直不敢想虞召有異心的可能,可是秋承元宛若給她的心裏紮下一根刺,她不得不防。

虞召蒼白着臉色,紅着眼眶看着她,微吟猝不及防看到他這般,心下一軟。

可是嵘燼山那幾年時光,蘇晗也并非沒紅着眼裝可憐,微吟以為自己已經心如寒冰,但虞召真的湧出眼淚時,她還是慌了。

“微吟,誰替你守着西北境許多年,誰在你杳無音信、生死不明時翹首以盼,你當真不曾知曉嗎?”

如此誠懇又悲情的話,微吟卻仿佛被掏空了心一樣,連先前那點柔軟也無了。

她只感覺心中空落落的,面對着虞召的質問,卻仿佛隔了一層看不真切的阿紗,近在咫尺,又觸碰不到。

“我不會立秋承元為君後.我說過,君後只會是你,也只有你。”好半天,微吟才從這種空懸的狀态中把自己挖出來,靠近虞召,輕聲安慰他。

“不要逼我,阿召。”微吟嘆息道,“我已經忘了情動的感覺了,雙生情咒雖已經解開,但自此以後,我心如冷石。”

所以即便虞召在她面前如何退讓,如何委曲求全,她始終感覺心中缺了一塊東西。

虞召猛地擡起頭,本來挂在眼尾的淚珠被他這一動作驚落,咋在他們相握的手上,尚且溫熱。

微吟看他反應,拔出藏在身上的匕首。

“我給你後悔的機會。”微吟說,“刺傷我,回到東北境與我分庭抗禮。将來陣前相逢,不必對我手下留情。”

虞召生來冷清淡漠,此生最濃烈的情感全系在微吟身上,他替微吟輕描淡寫說出的經歷感到痛,但是他還是難免生出一絲怨恨。

若是雙生情咒除掉影響了她的情志,那麽這些日子他算什麽?

是她值得虛與委蛇的強敵嗎?

微吟已經把匕首拔出,鋒利的刃閃着寒光。她捏着刀背把匕首柄遞給他。

“西北境權力我不會讓給你。”微吟道,“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信你,唯有權力,我不能做到完全信任別人。”

“第二個選擇。”她繼續說,“你做我的君後,從此不再管魔域的風雨,我會與你百年如一,恩愛至死。”

虞召接過匕首,心中生出妄念。

若是就此制服微吟,把她囚禁起來,就不用管外面的是非,只要她長長久久呆在他身邊,他就滿足了。

他不懂微吟為何如此執着,她在嵘燼山的過往将是一道鴻溝,劃開了過去與現在。

虞召跨不過去這條溝,他後悔當日大婚放她離開了。

但是即便心中悔意與恨意瘋狂滋長,他還是盡力拉回理智。

魔域都說他是瘋子,可是微吟分明不遑多讓。

虞召扔掉匕首,清脆哐當的聲音砸醒了他混亂的思緒。

“我都不要。”虞召冷冷開口,“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非黑即白的選擇。我偏要周全了你眼中的困難。”

虞召聚起魔氣,召喚出象征西北境魔君身份的玉符。

魔氣隐去後,玉符落在虞召掌間,他的手比玉的色澤更通透溫潤。

一只小小的玉符而已,若是傷了微吟的心就不能留了。虞召如此想,他知道微吟對奪回西北境的渴望。

此前不肯放手,不過是虞召貪心不足,總想讓微吟為此多和他說些軟話。

誰知君心堅決,倒讓他覺得自己不該拿玉符做籌碼。

若微吟與他從此生了嫌隙,他還不如早些砸了這東西,寧可叫她願他做事莽撞,也不要她對他心生疑窦。

“微吟,你擔心我不肯放權。我現在就拱手相讓。”

微吟手中着玉符,還沾染了一絲虞召的體溫。虞召白發墨衣,唇色淡淡,更顯得他出塵無欲了。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似谪仙般的魔,最大的欲望就近在眼前,卻又像天邊的雲,看得見抓不住。

強行解除雙生情咒的損害的确影響了她,但也不能讓她徹底無情無義。

正因僅剩的那點情還沒有磨滅,她才敢給虞召選擇。

平生頭一次,她于情之一字上感到了無措。

怎麽辦呢?怎麽辦,怎麽辦才好。

沒人能教微吟,她心下茫然。

蘇晗利用她,生父對她斷筋挖骨,她都堅信不是自己的錯。

但是現在她扪心自問,自己是否真的過于絕情了。

殿中只有他們的呼吸聲。

虞召貼近她,見她沒有反抗,清冷的聲音也難得染上溫柔:“試着相信我好不好。你忘了怎麽愛我,我可以教你。”

微吟眼淚忽地落下,洶湧而至,怎麽都停不下來。

“我……真的對你不起。”微吟斷斷續續說完,她哭的好像重拾珍寶,捏着虞召的衣袖不肯放開。

虞召俯身吻去她的眼淚,道:“不要怕犯錯,微吟。更何況這原不是你的錯,我是自願溺死在你這條河裏的。”

微吟這才敢看虞召的雙眼。

這雙平素毫無情緒的灰藍色雙眸,從來是一汪死水。如今為她,無風起波瀾。

虞召繼續說:“待你出兵東南境,我會回東北境魔宮等你,但不是為了和你劃清界限,而是為了同你重逢。我們二人同時施壓,待東南境全域被我們拿下,我要做你并肩的盟友和君後。”

虞召吻微吟的額頭,告訴她:“到時候,東北境會是我的嫁妝。”

他問微吟:“你願不願意娶我?”

微吟點點頭,環抱他,許下承諾:“微吟此生非虞召不可,即便你幡然悔悟,要與我開戰,我也會打到東北境魔宮,把你綁回來做我的君後。”

虞召被她這番話逗笑了,聽着她胡說八道。

微吟與虞召講了自己在嵘燼山的大半經歷,兩人相擁聊到天亮。虞召心疼她所受的苦,談起蘇晗,卻又緊皺眉頭,痛斥此人未達目的不擇手段,表面上光風霁月,實則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因為他的貪婪,又給微吟與虞召徒增許多曲折。

“我非君子,此仇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微吟道。

嵘燼山過往,她甚至講到細枝末節,但唯有幻境真相還有她與淨霜元君的盟約,不能告訴虞召。

此事若說出,必定掀起驚濤駭浪,她不覺得虞召會傳出去,只是她拿自己的未來與淨霜元君做賭注,就必定會與世家開戰。

征戰魔域她心中有數,但世家存在的時間比魔域更久,甚至比此間世界的第一個魔都久遠。

她沒有把握贏,所以不敢告訴虞召。

微吟合上雙眼,在虞召身邊絮絮叨叨說着在嵘燼山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又說起他們幼時在學宮相識相知的日子,漸漸沒了聲音。

太陽照進來前,她睡着了。

虞召絲毫不困,但還是輕擡手,放下床邊帷幕。

帳內陷入黑暗,他聽着微吟安穩的呼吸聲,思索着一件事。

用什麽辦法殺蘇晗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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