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城隍廟故人

城隍廟故人

三人說話的時候,劉萌萌一直都沒有的反應。

于是周燕自然認為女兒這是睡着了。

扶着劉萌萌放在床上,又含着淚用床上還能用的布條将她綁在床上。

“萌萌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我和她爸擔心她會傷到自己,不得已才用了這樣的辦法。之前打過針,試圖讓她安靜下來。可請來家裏的醫生都被萌萌打傷了。”

如果可以,夫妻倆也不願意這麽對待劉萌萌。

劉萌萌胳膊上的那些傷,都是她被鬼上身的時候劃出來的。

不僅如此,扭曲的胳膊也是如此。

每次将石膏裝好,只要劉萌萌再被鬼上身,就會想辦法将那些石膏拆除。

最狠的一次是劉萌萌直接要從樓上跳下去,是周燕和丈夫反應迅速,這才在窗口抓住了劉萌萌。

這也是為什麽劉萌萌的窗戶上的都焊上了鋼筋的緣故。

簡單收拾了一番,房間裏雖然還不至于像從前那麽溫馨,但也清爽不少。

三人一路下樓一路收拾,中途周燕還不忘拜托柳祿去院子裏拿來那個墨鬥。

容鶴歸兩手托着墨鬥,在房間轉了一圈後,放在東北角。

出門的時候又深深看了躺在床上沒有動靜的劉萌萌一眼,好似輕笑了一聲才離開。

房門關上,躺在床上的劉萌萌突然睜開眼,雙眼慘白,猶如塞進了兩顆白雞蛋似的,眼眶周圍滿是暴起的細小血管,泛着詭異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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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樓下後,容鶴歸沒有再用黑符,而是分出那堆法器和黃符中能用的真貨,配合小區內的風水局,布了一個小風水局。

“你們住的小區本來就有趨吉避兇的風水局,按理說劉萌萌不至于惡化得如此快。只是這裏面氣息駁雜,讓外面的風水局對你們這裏産生不了影響。”容鶴歸說這話的時候還挺無奈的。

本來嘛,小區這麽大個的風水局,實際上的作用并不能顯著體現。如果升官發財,學業進步是一個風水局就能逆轉結果的,那還需要教化和刻苦嗎?

一個風水局就能從本質上改變一個人了。

周燕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的關系,後怕得吐着氣,眼底都是迷茫:“那萌萌現在的情況要怎麽才能解決?”

“解決?”容鶴歸也不着急,給周燕解釋:“劉萌萌現在的情況非常虛弱,而且我到現在也沒有找到那個‘鬼’,具體是什麽還要再觀察。不過你放心,小風水局布下,與外面的風水局應和,可以讓劉萌萌的身體稍微有些好轉。”

容鶴歸只感覺到了陰氣,卻沒有看到任何鬼影。

就連上三樓的時候,房門後發出劇烈動靜時,容鶴歸也沒有感覺到更為明顯的第五道氣息。

當時在屋子裏的,只有她、柳祿、周燕和門後的劉萌萌。

這也是讓容鶴歸想不明白的地方。

是她睡得太久,還是鬼也跟這個世界一樣變化得太快?

“至于劉萌萌說的夢,也不是空穴來風。夢中那個與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要麽與劉萌萌有血緣關系,要麽就是劉萌萌在做夢之前去過什麽地方或者拿過什麽東西,與夢中那個人産生了聯系。與其四處找大師做法,不如先去查一查夢中那個殡儀館裏是否有線索。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以人的方式解決。人與人之間解決不了,再用非人的手段。這樣也算是走了程序。本地有沒有城隍廟?”

容鶴歸胸有成竹的模樣也讓周燕慢慢平靜下來。

她能夠與丈夫從一窮二白到現在的身家,頭腦絕對不差。

只是關心則亂,加上劉萌萌這個情況實在是超出了他們夫妻倆所認知的一切,這才沒能第一時間想到這些。

“好,我現在就給萌萌爸打電話。也是湊巧了,他這次去的地方就是臨州。”周燕拿出手機給丈夫發消息,讓丈夫盡快安排人去調查殡儀館的情況。

之後又起身,利落的将散亂的頭發徒手盤起來:“本地有城隍廟。我們這兒的城隍廟據說有幾百年的歷史,這樣的行嗎?”

容鶴歸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讓周燕準備好黃表紙和香燭元寶這些東西。

因為劉萌萌的緣故,劉家這類東西多得很,三兩下就收拾好了。

只是要出門的時候,周燕又猶豫起來:“萌萌現在的情況離不開人,我怕我走後她再出事。”

這好解決。

“柳祿,你留在這裏看着劉萌萌。”容鶴歸話音落下,沙發上的柳祿就僵硬了。

他絕不是嫌棄劉萌萌。

如果劉萌萌是正常的狀态下,柳祿會心疼這個小妹妹,也會想要保護她。

可劉萌萌如果是非正常狀态下,柳祿比較心疼自己,也更希望有人可以保護自己。

“給你的那張符貼身放着,別說一只小鬼,就是再來三五只也不會有問題。”容鶴歸不給柳祿掙紮的機會,示意周燕提上那些黃表紙和元寶香燭,徑直出了門。

“我,你,這,她——哎呀!”柳祿五官都扭曲起來,怯怯的望着樓梯口的方向,雙手捂着西裝外套內袋裏放着的黑符,慫得縮起肩膀站在門口。

寧可穿着一身西裝在門口曬八月份的太陽,也不想坐在別墅裏。

容鶴歸上車的時候,還聽見柳祿在門口聲音仿佛要哭了似的對着她們說:“早點回來,你們一定要早點回來啊!”

原本只是稍顯油膩的小夥子此刻看起來慫得随時都能跪下的樣子,看得容鶴歸眼睛生疼。

坐上副駕駛系安全帶的時候都忍不住吐槽:“柳白楊為人果敢堅毅,怎麽會有個膽子這麽小的孫子?”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柳白楊的時候,對方也只是被吓到一會兒,很快就恢複鎮定。

容鶴歸會幫柳白楊,也是沖着對方這一點。

大概是因為女兒終于有救,周燕的精神恢複些許,聽到這話還能跟容鶴歸開玩笑:“柳姨是個很厲害的人。可能就是因為柳姨太厲害,底下的小輩也就不需要那麽努力了。”

柳白楊是如何發家的,周燕也知道一點。

在那個年代,盡管都說是下海撈金,大家都是站在風口上的豬。

可那些豬是有團體意識的。

公豬會排斥,打壓與自己性別不一致的人,企圖讓更多公豬站在風口,還美其名曰女人就應該在家做賢內助,做讓他們安心的後勤,他們的軍功章也有家裏女人的一半。

周燕對這些話一向是嗤之以鼻。

嘴上說的軍功章分一半,有些男人真有錢了,立刻就踹了糟糠妻,轉頭摟着更年輕更美麗的肉體。那個時候也不說軍功章,一口一個你對我的事業有什麽幫助?你不就是每天在家做做飯帶帶孩子照顧老人?這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享福的日子?

“其實小祿只是在這些事情上膽子小了點,平時在親人朋友之間喜歡油嘴滑舌,人還是很有擔當的。你看他怕得厲害也沒有拒絕不是?”周燕很感激柳祿可以帶來容鶴歸,言語裏也有不少幫柳祿說話的意思。

容鶴歸輕笑沒有回答,目光一直都看向外面。

哪怕天還是這片天,她也找不到一點從前的影子。

每每故地重游,她心裏都有些時移世易的嘆息。

見容鶴歸不回話,周燕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起了去城隍廟的事情。

“為什麽要去城隍廟?萌萌剛做夢的時候有生意場上認識的朋友提醒我們去道觀佛寺,從來都沒有提起過城隍廟。”周燕不解,提起本地的城隍廟還多說了幾句:“這座城隍廟很有歷史,又是炮火又是運動,好幾次都差點保不住。據說當年鬼子打進城來,在城隍廟門口要殺人,還挖了兩個大坑,準備把人埋在城隍廟門口。結果刮了一場大風沙,迷得鬼子都睜不開眼睛。”

“當時差點被殺了的那些人都跪在城隍廟門口說城隍老爺顯靈了。鬼子不信,眼見着不能殺人,就想用大炮轟了城隍廟。結果炮彈打上去,卡在城隍廟的牆上了。鬼子軍官覺得奇怪,上前去看,結果炮彈直接炸了。城隍廟炸塌了半邊牆,鬼子死了好些。當時被抓住的百姓就趁亂逃了出去。”

這是周燕小時候經常聽說的一個故事。

但那些年打擊迷信活動,這種故事都是十分隐晦的提起,随着八十年代末期開始重視古建築,城隍廟一查有二百多年的歷史。

政府火急火燎的找相關專家來修複城隍廟,有關城隍廟的傳說才再度傳開。

周燕握着方向盤,開車極穩,停車啓動和拐彎掉頭這些動作都極其順滑,在路口就能看到遠處位于徐口市區的城隍廟,還有一棵茂盛樹冠極大的老樟樹。

“不過,為什麽要來城隍廟?”周燕好奇的問。

容鶴歸看到那棵樹的時候,目光稍稍一亮,說:“去告狀。”

周燕開車的路上,容鶴歸就随手抽了一沓黃表紙墊在膝蓋上,拿了一支筆在黃表紙上不知寫什麽。

現在她晃了晃黃表紙:“這是你的訴狀。”

“告狀?”

“對。”容鶴歸颔首:“百姓向神明求助的事情自古有之。城隍神由來已久,最初只有皇帝可以供奉禱告,後來城隍逐漸演化為本地保護神,大多以名臣勇将和英雄死後任職,享人間香火供奉。再後來也不僅是本地保護神,還監管本地水災、旱災、疫病和陰司冥籍。你女兒是被小鬼所擾,鬧得家宅不寧,自然是去找本地的地方官告狀。現官現管!”

周燕聽得連連吸氣,她從來沒有想過城隍還能管這些事情?

把車開到附近的停車場,提着帶來的香燭元寶,以及那張由容鶴歸寫的訴狀跟在她身後,看到城隍廟大門的時候,周燕的心頭猛地跳了幾下。

她不是第一次來城隍廟,只是從前沒想過,這廟裏真的有神仙!

心裏揣着這樣的疑問,在進入城隍廟的時候實在是沒忍住的問容鶴歸。

“說了,城隍既然是名臣勇将和英雄,他們也是死後才成為城隍。你女兒都會被鬼纏得奄奄一息,城隍廟裏有神不是很正常?”

容鶴歸帶着周燕邁過高高的門檻,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棵茂盛的老樟樹。

老樟樹的旁邊還有一段看起來十分老舊的圍牆,被不鏽鋼和透明塑料外殼罩了起來。

周燕解釋:“這堵牆就是當初炮彈轟上去炸垮的舊牆。當時負責修繕的專家說,這裏既然有特殊的歷史意義,就幹脆把這些老磚都留起來,放在旁邊。反正按照圖紙,城隍廟範圍比從前大了不少,留下來還能當個景點供人參觀。”

這哪裏是修繕古建築的專家?

分明是搞經濟的專家!

因為城隍廟重新修成後,來這裏燒香尋求庇佑的不多,來這裏旅游看坑死鬼子的老牆的人倒是絡繹不絕。

也就是這些年經濟好了,想玩什麽沒有?老圍牆才慢慢沒有了關注度。

走過老樟樹,周燕捧着一堆黃表紙不知道該怎麽做,求助的眼神看向容鶴歸:“大師,我要做什麽?”

容鶴歸帶着周燕走到正殿,示意她去上香:“先投訴狀,然後陳情。将你女兒的事情仔仔細細說給城隍聽,待會兒無論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能睜開眼睛,我讓你睜開,你才能睜開。”

周燕下意識要問為什麽,就見容鶴歸負手而立,擡頭看向上面的城隍神像,眼中竟然還帶着笑意?

周燕按照容鶴歸說的,将用黃表紙寫的訴狀恭敬的放在前面的香案上,然後跪在蒲團拜了三下,開始說起女兒劉萌萌這大半年來的遭遇。

說到後面哪怕閉着眼睛也難以控制的流出眼淚。

容鶴歸走到供臺前,右手虛虛握拳,在桌面上有規律的敲了三下。

周燕只聽見周圍好似有呼呼風聲,偶爾還能聽見詭異的哭聲。

她下意識想睜開眼睛,又想起容鶴歸的囑咐,趕忙死死閉上眼,繼續說:“我女兒現在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一家都不得安寧,求城隍老爺出手相助,将騷擾我女兒的那只鬼抓走吧!”

周燕不确定這是否有用。

但現在只要是能用的辦法,對她來說都是浮木。

一個人溺水的時候,自然希望可以抓到的浮木越來越多。

容鶴歸站在供臺前,久久等不到有人響應,稍稍凝眉。

讓周燕通過城隍告陰狀其實是需要看日子的。

一般來說都會選擇降應之日,遞狀紙和陳訴冤情也有時日安排。

城隍神自先秦時期起,一直發展至今。

他們自有一套辦案流程。

容鶴歸帶着周燕過來,其實已經算是插隊。

曲指又在桌面敲了幾下:叩叩叩。

三聲響起,城隍廟院子裏的老樟樹都呼呼搖擺着樹葉。

可上面的神像還是沒有反應。

容鶴歸低聲道:“事不過三,當初我幫了你,你這是要裝作不認識我?”

說着,再敲了三下桌面。

這一次,城隍神像上隐約浮現着一張人臉,眼睛朝下瞥了眼。

對上容鶴歸那雙冷冽的目光,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是你?你沒死?”那人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他先前之所以沒有回應,也是因為完全沒有想到容鶴歸竟然還活着。

那時他分明看見容鶴歸魂飛魄散,死在道門的圍剿中。

為此,他還大發神威将城內道門中人都趕了出去,狠狠得罪了那群人,後面上百年都沒好果子吃。

容鶴歸稍稍眯眼,無奈的盯着神像上那張臉。

如果她的無語可以凝成實體,一定會變成一排黑線挂滿她的額頭。

會不會說話?

“幾百年不見,你就是這樣打招呼的?怎麽回事?如今都不能從泥像裏出來?”容鶴歸還是很關心舊友的。

她是看見老樟樹才确定,這麽多年了,這裏的城隍居然還沒有換人?

或者說得難聽點,這都幾百年的時間了,他居然還沒有升職?

泥像輕哼,沒有明說,只道:“現在是現代社會,建國後都不能成精!我倒黴一點,睡到建國後才醒。”

至于為什麽倒黴沉睡在泥像中,容鶴歸倒是想起了來的路上周燕說過的那個傳說。

“無端幹預人間的事情?”

泥像沉默,只說:“我是保護神,自然有道理保護本地百姓。更何況,那些人可是要在我面前動手,我顯現神威怎麽了?”

說完,大概也是遇見舊友,話匣子一開就關不上了。

“也不知道這世道是怎麽回事。自最後一個王朝覆滅,突然就多了一股力量不讓我們幹預太多,顯靈都不行。現在大家都是泥像裏的老啞巴,哪裏都去不得!還是你好啊,居然還能四處走。”

城隍又瞥了眼跪在蒲團上什麽都聽不見,口中呢喃着希望城隍爺保佑自己女兒的周燕,說:“我待會兒就給你加個塞,把這事兒告訴無常,他們今夜就去看看怎麽回事。”

多餘的是一點都不給容鶴歸說。

至于容鶴歸為什麽魂飛魄散了還能出現,他也不問。

外面究竟是什麽情況,他被困在這城隍廟裏什麽都不清楚。早些年幫容鶴歸對付道門,險些屁股下的位置都坐不住。

倒是聽鬼差說過,道門如今改名為玄門,行事不再像從前那樣毫無顧忌,如今被編入國家部門,做事都有章法。

可他不敢冒險。

當城隍這麽多年,他又不善交際,唯一的朋友就是容鶴歸。

現在故人相見,能不給人家添麻煩就不添吧!

“麻煩了。”容鶴歸也不追問,想了想,從一旁抽出三支香:“當初就說好給你上香,當日出了意外才不行,如今補上。”

泥像沒說話,容鶴歸插上香後還不忘提醒:“麻煩無常和鬼差多跑幾夜,等回去了我給你們燒元寶上香。”

“知道了。”泥像語氣不大樂意的樣子,碎碎念:“就知道使喚我!”

說完,泥像上模糊的人臉伴随着香案上的訴狀一并消失不見,外面的老樟樹也不搖晃了,只有跪在蒲團上的周燕還在低聲念着女兒遭遇的事情。

“好了,睜眼吧。”容鶴歸走出城隍廟正殿,望着門口的老樟樹思緒好像飄遠了。

周燕耳邊那些嘈雜的聲音驟然消失,就聽見容鶴歸的聲音,這才睜開眼睛。

低頭看了眼手表,竟然只過了三分鐘?

她閉眼叩拜的時候,總覺得過去了至少十幾分鐘才是。

來不及多想,周燕上前給城隍老爺上香,又拜了拜,希望城隍老爺真的可以顯靈救救她的女兒。

做完這些,周燕才走到門外,看着容鶴歸望着老樟樹,笑着說:“這是我們這裏最老的樹了。據說都有八九百歲了,中途還被雷劈過,一度枯死。沒想到過了幾十年又煥發新春,慢慢就長到這麽大了。萌萌小時候我帶着她來看過,結果底下的樹根看起來太可怕,萌萌有點被吓到,我後來就沒有再帶她來過。”

古樹的樹根大多粗壯,對比那些十幾年或者幾十年的樹,看起來的确不大好看。

加上一棵樹經歷過歲月風霜,戰火兵戈,樹身上的各種傷痕結成巨大的瘀斑和樹結,對于一些小孩子來說,确實會被吓到。

容鶴歸拍了拍老樟樹的樹身,上面還挂着各種紅綢。

從外面看不見,只有站在樹下才能看見那些挂着許願牌的紅綢。

“看起來真是充滿了生命力!”周燕驚嘆着生命的頑強,很難想象一棵樹從古代一直生長到如今,好像通過這棵樹,貫穿了這近九百年的時光。

容鶴歸:“是啊。充滿了……生命。”

周燕還想要在城隍廟給劉萌萌丢一個祈福的牌子,她從前沒想過這些寺廟裏真的會有神仙,只當這些寺廟不過是一些人的信仰,以及傳統文化。

方才跪在蒲團上的感覺,周燕堅信,自己一定是觸碰到了什麽非人的力量。

而且她還注意到,自己放在香案上的訴狀也不見了。

既然城隍廟有靈,她都上過香告過狀,也不差做些其他的。

買祈福的木牌,選祈福帶,周燕還去外面的商店換了三千現金塞進了功德箱裏。

“城隍老爺一定要救救我的女兒,求求您了!”

做完這些,周燕才不好意思的走到一直站在老樟樹下的容鶴歸身邊。

“大師,讓你久等了。”

容鶴歸搖頭:“沒關系。”

她也很久沒有來這裏,很久沒有看過這棵樹了。

兩人從城隍廟折返回家,路上周燕收到了丈夫劉明華發來的消息。

“萌萌爸說他已經找了做生意的朋友去殡儀館那邊調查了,現在還沒什麽消息。”周燕心中安定不少,對容鶴歸沒來由得産生信任。

從前也看過不少大師高人,可沒有一個有容鶴歸給她帶來的安全感充足。

“好,那我們先回去吧。”容鶴歸靠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閉目養神。

她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她察覺不到任何鬼的氣息?

可劉萌萌那個狀态,要麽是鬼上身,要麽就是……她裝出來的。

別墅門口,柳祿雙手貼着西裝外套,站在太陽下曬得臉通紅也不敢往裏走。

因此也沒有看見,一雙眼眶裏填滿白色的眼睛趴在身後的山水擺臺後面正陰森森的盯着他。

“我的祖宗啊!你們怎麽還沒有回來?”柳祿哀嘆,只覺得自己凄慘。

早知道來一趟會這麽刺激,他一定要再叫上其他人。

一只青白的小手緩緩靠近柳祿,就在即将觸碰到柳祿時,一道金光驟然從柳祿身體上迸發出來,将那只小手擊飛的同時,那雙充滿白色的眼睛也露出痛苦的表情。

灰色朦胧的人形影子連滾帶爬的沖回樓上。

坐在門口的柳祿雙眼瞪大,咽了咽口水,顫抖着伸手去碰外套內口袋裏的黑符。

手伸進內袋。

沒有黑符。

再拿出來的時候,指尖染着細細的黑灰。

想到自己剛才恍惚間聽到的驚呼,柳祿仿佛一根被壓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從地上跳起來。

黑色的皮鞋在別墅門口的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柳祿連滾帶爬的沖到院子裏,哪怕再大的太陽,再刺眼的陽光,他也覺得渾身發冷得厲害。

就在柳祿轉身要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這個角度和位置,剛好一偏頭就能看到劉萌萌房間的窗戶。

交錯的鋼筋欄杆後,穿着寬松睡裙的女孩就站在窗邊。

女孩渾身瘦得吓人,稍稍歪着頭,正面無表情的盯着院子裏狼狽的柳祿。

“啊!”

“啊——”

柳祿連連大叫,對上劉萌萌那雙全白的眼睛,吓得大腦一片空白。

只覺得周身冰涼,明明身處炎炎夏日,卻仿佛墜入了無間地獄。

他先前只覺得劉萌萌這情況詭異。

到現在才真正覺得驚悚。

“放肆!”一聲低喝從院子外面傳出,柳祿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幾個人沖進了別墅裏,看樣子是要直奔三樓。

柳祿看見那些人之後,也迅速起身,茫然的大喊:“你們誰啊!擅闖民宅,我報警了!”

說着,柳祿就要追上去。

怕歸怕。

他答應了周阿姨和容鶴歸要守着劉萌萌,那就一定得做到。

“小祿!”劉明華氣喘籲籲的跟在後面,他也是年紀上來了,這才慢了一步。

拉着柳祿說:“那是我請來的高人,據說還是有編制的,你放心。”

柳祿見到劉明華還有些錯愕,驚喜道:“劉叔叔!”

随後想到出去的容鶴歸和周燕,看了看別墅裏,扶着跑累了的劉明華說:“您這是去什麽地方找來的人?”

“一個生意場上的朋友指點我去的。也是巧了,這些人剛好在臨州。我原本想着跟你奶奶打個招呼,但行程匆忙,也就沒有提。”劉明華這兩天都在外面。

去臨州之前還飛了一趟普陀山,求了一個平安福後急匆匆飛往臨州。

接上了這些人,下飛機就收到了老婆的短信。

“你阿姨都跟我說了。真是麻煩你了。”劉明華也蒼老得厲害,臉上是肉眼可見的疲憊,一雙眼睛裏滿是紅血絲。

他握着柳祿的手說:“這幾位高人也說,去城隍廟是有用的。而且他們也贊成讓我去調查一下那個殡儀館。”

柳祿倒是不在意劉家還會不會找別人,來的路上他也把劉家的情況跟容鶴歸說過,容鶴歸自己也不介意。

只是剛才那群人直接沖進去,加上被吓得差點心髒驟停,以至于柳祿到現在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在旁邊恩恩的點頭。

兩人剛準備進別墅,就看見剛才氣勢洶洶沖進去的幾個人,在一陣哐啷作響中從樓梯摔下來。

柳祿看着摔做一團的男男女女,扶着劉明華,聲音打結:“劉叔叔,高人?”

劉明華也被這場面吓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群人有編制,他是看見了的。

因為夫妻倆這段時間遇見了不少騙子,騙錢也就罷了,還折騰劉萌萌。

要不是現在擔心女兒的情況,劉明華肯定要跟這那幾個騙子追究到底。

不過沒關系,他都記下了。

但這幾個人,劉明華當時擔心是不是騙子,畢竟從來沒聽說過國家在這方面還給過編制。

直到這幾個人去了市公安局,還跟一個看起來很是和藹的容長臉男人申請了外派出差,劉明華這才放心下來。

那可是公安局,總不能騙他吧。

可劉明華從來沒想過,不一定是騙子,但也同樣不一定能解決他們家這件事。

劉明華還想要挽尊,旁邊的柳祿指着前方,壓着嗓子顫抖道:“萌萌!”

樓梯拐角處,面色青白的劉萌萌站在那裏,居高臨下的看着摔下來的那些人,目光再慢慢移到劉明華的身上。

“被你看見了。”

劉萌萌皺眉,仿佛十分苦惱:“爸爸,你為什麽要看見呢?”

劉萌萌的年紀只比柳祿小幾歲,現在也是二十出頭。

此刻的言行舉止卻讓人有一種詭異的童真。

“都怪你們,讓爸爸看見了我現在的樣子。”

地上那幾個人也掙紮着站起來。

看着樓梯上方的劉萌萌,或露出懼色,或眼神警惕起來。

“劉先生,你怎麽沒說這是只厲鬼?”為首的那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穿着一身西裝,手裏抽出一疊黃符就朝着劉萌萌打去。

劉明華在後面扯着嗓子道:“我怎麽沒說?我說了兇得很,我請了那麽多人都沒辦法。”

他找到這群人的時候就把事情說得夠清楚了。

方才看到這群人沖進別墅的時候,劉明華還心存希望,想着這次應該可以解決。

結果這群人竟然三兩下就被打下來了。

柳祿在旁邊扶着劉明華,不滿道:“自己技術不行還怪別人沒說清?你們剛才沖進去的時候不是很厲害嗎?”

被怼的那個西裝男一時說不出話來。

擲向劉萌萌的黃符都不能靠近對方,直接在半空自燃燒成一堆黑灰掉到地上。

西裝男身邊還有一個拿着桃木劍的女孩,警惕的盯着劉萌萌,提醒身邊人:“這也不是一般的厲鬼,大家小心一點。”

劉萌萌慢慢走下樓梯,走到一半的時候雙眼已經全白:“殺了你們!讓你們都死了,媽媽就不會知道了。”

劉萌萌根本沒把西裝男一群人當回事,只是看着劉明華,像是十幾歲的小孩受了委屈似的說:“爸爸,對不起呀。你要是沒有看見就好了。”

“你不是我女兒!”劉明華看得分明,這樣的表情和動作,絕對不是自己的萌萌會做出來的。

更不要說眼前這一切。

劉明華嫌惡的看着這個劉萌萌。

确切的說,是嫌惡的盯着占據了劉萌萌身體的惡鬼:“你不是萌萌。這個世界上,只有萌萌才能叫我爸爸,你不配!離開我女兒的身體!”

劉明華恨透了這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東西。

占據了萌萌的身體,破壞了他們全家的幸福,如今還假惺惺的喊爸爸?

簡直惡心!

柳祿也是這麽想的,只是他不敢說。

上了劉萌萌的身,還對着劉叔叔一口一個喊爸爸。

多大的臉啊!

樓梯上的劉萌萌在聽到劉明華的話之後竟然流了一道血淚,白得可怕的眼睛望着劉明華,眉心微蹙,似乎不明白劉明華為什麽會這樣。

柳祿見這情況,沒好氣的咬着牙說:“你們還是高人?還不動手,等着聽她演講不成?”

他早該知道的。

這世上誰能像他們家容小姐那麽厲害?

前頭那幾個人聽見柳祿的抱怨,心中也有不滿。

這種事情說出來容易。

他們都跟眼前的劉萌萌交過手,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厲鬼。

更何況,他們在玄門只是普通弟子。

西裝男不悅道:“我們如果有辦法,還用得着你說?你快點帶着劉先生離開,這孽障太兇了,我得叫我師兄他們來!”

柳祿沒時間跟這群人廢話,扶着劉明華往後退。

不管怎麽說,他們先出去。

柳祿可沒有什麽一定要救劉萌萌,不能離開的想法。

他們要是出事了,別說救劉萌萌,自己都救不了。

劉明華也是知好歹的,兩個普通人踉踉跄跄就要跑出去。

劉萌萌又如何能甘心?

別墅內霎時陰風四起,仿佛要吹進人骨頭縫裏。

“這麽重的鬼氣,這到底是什麽來頭?”西裝男磨牙暗恨,他之前聽劉明華說家中發生的事情,原以為就是個普通鬼上身。

交手了才知道,劉萌萌身上這只鬼如此厲害。

“你閉嘴吧!”旁邊的女孩警惕的盯着劉萌萌的一舉一動,聽到身邊西裝男的抱怨,煩躁的怼了一句。

眼看劉萌萌就要動手的時候,外面似乎傳來一陣汽車的聲音。

站在樓梯上的劉萌萌突然露出畏懼的神色,雙眼猛地閉上,身體一軟直接摔下來。

“這……”走進院子的周燕看見站在家門口的柳祿和丈夫劉明華,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看見劉萌萌從樓梯上摔下的樣子。

周燕顧不得家裏怎麽多出了陌生人這件事,朝着劉萌萌飛快跑去。

路過劉明華的時候還不忘瞪他:“你在家幹什麽吃的!”

才被厲鬼威脅過的劉明華帶着他那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茫然又委屈的看着妻子。

西裝男還想伸手攔住周燕:“這裏很危險!”

“危個屁!最危險的就是你們!”周燕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掀開西裝男,沖上樓梯抱起昏迷過去的劉萌萌。

注意到劉萌萌摔倒的時候不知怎麽撞到脫臼的手臂,骨頭明顯錯位的樣子周,看得周燕眼淚都要出來了。

原本激動的情緒也在這一刻平複下來。

她不看西裝男幾個人,只對劉明華和柳祿說:“到底出什麽事了?我出去的時候萌萌不是在房間休息嗎?”

柳祿扶着劉明華,連忙解釋:“萌萌突然就醒了,然後劉叔叔就帶着這幾個人回來,他們估計也是想去救萌萌,結果就成現在這樣了。周阿姨,剛才萌萌的樣子太吓人了,她好像要殺了我們!”

“不是好像。”容鶴歸徑直走進客廳,她剛才在外面的确感覺到了一股厲鬼煞氣,劉萌萌是真的想殺了他們。只是突然放棄了。

容鶴歸說着兩指點在劉萌萌眉心。

原本昏迷過去的劉萌萌突然睜眼,露出那雙全白的眼睛。

吓得抱着劉萌萌的周燕都差點将懷裏的女兒推出去。

随着容鶴歸移開手指,劉萌萌的眼睛再度合上。

“即便要抓鬼,也要弄清楚前因後果。”容鶴歸原本懷疑劉萌萌是裝出來的,但現在看來這個懷疑是錯的。

她也只在外面的時候察覺到一瞬間的氣息,再追蹤過來的時候變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像不存在似的。

容鶴歸盯着劉萌萌,說:“城隍會安排鬼差這幾日都守在劉萌萌身邊。想救劉萌萌,就要先調查清楚這只鬼為什麽纏着她。”

“厲鬼害人如此,你還要慢慢調查?”西裝男輕嗤,哪怕容鶴歸剛才已經露出一手,卻還是滿臉不屑:“你懂什麽?耽誤了正事,劉萌萌若是意外死了,你能負責嗎?”

容鶴歸站起身,側身看去,注意到這群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枚太極吊墜,輕笑一聲:“玄門?竟然堕落至此!”

今天V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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