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餓得前胸貼後背

餓得前胸貼後背

第二天一大早，林長風天不亮就起床了，隔壁窯洞亮着燈，林建民還在呼呼大睡，王秀萍已經在燒火熱饅頭燒水給林梓琳準備早飯了。

林梓琳六點半上學，路不遠，就在村子另一頭的小學，這會兒正在刷牙洗臉。林長風邊啃饅頭邊思考自己以後要幹什麽。家裏有十畝地，種一點麥子玉米黃豆什麽的，一年忙到頭也只能保證口糧夠全家五口人吃餓不死，每年還有農業稅要繳，靠種莊稼是賺不到錢的。

家裏就這點地，林梓琳要上小學，雖然說義務教育不收學費，但作業費，生活費，校服這些還是收的。弟弟林小雨今年十四歲念初二，明年如果考上高中也要花錢。

前世的林長風在十七歲時整天游手好閑，母親看不過去托人找關系送他去一家餐館學廚藝，準備以後開個小餐館至少餓不死自己。兩年下來，林長風廚藝長進了但壞毛病也染了一堆，經常跟一堆狐朋狗友偷吃偷拿，後來被那家餐館老板趕出去。他不甘心被人瞧不起，找王秀萍借錢在村子開了一家自己的小餐館，結果不善經營賠的血本無歸。

說起賺錢的好機會林長風想到一件事。記憶裏政府為了扶貧今年會派村幹部在村裏推廣經濟作物，種猕猴桃樹。

記憶中第一年由國家扶持進行的推廣并不盡人意。村民對于陌生的東西抱有懷疑态度，更何況這東西種下去三四年才能開始回本，又說自負盈虧，種壞了國家又不賠。所以即使村裏為了推廣開承諾第一年樹苗全部免費，并且會派專家下來做技術指導，果子成熟後由鎮政府聯系銷售，仍然沒有幾個人願意嘗試。只有幾戶村長的親戚和富裕的人家種了一點。

誰知道這東西長得奇奇怪怪後來幾年卻在南方銷量奇好，政府還聯系了出口的銷售渠道，國內又有專家在電視上說猕猴桃好，維生素c含量是蘋果的六倍，一時間猕猴桃竟變成稀罕物了，後面幾年的價格居高不下。

想起這茬，林長風一邊收拾好自己，拿鋤頭去陪王秀萍下地幹活，一邊思考着可行方案。家裏的莊稼暫時不能動，母親應該也不會同意放棄莊稼種猕猴桃，這種果子三年的成長期，全都種樹的話不種莊稼的三年吃什麽喝什麽？更何況種了也不見得就能買到錢，林長風憑着重生優勢知道種猕猴桃的好處，但王秀萍不知道啊，所以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再去承包幾畝地比較劃算。村子裏的東邊的山坡上有幾畝荒地，後來成為了很大的一片果園，林長風打算這次捷足先登。

他心裏盤算着，跟王秀萍商量了下，說服了母親，準備中午就去村長家問問這個事。

早上起來就啃了個饅頭，日上三竿的時候餓的前胸貼後背。這一片兩畝地裏的草鋤得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林長風就無比懷念前世的除草劑。藥打下去草一下就死光了，多省事。

久不勞作林長風只覺得腰酸背痛，一想到王秀萍天天如此比他更辛苦便不好意思叫苦。他和王秀萍回到家一看林建民還沒起床，家裏豬也沒喂雞也沒喂都餓得叫喚。

林長風沖進去掀了自家老子的被子，喊他去喂豬喂雞，不然中午沒有飯吃。林建民睡的正香突然被喊起來瞪着眼想發脾氣，一看十七歲的大兒子比自己還高一點，站在床邊兇神惡煞的就慫了，嘟嘟囔囔起來披着衣服去幹活。

林長風有時候不能理解這個男人，長得人高馬大的有手有腳有妻兒怎麽就能躺在炕上躺得心安理得？

但這是自己的父親，自己以前混賬的時候不也這樣？雖然後來母親去世他幡然醒悟自力更生跑去打工碰了一鼻子灰，才發現以前有人管吃管喝的日子有多幸福。

林建民打不得罵不得，不過林長風有的是辦法治他。自己的父親胸無大志就是個窩囊的村漢，但他性格懦弱又貪吃。管住他的飯食就能拿捏他。把林建民變成一個勤勤懇懇頂天立地的漢子不太可能，但是讓他下地幹點活做做家務不再當懶漢天天躺着還是可以的。

吃完午飯，林長風本來準備禮節性的拎點東西去找村長，一看家徒四壁沒啥好東西幹脆就空着手去了。

去了剛好碰到幾個村幹部在開會，正好就在說推廣果樹的事情。

林長風溜進簡陋的村委會辦公室，聽了一耳朵。果然就像他回憶裏知道的一樣，鎮上分了任務，村民卻沒幾個願意幹的，勸得狠了還有老人罵說他們是想砸了大家的飯碗，種果子幹什麽？種了賣不出去能靠果子填飽肚子？

所以當林長風說是想承包幾畝荒地主動要求種樹時，幾個村幹部驚喜又不可置信。村長是個五十幾歲的中年人，按輩分林長風要喊三爺的，他也是林氏一族的長輩之一。

他把旱煙袋擱在桌上，仔細瞧他“長風娃，你家的事你能做主？你媽同意沒？”

林長風早上在地裏就跟王秀萍說了自己的打算，雖然母親沒有完全支持，但也沒反對。大兒子難得想做點事情，她不想打擊兒子的積極性。村子裏像他這麽大的男娃定親的都有了，大兒子大器晚成有沖勁是好事。

林長風笑着道：“三爺爺，我媽肯定同意啊。我都十七了，咋不能自己做主？再說了三爺爺你不也是十四歲開始就管家了？”

林三爺爺早年喪父，十四歲就擔起養家糊口的重任，到現在仍然在管事，這也是村子裏大家都服他當村長的原因之一。

幾個村幹部都笑了，村長笑說：“好，那就給你分一點樹苗，過幾天鎮上有專家過來村子裏指導，你趕緊把樹先種了讓專家給你指導指導後面怎麽辦。”

随後又給他拿了一本專門講猕猴桃栽培的書，讓他自己多看多學。

後面幾天他忙着簽承包合同，推板車拉樹苗，怕樹苗養不活又翻書，整理承包的十畝山地，王秀萍幫他把地收拾平整，清理石頭雜草，又幫他按書上說的找背陽處挖好坑，确保以後樹苗有光照到又不會被暴曬，還要留好引水灌溉的渠，忙碌了幾天終于把樹都種好了。

幼苗脆弱，為防止大風刮壞還要用樹枝呈三腳架固定，要抹藥防止蟲咬。家裏沒有農藥，林長風要去鎮上買。剛好村子裏關系好的人家要開三輪車去鎮上，林長風跟人家說了搭順風車一起去。

這天早上吃完早飯，林長風跟村民張叔一起出發去鎮上。鎮上離村裏有點遠，三輪車跑不快，要開四十分鐘才能到，但走着去更累，差不多要兩個小時。前幾年村子裏沒有車子可坐時，王秀萍還曾經挑着自家種的菜去賣，天不亮出發，天黑才能趕回來，為了省錢舍不得吃飯，一天下來又餓又累。

林長風又一次感概母親的勤勞能幹，也迫切希望自己快點掙到錢幫她分擔壓力。

三輪車到鎮上已經是九點半了，正好農藥站有人在。林長風跟張叔說好忙完還在這等他回家，兩人就分開各辦各的事。

農藥站的人聽他說完需要的東西，麻利給他包好，遞給他：“一共兩塊五。”林長風把兜裏的毛票拿出來，數了兩塊五給他。

他這次出門一共帶了十塊錢，都是王秀萍給的。他說自己有錢不用給，被母親堅決的塞進兜裏。如今的物價是一斤麥子四毛錢，一斤豬肉才兩塊五，而他們家不知道多久沒吃到過肉了。這十塊是王秀萍攢了很久才攢到的。

其實林長風沒有說謊，他之前的确有幾十塊錢，但這個錢他另有用處，所以暫時還沒法拿出來。

從農藥站出來，林長風在街上看到一家賣包子的，菜包子兩毛一個，肉包子五毛。他買了五個肉包讓老板裝好，沒舍得吃，提着向鎮子另一個方向走去。

鎮上有一家中學，是方圓五十裏唯一一所中學。林長風的弟弟十四歲的林小雨就在這寄宿讀書。今天是周五，林小雨要放假了。

走到鎮中學門口，門衛大爺還記得他，笑着招呼：“你個小子，多久沒來了？畢業了就不回來了？你這是來接你弟弟放學？”

林長風也笑着回應他。他雖然高中沒畢業就辍學了到處瞎混不務正業，但他對老師還是很尊重的。眼前這個看門的大爺，正是他初中的數學老師。

林長風跟大爺聊了一會，眼尖的看到弟弟的身影，他大聲招呼：“林小雨！”

林小雨正背着書包默默走着，聽到有人喊他，一看竟是平日不務正業的大哥。不過今天大哥看着熱情親切，應該沒有找他茬的意思，林小雨慫了一下，還是慢吞吞走到大哥跟前。

還沒說話嘴裏就被塞了個熱乎乎的肉包，油香四溢，饞得他咽口水，馬上顧不上說話，先兩口把包子吞下肚。誰知道大哥待會會不會反悔從他嘴裏搶回去。

待他狼吞虎咽吃完一個，沒想到還有另一個包子也被塞到他嘴巴裏，而大哥笑眯眯看着他，态度友好得讓他害怕。

他鼓起勇氣遞給大哥道：“哥，你也吃。”

眼前的林長風愣了一下笑了，突然覺得自己弟弟并沒有看上去那麽木讷，甚至小心翼翼看他的樣子還有點可愛。

他笑着揉一揉林小雨的頭，想起前世林小雨被妻子背叛獨自帶着一歲半的孩子哭着找他時的樣子，心裏閃過些許哀傷。幸好現在一切都來得及。

他把包子還給弟弟“你吃吧，哥吃過了。”說完随手接過弟弟的書包，邊走邊跟他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