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江敘沉默了許久,他望着蕭肅的臉,并沒有看見一絲一毫開玩笑的神情,他知道對于蕭肅這樣的人來說,自己算不了什麽,頂多是個小蝦米似的東西。

有一瞬間,他有些後悔沒接受高斂的建議。

但是事情過去都過去了,後悔也只是一時的,江敘腦子飛速的轉動,知道自己這事和顧培或者和高斂都有點關系,但是在這裏不能慫,一慫就任人宰割了。

江敘想了想,故意站起來,臉色也變得陰沉,可是到底臉皮子不像是兇狠的人,只是顯得冷漠了些,“不好意思,蕭總,我這種人消受不起您的恩惠。”

他說着,轉頭就要走。

蕭肅也客氣了,直接說:“那你知道,得罪我有什麽後果?”

江敘止住腳步,側頭譏笑的說道:“蕭總,我确确實實沒什麽能力和您相抗衡,我也就是一個窮人,一個普通市民,有什麽後果我也能猜到。這個圈子混不下去就換一個,這個地方混不下去換個地方,我不相信蕭總您能只手遮天到我考公務員還能搞我啊?”

蕭肅聽了最後兩句,也笑起來,正要說話,他兜裏的手機冷不丁的響起來。

他微微蹙眉,沒有接聽,但是也不知道是什麽重要的事,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過來。

江敘笑笑,“蕭總大忙人呢,趕緊接電話吧,我就先走了。”

蕭肅站起來,拿出手機也沒第一時間接電話,他走到江敘身邊,故意低頭,用他的身高優勢壓制江敘,順便就着江敘最後一句話威脅:“但凡你腦子聰明點,能考上公務員的話,也不至于在這圈子裏混。”

說着,也不等江敘反駁,就自顧自的接了電話,但是奇怪的是,蕭肅和高斂一模一樣,接了一個簡短的電話,卻一個字也沒回複。

但是蕭肅的臉色倒沒什麽太多變化,只是側頭瞥了一眼江敘,便說:“你今天挺走運的,我改天再找你。”

說着,蕭肅把手機塞回口袋,頭也不回的開門就走。

漸漸地,外間下起了雨,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暴雨傾盆而下,地下積起來了小水潭,房子上的水彙成了雨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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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斂走到了窗前,把窗戶關緊了,随即緩緩的坐在了窗下的沙發邊。

“你也別太急了,我這個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這一次沒什麽大事,搞得你們全來了,我這心裏頭還不舒服,你們都這麽忙。”

病床上躺着一個花甲老人,須發俱白,正強打着精神對高斂說着話,只是語氣喘籲籲的,看起來十分費力。

高斂點點頭,然後紅了眼睛,轉頭看向外面。

老人是高斂的外公,高斂的父母一直面和心不和,三天兩頭不着家,高斂小時候只要是有點時間就往外公那裏跑,外公也對他實在好,不僅僅噓寒問暖,生活照顧,更是教會了他不少為人處世的道理。

對高斂來說,除了外公,這家裏沒第二個人值得依靠了。

可之前老人查出了胰腺癌,這種癌症早期沒什麽特別表現,檢查發現的時候已經是中晚期了,而且這種癌症侵襲性強,死亡率極高,現在大多數醫療手段療效都沒什麽效果。

得了胰腺癌,幾乎等同于打上了死亡預告。

時間只是早晚問題。

但是老人家自己很平靜,“我年紀大了,病啊痛啊,都是正常的,你們倆倒是要自己看顧好自己。”

蕭肅走過來,拉着老人的手,“我說了,爺爺,我給你送美國去,現在科技這麽發達,肯定能治好的。”

“嗯,對。”高斂忽然開口,聲音顫抖的幾乎都要哭了。

蕭肅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只是垂着眼睛。

老人家一直笑着,摸了摸蕭肅的手,“你們倆關系小時候這麽好,長大了也不知道怎麽就這麽生分,都是兄弟,幹嘛還吵架。”

高斂走過來,“我們沒吵架,沒吵架。”

蕭肅點頭,“我們好着呢。”

“肅啊,你大高斂兩歲,他是你弟弟,要好好的照顧照顧他。”老人說着,又拉着高斂的手,“小斂你也是,你們倆是兄弟,以後和肅好好的相處。”

兩個人都點着頭,沒講話。

高斂生怕自己一開口,眼淚就會流出來,他只能握着老人的手,一個勁兒的點頭。

老人又開口了,嘆了口氣,“其實吧,我活了這麽大歲數,也沒什麽牽挂的了,就想着你們兄弟倆和睦一些,我就沒什麽念想了,治不好就治不好吧。”

“別說這種話,您先休息休息,該治的還是得治,不能說沒牽挂這話,我和高斂就是您的牽挂。”蕭肅輕柔的說道,把老人的被子往上牽了牽。

高斂只是握着老人的手,不肯放開。

這病來的兇險,基本上折磨的老人生不如死,疼的都睡不着覺,不過兩天就把人熬成了幹柴似的。

三人又說了會話,高斂對老人的病避而不談,一直談着自己的工作事宜逗老人笑。

但是老人也實在累了,沒說幾句就困頓的睜不開眼。

高斂和蕭肅只好退出病房。

但是,在關上病房門的一剎那間,高斂的眼淚就噼裏啪啦的掉下來了,他咬着唇,壓抑的抽泣着。

蕭肅在他身邊,也是沉默着,只是眼眶紅的怕人。

過了好久好久。

蕭肅說:“我爸說今晚到我家吃飯吧,你媽也在。”

高斂搖了搖頭,“我回酒店一趟拿點東西回來,順便去請個假。”

“好。”蕭肅的聲音不見的多冷靜,只是一直拼命壓抑着。

“我先走了。”

蕭肅看着高斂的背影,頓了會,說:“高斂,我······”

高斂好像知道蕭肅要說什麽,側頭說:“我從沒放心上,你放心,我沒想和你争過家産公司,你比我更适合這些,我不記恨你。”

蕭肅嗯了聲,“你、你是我兄弟,以後不論幹什麽,你都要記着,你是我兄弟。”

高斂一個人開車回了酒店,有點神志不清,在負二停車停了幾次,都沒有停進去。

酒店是幾十層,來來回回時間等的高斂難受。

他随便癱在了牆邊,雙手捂着頭,然後閉上了眼睛,淚水啪嗒一聲掉了下來。

高斂渾身都顫抖着,手掌捂着眼睛,眼淚不可抑制的拼命擠出來,從他脖子漏下來,打濕了整片衣襟。

這時候正好晚上七八點,沒什麽人,江敘回了市區一趟,剛好回來,他把車停好了,就發現了癱在地上的高斂。

江敘猛然一怔,平常最愛幹淨的,有一點點潔癖的高斂坐在了地上。

他整個人都是防備的姿态,頭埋在膝蓋間,雙手抱着腦袋,渾身上下都在顫抖,看上去極為奇怪。

江敘吓得連忙跑過去,但是卻在只有三四米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聽見了高斂的哭泣聲。

很低很低的聲音。

江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只是那細不可聞的抽泣的聲音像是一把刀剖開了江敘的心髒,發疼。

稍微猶豫了下,江敘還是走了過去,問:“高斂?你怎麽了?哪裏難受嗎?”

高斂沒擡頭,也沒動彈,只是頭埋的更深了,整個人防備的姿态更加明顯。

江敘看不見他的臉,但是有些情緒還是準确無誤的傳到了江敘心裏面。

高斂很傷心,很痛苦。

“走。”

高斂死死咬着牙,忍住了自己流淚的沖動,但是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他。

“我······”江敘也忍不住跟着顫抖,“你、你怎麽了?先、先起來吧?”

“不要看我。”高斂崩潰的聲音傳來,“現在,不要看我。”

江敘聽見他沙啞的聲音,感覺自己的心髒被刺了一下,疼痛的有些呼吸發緊。

“好,我先回房間,我等你。”

“走。”

高斂只是埋着頭,不肯擡頭看江敘一眼。

比起安慰陪伴,高斂需要的是自己的空間,江敘明白,所以也很利落的轉頭就走,然後到一樓找了前臺說電梯壞了,看着酒店設了電梯已壞的障礙物才往房間裏去。

江敘在房間裏焦急等了十幾分鐘,一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就趕緊站起來,在門後等着。

可是前前後後等了好幾個人都沒高斂。

等了半小時以後,江敘實在是等不及了,正要開門下樓去找高斂。

忽然門被人敲響了。

江敘猛地一驚,趕緊伸手去開門,他沒注意到自己的手指都在顫抖着,整個人一驚完全陷入了一種古怪的焦急感。

不過,來人确實是高斂。

他進來關上門,就忽然倒在江敘身上。

江敘只來得及看了一眼,但一眼就瞥到他紅紅的眼眶。

高斂把腦袋埋在江敘的脖頸間,緩緩蹭了兩下,随即不動了。

江敘也不敢動,只是默默的讓高斂在自己懷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高斂低聲的說道:“我、我爺爺生病了。”

他的聲音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喑啞粗糙,從他的聲音裏就能聽見他的絕望、痛苦以及傷心。

江敘忽然感覺到一股疼痛從心髒開始緩緩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推開了高斂,然後恍惚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你哭什麽?江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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