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季開惠戎馬半生,為國捐軀後被乾元帝追封為武毅公。景成之所以知道此人,是因為他的大哥參軍時就在季将軍的軍隊裏。

據大哥所言,當年他在戰場上受傷,行動不便,敵人的大刀朝他砍來,若非季将軍拼力相救,他的腦袋便要保不住了!

堂堂将軍,并未忽視士兵的性命,反倒為救士兵而傷了胳膊。他大哥死裏逃生,從此以後便對季将軍感恩戴德,偶爾回家探親時,總會與他講述季将軍的英勇事跡。

景成雖不曾與季将軍謀面,卻也曉得他是大盛國的戰将,如此英豪,怎能不令人欽佩?

如今季夫人懇切相求,景成念及季将軍對他大哥的恩德,猶豫再三,終是選擇妥協,

“我可以暫留于此,不過你得盡快找人,我待不了多久,還有自個兒的事要辦。”

難得他肯答應,算是暫時解了武毅公府的圍,藍氏再次向他道謝,景成只覺承受不住,近前相扶,

“季夫人請起。”

拿手絹拭去眼角的淚痕,藍氏不忘提醒道:“既要扮作母子,往後莫再稱呼季夫人,喚我一聲‘娘’便是。”

景成本以為喚陌生人作娘是件難事,殊不知,更難的還在後頭。

兩人的容貌雖有相似,但舉止神态大不相同,一個是世家貴族的翩翩公子,一個是鄉野民間的桀骜少年,常年侍奉的下人肯定會瞧出破綻來。

未免惹出更多的麻煩,藍氏以下人們看護不力為借口,将伺候她兒子的丫鬟們全給打發到別到院裏,唯有季彥安的長随青舟仍留于此。

青舟的父親乃是府中的管家,藍氏對他們父子很信任,況且景成需要知道季彥安的一些日常習慣,必須有一人在旁提點,那就只能是青舟。

青舟曉得此事的後果有多嚴重,自當全力配合,在少爺沒有回來之前,他得将景成當成自家少爺,好生伺候着,盡量讓其扮得更像一些,不惹出事端來。

然而此事已經傳開,衆人或看熱鬧,或落井下石,景成一時心軟答應幫忙,殊不知,這皇權的旋渦深不見底,多的是牛鬼蛇神,一旦踏入,便得拿命做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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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毅公府之人想盡辦法瞞天過海,九公主容瑤看得通透,并不在乎季彥安是否私奔,可她的母親怡妃卻是焦慮不安,畢竟事關皇室顏面,那些個妃嫔們個個都在私下裏議論,怡妃怎能坐得住?

這日晨起,容瑤去請安時,就聽她的母妃唉聲嘆氣的抱怨着,

“去年宣妃的女兒七公主大婚,嫁的是丞相之子,那位七驸馬頗有才幹,年紀輕輕便入值戶部,做了個戶部侍郎,前途無量,且她夫妻二人鸾鳳和鳴,羨煞衆人。怎的我這位女婿就不肯安分,居然敢逃婚與人私奔!昨兒個宣妃還故意拿此事諷刺我,讓我這張臉往哪兒擱?”

得!到哪兒都躲不過,處處都在議論季彥安,容瑤只覺心累,好言勸道:

“母妃,那些個流言蜚語尚未有定論,您怎麽就信了呢?等到初定禮那日,他若不來,您再惆悵也不晚。”

真等到那一天,百官與後妃們皆在場,驸馬卻沒了影蹤,她丢不起這人吶!

不過更令怡妃驚詫的是女兒的态度,她就生了這麽一個女兒,自小嬌生慣養,以致于容瑤受不得半分委屈,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女兒非但沒有火冒三丈才對,還反過來安慰她,當真是稀奇。

擔憂的怡妃擡手觸了觸女兒的額頭,“乖女兒,你該不會是氣糊塗了吧?此處無外人,你若難受只管與娘傾訴,無需顧忌。”

容瑤之所以如此淡然,是因為她從現代而來,魂穿到九公主身上,代替九公主活下去。她并非原主,對季彥安毫無感情,又怎會在意他是否私奔呢?奈何衆人皆認為她應該生氣,以致于她的平靜顯得格外的不正常。

未免怡妃起疑,容瑤開始講起了大道理,“母妃,兒臣只是覺得咱們沒必要為子虛烏有之事煩惱,萬一季彥安并未失蹤,只是有心人在散播謠言,那豈不是白擔心一場?”

這位小公爺究竟是否還在武毅公府,成了怡妃的心病,她必須得盡快查清楚,方能安心。

只是她身在宮中,又是當朝妃嫔,不便親自去往武毅公府,若派太監前去,似乎沒什麽正當的理由,思來想去,怡妃想到一個合适的人選,當即着手安排,一探真假。

衆人皆在猜測季彥安的事,藍氏也在加緊派人尋找她的兒子,可苦了景成,日日都得學規矩。

季家的嫡女盈霜乃是季彥安的妹妹,她已從母親那兒得知內情,便幫着母親一起做戲。

平心而論,與常人相比,景成不算黑,他的面部線條很流暢,下颌處緩緩收窄,小麥色的肌膚緊致潤澤,給人一種康健溫朗的感覺,主要是她二哥太過白淨,兩廂對比之下,才會覺得他不夠白。還有就是景成的手指雖長,卻并不纖細,且他的關節根根分明,還有繭子,一看就是幹過重活之人,很容易惹人懷疑。

于是盈霜提議讓他日日将雙手泡在醋中,泡一刻鐘左右,将其泡得柔軟細嫩,又不會起皺,而後再用珍珠粉和桃花面脂塗抹他的雙手和面頰。

當天晚上,沐浴之際,青舟堅持要留下伺候,無奈的景成只得随他,大方的解了衣衫,往木桶中一坐,強健的臂膀線條明顯,肌裏緊實,他就這麽往後一靠,手肘随意的搭在木桶邊,聽着青舟唠叨,

“少爺沐浴時慣愛放些茉莉花,他的衣物大都用清梨香熏過之後再穿,不過盈姑娘說了,菊花和桑葉皆有增白之效,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裏,您都得泡菊花。”

景成還以為熏香泡花瓣是女子的愛好,未料這位小公爺也是個講究人,水中飄着的各色菊花瓣,淨室內水汽氤氲,十分暖和,本該是惬意享受的時刻,他卻覺喘不過氣,只想盡快逃離。

煎熬了将近半個時辰,更衣完畢之後,總該休息了吧?然而青舟竟道:“少爺他沐浴之後一般不會即刻入眠,還要看兩刻鐘的書。”

“……”看書?這簡直要了他的老命!景成那緊皺的眉峰間寫滿了嫌棄,當即走向桌邊倒了盞茶,親自遞給他,

“說這麽多口渴了吧?喝口茶潤潤嗓。”

受寵若驚的青舟嘿嘿一笑,“奴才不渴,這都是奴才應該做的。”

“你不渴,我頭疼,你塞了這麽大一團亂麻給我,總得給我工夫讓我捋一捋。今兒個就此打住,有事明兒再說,小爺要休息,慢走不送。”

說着景成順手将他往外推,臨出門前,青舟還不忘交代道:“少爺他很斯文的,即便再生氣也不會說‘小爺’,只會說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房門就被關上了。

周遭終于清淨下來,景成長舒一口氣,但心依舊提着,始終未能安放。

此時的他有些後悔自個兒意氣用事答應季夫人的請求,這不是挖坑給自己跳嘛!然而他已經應承,現在才反悔似乎說不過去,除了繼續走下去,他別無選擇。

但願季夫人可以盡快找到她的兒子,但願他能盡快遠離是非之地。

雖說不情願,景成還是得照做,這一日用罷午宴之後,他剛準備坐下繼續用醋泡手,忽聞外頭有人來報,說是魏少爺來了,現下正在前廳候着。

這幾日,青舟已将季彥安身邊較為重要的人都講與他聽過,這位魏公子,他略有印象,

“來人可是怡妃娘娘的侄子,九公主的表兄?”

“正是他,”青舟急得直踱步,“素日裏少爺與魏公子時常往來,魏公子對少爺很了解,您現下出去,很可能會露餡兒。”

景成暗嘆不妙,他這泡了兩日的手雖是細嫩了些,可面色尚未變得白皙,一見人肯定會被懷疑,未免被戳穿,他打起了退堂鼓,

“那就不見呗!稱病謝客。”

若是旁人還好打發,偏是魏東書,“魏公子突然到訪,很可能是有備而來,估摸着宮裏的怡妃娘娘已經聽到少爺失蹤的傳聞,特地差人來一探究竟,您若不見,怡妃娘娘疑心更甚啊!”

青舟認為還是見一見的好,至少能消除外頭的流言,不讓怡妃懷疑,可如何才能既見面又不讓人瞧出破綻,這是個問題。

苦思片刻,景成靈光一閃,雙眸頓亮,已然想到一個好主意!

默默聽罷景成的耳語,青舟點頭應承着,随即按照他的交代,出去應付魏東書。

匆匆趕至前廳的青舟發現一位身着藍袍的男子正立在木架旁欣賞着一株盛放的潔白山茶花,随即跨進門檻兒招呼道:

“奴才給魏公子請安。”

魏東書聞聲回首,發現只有他一人,不覺好奇,“彥安呢?我來約他一道去秋游。”

青舟颔首回道:“少爺他身子不适,大夫囑咐他好生休養,怕是不能陪魏公子秋游,還望魏公子見諒。”

“什麽?彥安他病了?很嚴重嗎?不行,我得去瞧瞧。”說着魏東書便要往外走,青舟趕忙上前相攔,

“哎---少爺他才喝了藥,剛剛睡下,不方便驚擾,要不魏公子改日再來?”

“那怎麽成?彥安是我的好兄弟,他身子抱恙,我自當親自探視,你且放心,我腳步放輕些,不會吵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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