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賜婚?容瑤頗為納罕,“母妃您打算把她賜于何人?”

放下茶盞,怡妃拿巾帕輕拭着唇角,兀自盤算着,“威遠将軍常年駐守邊關,現下即将歸京,他二十出頭,先前曾娶過妻,奈何那位夫人身子太弱,成親不到一年便病逝了。

我看林奚文正合适給他續弦,等兩人成了親,她便會随将軍一起去往邊關,這人不在都城,眼不見為淨,你的日子才安生不是?”

“可是她心屬季彥安,又怎會願意嫁于旁人?”

“以她的家世,哪配得皇上賜婚?若非為你,我實不願管這樁閑事。”怡妃才不會在乎林奚文的感受,她只想為女兒清掃障礙,

“只要皇上應允即可,她是否願意有什麽所謂?林家能攀上将軍府,那可是他們的福分。她實該燒高香才是,還敢挑三揀四?”

“可是……”容瑤總覺得這樣做似乎不太妥當,畢竟是做繼室,林奚文心高氣傲,怕是不會同意。

容瑤想勸她母妃打消這個念頭,怡妃卻已打定主意,“此事你無需再管,娘自會為你解決,免你後顧之憂。”

母妃堅持己見,容瑤還能如何?她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把控,哪有能力去管旁人?

罷了!此事她不插手,但看天意吧!

雖說景成僥幸逃過一劫,但藍氏聽聞仁壽宮所發生之事以後,想想都覺後怕,未免景成再被人謀害,藍氏猶豫再三,終是決定去一趟恭郡王府。

傍晚時分,一輛馬車緩緩停在恭郡王府門前。

車夫擺好馬凳,一身着藏藍蟒袍的中年男子自馬車中撩袍而下。

才立定的他踏上臺階,正待進府,卻見府中的總管近前悄聲禀道:“王爺,季夫人求見,現下人正等在後門巷口。”

驟聞“季夫人”,蕭觀瀾恍了一瞬的神,才意識到,她早已嫁給了季開惠,那冠的自然是夫家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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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她恨透了他,與他老死不相往來,卻不曾想,有朝一日,她竟會主動來找他。

早知如此,今日他就不該在戶部耽擱,實該早些回府才是。未免她等得焦急,蕭觀瀾連蟒袍也沒換,直接掉頭去往後巷,步伐明顯匆急。

夕陽已下,天邊只剩最後一抹橘紅的餘晖,暮色開始四合,周遭一片灰暗,巷口的那抹檀色身影卻是他眼中最明亮的存在。

算來他已有許久不曾見過她,偶有宮宴遇見,也是相隔甚遠,她吝啬的連個眼神都不肯給他。而今她就在眼前,蕭觀瀾恍置夢中,遲疑許久才試探着喚了聲,

“琉瑛?”

久違的聲音傳入耳中,縱然藍氏來之前已然做好準備,卻仍舊免不了心間微梗。

漠然轉身,藍氏垂目正色道:“王爺合該喚我季夫人,沒資格喚我閨名。”

她終究還是怨恨他的吧?輕嘆一聲,蕭觀瀾沒再逆她之意,刻意壓制住內心的波瀾,淡聲道:“戶部有些事需要我處理,才剛回府,讓季夫人久候了,還請見諒。”

不意與他多言,藍氏直接表明來意,“世子幾次三番的針對彥安,是為何故?”

他就知道,琉瑛不可能無緣無故找他,八成是為了她的兒子。心知她最不喜聽謊言,蕭觀瀾也就沒瞞她,

“實不相瞞,這孩子對九公主有意,一心想娶公主,才會視彥安為眼中釘,我已經訓誡過他,不許他再為難彥安。”

“那他還敢到太後面前告狀?他這是想逼死我們母子!”蕭觀瀾一早就知情,藍氏不禁對他起了疑心,

“定然是你縱容默許,否則他怎會如此大膽?”

他若真縱容此事,後果只怕會更嚴重,先前南臨再次派人刺殺季彥安,正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上,蕭觀瀾才會出手攔阻,此次的事,只能算是他的疏忽,

“仁壽宮一事,我的确不知情,我以為警告之後臨兒便會放棄,孰料他竟仍未死心,還在暗中謀劃。昨晚我本想找他訓話,可他喝得酩酊大醉,毫無意識,今兒個我一直在忙公務,尚未見着他,待會兒回了府,我自當對他嚴加懲戒。琉……”

意識到口誤,蕭觀瀾當即改口,“季夫人,你且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樣的事絕不會再發生。”

“我的夫君與長子皆戰死沙場,我就只剩這麽一個兒子了,我不求別的,只希望他能順利與公主成婚。但願王爺可以遵守承諾,彥安若是再被謀害,那就休怪我無情無義,将當年之事的真相揭發!”

那些舊事,在心底塵封多年,早已覆滿塵埃,藍氏本不願将其翻出,但為了景成的安危,她不得不拿此說事兒,希望恭郡王能有所顧忌。

回想當年之事,蕭觀瀾至今遺憾,若非一步走錯,他和琉瑛也不至于變成這般,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兒,蕭觀瀾才輕聲道:

“無需威脅,你的話,我自會放在心上。”

他還想再說些什麽,藍氏卻已告辭,毫無留戀的轉身離開,仿佛多說一句都是多餘。

立在原地怔了許久,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蕭觀瀾才悵然而嘆,擡步回府。

一到家,他便直奔兒子所居的院落,屏退下人,讓他跪下。

目睹父親沉着臉的模樣,蕭南臨便能猜出所為何事,他一向聽話,只要父親訓責下令,不管對錯,他都會照做,可是這一回,他卻不願服從,桀骜揚首,不屑冷哼,

“孩兒并未做錯事,為何要跪?”

話音才落,便有一耳光甩至他面上,落得又快又狠,蕭南臨猝不及防,生生捱了,緊跟着入耳的便是一頓責罵,

“當初我是怎麽交代你的?不許你再動季彥安,你居然又到太後面前挑撥是非,何曾将本王的話放在心上?”

他的父親,居然為了一個外人而打他?面上的疼不及心裏的痛,蕭南臨紅着眼,倔強的揚着下巴,固執己見,

“那些個是非本就是他招惹的,孩兒只是揭發,并非挑撥。父王您只說不許我要他的命,孩兒并未違背您的意思,何錯之有?”

敢情是鑽他那句話的空子呢!“你還敢犟嘴?”

眼瞅着父親又揚起了巴掌,蕭南臨也不閃躲,咬牙冷笑,聲陰且悲,“您盡管打便是,反正在您眼中,季彥安比我更重要,他怕不是您的私生子吧!”

這樣大逆不道之言居然會出自他兒子的口中,蕭觀瀾大為光火,橫眉豎指,厲聲怒斥,

“逆子!瘋了!你簡直就是個瘋子,胡說八道,信口開河!”

父親的反應似乎太過激烈,蕭南臨越發覺得自己捏準了他的軟肋,“你不愛我母妃,也不疼我,卻對季彥安如此關心,甚至為了他而打我,他若不是你的兒子,你為何這般護着他?”

“因為你做錯了事!”回想最近之事,蕭觀瀾氣得直發顫,他突然覺得,自己對這個兒子知之甚少,完全不了解他的秉性,

“派人刺殺,利用玉瓊偷信,這一樁樁一件件,使的皆是下三濫的手段,我蕭觀瀾的兒子怎可如此卑鄙?你的所作所為,簡直令本王失望透頂!”

打從蕭南臨記事起,幾乎不曾聽到父親誇他一句,哪怕他做得再好,也得不到任何誇贊,但若有一點差池,便會被嚴加訓責,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也曉得父親不喜歡他,懶得再費神讨父親的歡心。

神情淡漠的他毫無忏悔之意,固執的想要一個答案,

“孩兒就想問一句,您和季夫人,是否有過一段過往?季彥安跟您,究竟有沒有關系?”

他多希望父親能夠耐着性子與他解釋,告訴他這不是真的,然而父親避重就輕,始終不肯正面回應,

“本王的事,還輪不到你小子多管!少聽你娘說些無中生有的胡話,這是本王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許再動季彥安,你若再敢耍花招,莫怪本王大義滅親,将你刺殺季彥安一事禀于聖上!”

親耳聽到父親的威脅之詞,蕭南臨心寒之至,這是一個父親會說的話嗎?為了旁人,居然連自己兒子的命都不在乎?看來,他真的不是蕭家唯一的血脈……

夜幕上的星子明滅不定,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暗無邊界,他心頭唯一的一輪明月,卻将他撇得幹淨,他很想去争取,卻沒人願意幫他,就連自己的家人都對他指責謾罵,這個世上,似乎已經沒有他能安心栖息的角落。

蕭觀瀾很希望兒子能夠放下執念,殊不知,經此一事,蕭南臨對季彥安的恨意有增無減,已然刻入骨髓,再難剔除!

恭郡王如何教訓他的兒子,藍氏管不着,她唯一的祈求就是他們不要再給景成使絆子。

容瑤的舅父也算是武毅公府的親眷,藍氏早已将賀禮準備妥當,打算讓景成代表季家去賀壽。

一聽說是永寧侯的酒宴,景成擺手連連,“那不就是魏東書家嗎?青舟說魏東書很了解您的兒子,我若到場,豈不容易露餡兒?”

“正因為你與魏公子關系好,加之那是九公主的親眷,你才必須出席,你若不露面,旁人又會亂嚼舌根兒,認為你輕視公主。”

回回一出門便生意外,以致于景成的心底烙下了陰影,“上次入宮被蕭南臨指認,險些把命丢那兒,這次不定又出什麽幺蛾子,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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