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婚(三合一)

大婚(三合一)

回程的盈霜看着空蕩蕩的馬車,心中悵然若失,景成是真的走了,此事已經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往後的事她不敢去預想,只能看天意,看皇上的心情。

歪在馬車邊的她神情哀戚,恍然瞥見軟墊的縫隙中夾着幾張紙,她好奇側身,将其抽出來打開一看,才發現那是一沓銀票。

數了數,共有九百兩,哎?這不是母親給景成的嗎?怎麽落在了馬車裏?

若然不小心掉落,不至于那麽巧的卡在縫隙中,八成是景成不願收,悄悄拿出來塞在這兒的吧?

他假扮她二哥那可是拿命在冒險,這一千兩是他應得的,若被母親知道他沒收下銀票,定會訓責于她。

于是盈霜趕緊命青舟調轉方向去追景成,打算将這銀票送給他。

到得分岔口,青舟停下馬車,只因他不确定該往哪個方向。

盈霜只聽說景成家住雲州,但她沒出過城門,并不曉得雲州的路該怎麽走,主仆二人還為此生了分歧,青舟認為該走東北方的這條路,盈霜卻認為應該在西北邊。

兩人各執一詞,最後決定碰碰運氣,随便選條路去找。

趕了許久的路,青舟難免有急,跳下馬車說是要去登東,請她稍候片刻。

交代過罷,青舟小跑着去往東北邊的叢林中方便。等完事兒後系好腰帶出來時,他只覺腳下一硌,像是踩到了什麽硬物。

青舟低頭一看,竟意外的發現一枚藍色珠子。這珠子略有些眼熟,青舟仔細一想,恍然大悟,急忙拿着珠子去找他家姑娘,

“姑娘,奴才在地上發現了這個,我記得景少爺說這是公主送給他的,這幾日他一直戴在手上呢!那就證明少爺走的是那邊的路。”

看來她真的猜錯了,不過盈霜更好奇的是,這珠子怎會遺落在此?繩子那麽結實,完好無損,并無斷裂的痕跡,據青舟所言,景成還繞了三圈戴在手上,應該不是不小心滑落的。

這海藍寶如此珍貴,又是公主所贈,景成不至于把它給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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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罕的盈霜下得馬車,跟着青舟疾步走向他瞧見珠子的地兒。

前日下過一場雨,此間的泥土還有些松軟,盈霜仔細一看,發現此處的腳印有些混亂,且還有拖拽的劃痕,明顯是有兩個人在揪扯。

景成該不會是出什麽意外了吧?被人襲擊,慌亂之中才遺落了珠子?

思及此,盈霜頓時緊張起來,立即與青舟返回馬車中,駕車向東北方向駛去。行了大約兩刻鐘,卻未發現景成的蹤跡。

再這麽追下去也不是辦法,青舟停下馬車道:“景少爺是步行,應該沒走太遠,可咱們追了一路,竟然沒發現他的身影,這不應該啊!”

這才分別不久,人莫名失蹤,寶珠遺落,附近還有奇怪的滑痕,種種跡象表明,景成應是出事了!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盈霜不敢再耽擱,當即掉頭回府,将此事上報給她母親。

聽罷女兒的轉述,藍氏登時站起身來,焦急的來回踱步,憂心忡忡,萬未料到景成人都走了,居然會出現意外!

盈霜兀自猜測着,“娘,他該不會是遇到劫匪了吧?”

搖了搖頭,藍氏沉吟道:“景成會武功,一般的劫匪奈何不了他。再者說,如若是劫匪,為的都是錢財,又怎會将海藍寶丢在地上不管?八成是另有所圖。”

“那究竟出了什麽事兒呢?他初來都城,應該沒什麽仇家吧?”

提及仇家二字,藍氏眸光一緊,已然想到某種可能,“景成是沒仇家,可是彥安有啊!”

經母親一提醒,盈霜恍然大悟,“您是說蕭南臨?是他抓走了景成哥哥?”

究竟是不是蕭南臨,藍氏尚不能确定,但除他之外,旁人沒有動手的動機。

現下情況危急,由不得她們瞎猜,再遲一些,指不定景成真的會沒命!

走投無路的藍氏囑咐女兒在家待着,千萬不要聲張,而她則乘坐馬車去往恭郡王府。

如今他們各自有家室,她不想與蕭觀瀾有太多的牽扯,但為了景成的安危,她不得不再一次來王府找他。

彼時蕭觀瀾正在書房中給皇上寫奏折,聞聽下人來報,他筆尖微頓。

琉瑛來得這麽匆急,估摸着是碰到了什麽棘手之事。未免她久等,蕭觀瀾将奏折放置一旁,立即從後門出府。

兩人一見面,氣極的藍氏顧不得行禮,憤然質問,“王爺,你答應過我,不會再縱容你兒子,為何他還不罷休,居然綁架彥安!”

“你說什麽?綁架?”蕭觀瀾聽得稀裏糊塗,忙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彥安失蹤了?什麽時候的事兒?”

景成的來歷,藍氏不能明言,只能拿女兒說事兒,

“今兒個盈霜去城外的廟中上香還願,我這兩日身子不适,也就沒陪她,讓彥安陪她出城。路上安兒他說腹痛,下馬車去登東,孰料這一去竟出了意外,再也沒回來。盈霜等了半晌不見他,讓青舟去找人,卻只找到這珠墜……”

聽罷來龍去脈,蕭觀瀾已然明了,“你來找我,是懷疑彥安失蹤之事與臨兒有關?”

藍氏也不想以惡毒的心思去揣測旁人,她甚至做好了被皇上懲處的準備,可景成卻在回家的路上出了意外,這樣的巧合,不得不令人懷疑,

“除卻世子,彥安不曾得罪過任何人。眼看婚期将至,他卻失蹤,很有可能是世子派人将他綁架,企圖破壞婚儀!”

憤然道罷,藍氏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是救景成,而不是論個誰對誰錯,萬一激怒了蕭氏父子,他們不肯放人,那遭殃的可是景成啊!

彥安與旁人的矛盾,不該由景成來承擔後果,她必須想辦法将景成救出來。念及景成的安危,藍氏再不逞強,毅然屈膝,跪于他面前,哀聲懇求,

“倘若彥安得罪了世子,我可以代他向世子道歉,成婚可是大事,文武百官都瞧着呢!萬不能出任何岔子,還請王爺大發慈悲,将彥安釋放歸家。”

在他的印象中,藍琉瑛堅強倔強,不會随便低頭,更不會輕易哭泣,如今她竟放下顏面,跪在他面前請求,驚得蕭觀瀾即刻俯身相扶,

“琉瑛,你快起來說話,無需這般。”

藍氏卻不肯起身,再次含淚懇求,“求王爺放了我兒,不要傷害他!”

“琉瑛你誤會了,我怎麽可能綁架你的兒子?至于臨兒,我不敢保證,但我一定會去找他盤問,不用你相求,我也會将此事查個清楚明白,絕不會任由兇手逍遙法外!”

蕭觀瀾再三保證會去追查,藍氏這才緩緩起身,向他道謝,“那就有勞王爺了。”

又是下跪又是道謝,琉瑛此舉,分明是在刻意劃清與他的界限,心中微澀,蕭觀瀾忍不住提醒道:

“其實你不必跟我如此客氣,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會盡心去辦。”

藍氏只當沒聽到,打岔說起了旁的,“勞煩王爺跟世子說一聲,興許他只是一時沖動才會對彥安下手,只要他迷途知返,将彥安交出來,我便不會追究他的責任,我只要我兒子平安歸來。”

如今的她早已将景成當作自己的孩子,他是否願意與公主成親都無所謂,她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千萬別再被蕭南臨報複傷害。

蕭觀瀾知她憂心,遂勸她回去歇着,“放心吧!臨兒那邊由我去打探,另外我會再派人去搜尋彥安的下落,一有消息便會差人知會你。”

眼下她也沒有其他的法子,只能等着蕭觀瀾出面,希望蕭南臨能礙于他父王的威嚴而道出實情。

送走季夫人之後,蕭觀瀾立即回府,質問兒子,“季彥安人在何處?你究竟對他做了些什麽?”

面對父親的質疑,蕭南臨面無表情,慢悠悠的自榻間坐起,理了理身上的绛色衣袍,懶聲道:

“父王此話何意?孩兒被禁足在府中,已有許久不曾見過季彥安,又怎會曉得他的下落?”

“少在本王面前裝算,”怒指于他,蕭觀瀾橫眉怒目,直言不諱,“季彥安失蹤了,是不是你派人綁架了他?”

“失蹤?”蕭南臨長眉一緊,無謂哼笑,“他失蹤,您應該去林府找林奚文詢問才是,指不定這兩人又私奔去了。”

林家那邊,藍氏來之前就已經差人去打探過,是以蕭觀瀾曉得內情,“林奚文尚在府中養病,季彥安并未私奔,他是在城外失蹤的。”

“所以呢?父王您就懷疑我?”鳳目微瞥,蕭南臨勾唇冷笑道:“我被禁足在家,哪有工夫去綁架他?”

“你沒工夫,你的下屬有的是空閑,當初你就曾派影衛刺殺季彥安,被本王撞個正着,這是不争的事實,你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正因為出過這樣的事,所以蕭觀瀾才會心生懷疑,此事他還沒敢告訴藍氏,若讓藍氏曉得南臨早有刺殺的打算,定然不會罷休。

深知此事有多嚴重,蕭觀瀾十分重視,然而蕭南臨卻是一派無謂,還悠哉悠哉的給自個兒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品了一口才道:

“那不是被您攔下了嗎?您不準的事,影衛又豈敢冒險?”

是嗎?蕭觀瀾微眯眼,負手質問,“徐堅人何在?”

雙手一攤,蕭南臨只道不曉得,“打從被您訓責過後,他就再沒出現過。”

當他再次端起茶盞時,卻被驟然近前的父親揚手一揮,茶盞瞬時碎落在地。

氣極的蕭南臨立時站起身來,怒視他父王,父子二人對視的眸中似有火焰迸發!

滿腔怒火熾烈燃燒着,燒得蕭南臨的心口劇烈的起伏着,他很想發火,可眼前人是他的父親,對他有養育之恩,他除了将發顫的指節緊攥,強壓下心中的不滿之外,還能如何?

他這般吊兒郎當的态度着實惹惱了蕭觀瀾,“本王在問你話,此事鬧得那麽嚴重,你竟還有心思品茶?”

喝口茶潤潤嗓子也有錯?蕭南臨只覺父親是在無理取鬧,分明就是看他不順眼,故意找茬兒,

“季家的事與您何幹?那是季夫人的兒子,又不是您的兒子,您着什麽急?”

“你有這個動機,也有這個能力,你最好老實交代,莫要意氣用事,闖下禍端,一旦被人查出你綁架當朝驸馬,後果不堪設想!”

不管他如何審問,蕭南臨依舊是那句話,“我沒做過之事,如何承認?父王您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兒子傲然挑眉,堅持不認,蕭觀瀾沒有證據,無法懲戒于他,憤然豎指警示,

“你少在這兒得意,給你機會你不把握,等本王找到證據,定然将你送至皇上面前,交由皇上處置!”

為防他再有什麽動作,蕭觀瀾當即下令,将其禁足在房中,将房門緊鎖,派人嚴加看守,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交代過罷,蕭觀瀾冷然拂袖離去。

先前蕭南臨只是被禁足在府中,府內還可自由行走,無人管制,如今父王竟為了季彥安而将他禁足在房間內,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對比之下,他越發覺得自個兒就是個無人疼愛的多餘之人,父王對季彥安的關心比對他還多,他這個世子,無非就是個擺設罷了!

悲憤的蕭南臨無處發洩,怒而将桌上的一套紫砂茶具揮于地面,不管他如何鬧騰摔砸,房門已被上了鎖,門口的兩名侍衛如雕塑一般守在那兒,無動于衷。

世子被軟禁一事很快就傳到了恭郡王妃那兒,得知兒子出事,王妃立即去看望,卻被門口的侍衛給攔下。

王妃軟硬兼施,侍衛都不為所動,只道沒有王爺的命令,不能開門。

無奈的王妃只好去找王爺求情,“王爺,臨兒到底犯了什麽錯,您為何要這般懲罰他?”

藍氏交代過,此事不能聲張,蕭觀瀾便親自畫了季彥安的畫像,交由下屬暗中探查。

他正為此事頭疼,王妃又來詢問,倚在圈椅上默然扶額的蕭觀瀾聞聲擡眼,厲聲呵責,

“瞧你教的好兒子,居然連當朝驸馬,皇上的女婿都敢綁架……”

得知事情原委,王妃心生疑惑,試探着問了句,“王爺是如何知曉此事的?莫非武毅公夫人來告狀了?”

這個女人,除了胡亂吃醋之外還會什麽?每每聽她說話,蕭觀瀾都煩不勝煩,

“你兒子做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你不問他的罪,反倒問本王如何知情,這便是你的教子之方?但凡你兒子老實規矩些,藍氏也不至于找我要人,如今的他是越發膽大,為了一個女人,竟敢派人刺殺九驸馬!

朝中人皆對本王的這個爵位有微辭,本王一直規行矩步,不願讓人抓到彈劾的把柄,南臨倒好,居然如此膽大妄為,是想讓皇上削了本王的爵位嗎?”

蕭觀瀾故意把此事往嚴重處說,果不其然,王妃一聽說會影響他的王位,立馬緊張起來,再不敢過問其他,一心想幫着他解決此事,

“可這樣關着他也不是辦法,臨兒那脾性倔得很,吃軟不吃硬,要不讓我去跟他說,興許我能讓他說實話呢?”

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已經僵到極致,難以調解,當務之急不是如何懲戒,而是得想辦法讓南臨交代出彥安的下落。

思及此,蕭觀瀾終是沒再強硬,點了點頭,答應讓王妃去試試。

得了允準,王妃沒再耽擱,即刻去找兒子。

若是直接問,或者勸他放人,南臨肯定不會搭理,于是王妃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兒子這邊,為他考量,

“這個季彥安,當真不識好歹,放着好好的驸馬不做,偏要與人私奔,這般三心二意之人,根本配不上九公主。皇上真是不開眼,實該讓你做驸馬才是。”

數落過罷,王妃又低聲交代道:“斬草需除根,既然綁了,那就直接殺了季彥安,以防惹出禍端來。你派的人可靠嗎?這個人也不能留,省得他說漏嘴。”

母親突然跟他說這些,蕭南臨不禁生出狐疑。

才剛母親來過,卻被人給攔住,他是知道的,父王明明不許任何人進來,為何過了會子又同意讓他母親進來?

她真的是來幫他的嗎?又或者說,她是來探話的?

定定的望向母親,蕭南臨一派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不聽他吭聲,王妃忍不住抱怨道:

“你這孩子,娘跟你說話你怎的也不理?軟禁你的是你父王,又不是我。你父王那邊,無需擔憂,只要你把事情辦得幹淨利落,他找不到證據,自然不能拿你如何。”

盡管母親說得好聽,蕭南臨還是對她有所懷疑,只因他很清楚,哪怕父王不愛她,她的心也是向着蕭觀瀾的,又怎會真正的為他考量?

默然許久,蕭南臨才緩緩開口,“孩兒不懂母妃在說什麽,什麽綁架,什麽滅口?孩兒熟讀大盛律例,從未綁架過任何人,我問心無愧,無懼父王的審問。”

任憑她再怎麽旁敲側擊,軟硬兼施,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無奈的王妃只得罷休。

撬不開南臨的嘴,永祥寧願挨板子也不肯招認,蕭觀瀾只能繼續派人嚴密搜尋,将隸屬王府的所有別院宅子皆排查一遍,就連城外這一路,他也派人去找,不放過任何一點線索。

藍氏等了一整日,直等到傍晚時分,管家才來禀報,說恭郡王在武毅公府的後門巷口等着她。

莫非是有了景成的下落?懷揣着希望,藍氏急急出府。然而他的神情一臉嚴肅,根本不像是有好消息的樣子,藍氏頓感不妙,

“還沒找到彥安嗎?”

他也想給她帶來希望,只可惜事與願違。

搖了搖頭,蕭觀瀾歉聲嘆道:“臨兒什麽都不肯說,堅稱自己沒動彥安。我的人還沒找到彥安的下落,不過倒是有一條線索。”

說話間,蕭觀瀾擡眸直視于她,“城外三岔口附近有間茶鋪,那開茶鋪的大娘認出了我所畫的彥安,說是出事那日曾見過他,他在鋪中吃過茶點,而後便背着包袱走了。

據那位大娘所言,彥安是獨自一人背包袱上路,并未與盈霜一同乘坐馬車,又何來兄妹二人出城上香一說?”

驟然被問詢,藍氏心中一緊,她沒想到蕭觀瀾居然會查到這一點,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合适的說辭。

目睹她眸光閃爍的神态,蕭觀瀾越發覺得有蹊跷,

“琉瑛,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彥安究竟為何出城,他背着包袱是要去哪兒?你不跟我說實話,很有可能錯過某些重要的線索,那樣只會耽誤找人。你老實告訴我,他是不是又打算私奔,才借着護送盈霜去寺廟,繼而潛逃?”

面對質疑,藍氏焦慮不已,不知該如何辯駁。

景成是假驸馬一事絕對不能公開,可蕭觀瀾所提出的疑問她又答不上來,只能否認,“他沒有私奔,林奚文還在家中,他們早已了斷,不會再聯絡。”

“興許他們這次學聰明了,準備分開走,而後再到約定之地彙合。”蕭觀瀾認為這才是最合理的解釋,可藍氏卻不肯承認,

“總之彥安沒有私奔,他帶包袱是有自己的原因,等找到他,我自然會向你講明,現在不方便說這些,但他确實是在半道中出了意外,被人劫持。這一點毋庸置疑,我沒有冤枉世子!”

她不肯配合,蕭觀瀾也不好迫得太緊,兒子失蹤,她本就憂心忡忡,他所能做的,就是盡量幫她找人,

“明兒個十五,還有一日兩夜,我會盡全力幫你搜尋,能找到最好,實在找不到,那就只能跟皇上說實話,就說彥安失蹤了。”

這樣的說辭,怕是難以推卸掉季家的責任啊!“流言早已四起,皇上又怎會相信彥安是失蹤呢?定會認為他與人私奔,認為他在打皇家的臉!”

她那悲痛欲絕的神色令蕭觀瀾心生憐惜,此時此刻,他多想近前将她攬入懷中,給她以安慰,可他深知,一旦他越界,她便不會再理他。遲疑半晌,蕭觀瀾終是收回了手,溫聲寬慰道:

“即便皇上有所懷疑,也得有證據才能定罪,你且放心,我會想辦法,讓皇上相信彥安是被人綁架,争取不讓皇上問罪武毅公府。”

如今的藍氏已經不在乎季家是否會被問罪,她只在乎景成的安危,假如他出了什麽岔子,那她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那麽善良的一個孩子,卻被她拖入泥沼之中,連性命都受到威脅,她才是罪魁禍首,難辭其咎啊!

然而事已至此,後悔晚矣,現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求神拜佛,祈求老天大發慈悲,保佑景成被解救,平安歸來。

十月十六,乃是大盛朝九公主趙容瑤與武毅公之子季彥安的大婚之期。

王公大臣皆入宮參加婚儀,按照規矩,驸馬與公主得先去給太後、帝後等人行禮,可眼下辰時已過,驸馬仍未入宮。

禮部那邊焦急不已,生怕誤了吉時,向怡妃娘娘請示之後,禮部尚書迅速派人出宮去查看情況。

候在延慶殿的宗室女與朝廷命婦們忍不住議論紛紛,八公主明顯不耐,

“上次初定禮,驸馬遲到,今日可是成婚禮,如此重大的日子,驸馬該不會又遲到吧?我看這九驸馬是存心給皇妹難堪呢!還沒過門他就這樣怠慢于你,往後成了親,更不會把你當回事。”

因着大婚之喜,今日的容瑤早早起身梳妝,身着吉服的她頭戴南珠挑牌金鳳冠,額前垂着金絲綴紅寶石的面簾,端坐于髹金鳳椅之上,姿儀清傲,渾身散發着矜貴之态。

驸馬沒到場,身為新嫁娘,容瑤本就不悅,偏那八公主還在耳畔嗡嗡響,真似蒼蠅一般惹人厭。星眸半斂,容瑤淡瞥她一眼,

“小小年紀怎的如此嘴碎?跟長舌婦一般愛叨咕,當心閃了舌頭,禍從口出!”

這一句,不僅警示了八公主,還令在場的宗室女以及命婦們皆有所顧忌,陸續住了嘴,以免被九公主拿去開刀。

片刻之後,大殿之內又恢複了安寧。

被奚落的八公主讪笑道:“我這不是為皇妹你抱不平嘛!”

她分明是在看笑話!容瑤面上鎮定,懶得與她鬥嘴,實則心裏很不安穩。回想起生辰宴上他所說的那番話,容瑤越發覺得不對勁。

季彥安到底是什麽來歷?他是不是根本就沒打算與她成婚?倘若他真有逃婚的念頭,實該早些講明退婚。不舉辦婚儀,她也就不至于被衆人恥笑。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她身為公主,卻得等着驸馬,甚至還不确定他是否會到場,容瑤難免心煩意亂。

曳地的鳳袍吉服鮮豔奪目,金絲銀線勾勒出的游龍飛鳳精致細膩,處處彰顯着尊貴奢華,可在心情不佳的容瑤看來,再美的鳳袍都沒了喜慶之感,反倒覺着很刺眼。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為何季彥安要這般當衆羞辱她,令她難堪!

轉過身的容瑤行至她母親面前,白皙的手指輕輕撩起金絲面簾,沉着臉低聲道:“母妃,今日這婚怕是成不了,您得做好準備。”

怡妃也擔憂出意外,卻又不願讓衆人看笑話,仍舊抱有一絲希望,好言安撫道:

“大喜的日子,說什麽喪氣話,且再等一等,興許驸馬正在路上呢!”

宮裏衆人心思各異,都在猜測今日的婚儀能否順利舉行,聯想到那些流言蜚語,她們越發覺得九公主太過蠻橫,才會被驸馬嫌棄,繼而逃婚。

武毅公府內,藍氏呆坐在前廳的圈椅上,屏退所有來催的人,一顆心早就涼透了。

為防旁人起疑,她照舊讓人布置,府中張燈結彩,一片喜慶之态,可她的心卻似被熱油澆淋,疼到幾近抽搐!

景成的安危令她焦慮,皇帝的問責令她懼怕,一個謊言牽連出無數的禍端,早知如此折騰,最後卻仍舊沒能挽救武毅公府,當初她就不該一意孤行,将景成牽扯進來。

恭郡王府那邊最後一次來報消息是在一個時辰前,他們連查幾日,始終沒能找到驸馬的下落。

藍氏深知蕭觀瀾已經盡力了,而她,亦是窮途末路,再無力回天!

就在她黯然失魂之際,管家來請示,說是宮裏來了人問話,接下來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呢?深嘆一聲,藍氏站起身來,讓人将崔公公請進來。

崔公公火急火燎的進了門,急得直跺腳,“季夫人,奴才瞧着外頭的迎親隊伍都準備好了,驸馬呢?怎的沒見他人?宮裏頭都等着呢!到底是怎麽回事?”

事已至此,藍氏再也瞞不下去,只能道出真相,“實不相瞞,其實彥安他……”

藍氏正待把話說開,忽聞一聲嘹亮的呼喚響起,“娘,我準備好了!”

乍聞熟悉的聲音,藍氏驚擡眸,便見門口出現一道高大俊挺的紅色身影,正是景成無疑!

他……他居然回來了?是蕭觀瀾找到了他嗎?藍氏的心中有太多的疑問,礙于崔公公在場,她不便多問,就這樣定定的望着他,眼淚瞬時滑落眼眶。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未料到他竟會及時的出現在此!

“彥安……”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崔公公立馬上前追問,“哎吆我的驸馬爺啊!您在府上吶!那怎的沒入宮迎親呢?”

看了季夫人一眼,景成來不及與她串詞,兀自解釋道:

“原本早該出發,臨出門的時候來了只野貓,那爪子一伸,直接勾破了我的吉服,你說這麽隆重的場合,我總不能穿着破衣裳去迎親,豈不是給公主丢臉?

偏這吉服是幾個月前就定好的,并無新的可以更換,無奈之下,我只能找我妹子幫忙,臨時修補,這才剛補好給我換上,我正準備出門兒,您就來了!”

原是虛驚一場,抹了把額頭的虛汗,崔公公長舒一口氣,“既然準備好了,那咱趕緊出發吧!這要是誤了吉時,奴才可吃罪不起啊!”

說着崔公公立即轉身往外走,先行在前開道,藍氏疾步上前,有太多的話想問他,壓低了聲道:

“你是不是被綁架了?可有受傷?”

搖了搖頭,景成只道無妨,“我沒事,回來再跟你細說。”

他真的打算入宮迎親?生怕他會後悔,藍氏一把拽住他,忍不住問了句,“哎---你不是不願意成親嗎?你若不情願,我不強求,我可以跟皇上說實話,我不想再将你置身危險之中。”

經此一事,藍氏是真的怕了,怕景成再出什麽意外,然而景成卻是無謂一笑,

“我若不願成親,又何必回來?”

他認定之事,便不會更改,不管前方是晴空萬裏還是烏雲密布,他都不會再退縮!

此刻的景成眼神堅定,再無抱怨和抵觸,他毅然決然的邁着大長腿往外走去,徒留藍氏一個人,琢磨着他的話,百思不解。

她還以為是蕭觀瀾找到了他,把他當成彥安,陰差陽錯的将他帶回來,可聽景成這話音,似乎是他自己主動回來的,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

再怎麽疑惑,也沒人告訴她答案,她只能等着景成忙完大婚之事再問。

皇宮內的延慶殿中,

離吉時還有一刻鐘,容瑤的耐心都快被耗光了。

她本想着沒有感情無所謂,将就能過日子就成,如今看來,這日子怕是也過不成了。與其嫁給一個任性妄為,沒有大局觀,将她置身于尴尬境地的男人,倒不如就此退婚,放過彼此。

等了半晌依舊沒動靜,怡妃也有些坐不住,派出去問話的崔公公怎的還沒回來,到底是出了什麽岔子?焦慮的她又派人去催,容瑤卻道沒必要,

“有什麽可催的,明擺着他就沒打算與我成婚,不來便罷,等過了吉時他還不出現,兒臣就去找父皇請求退婚。”

“若真如此,不必你請求,你父皇第一個問武毅公府的罪。”

話雖如此,可怡妃還是希望驸馬能到場,希望婚儀如期舉行,臣民皆知之事,她可丢不起這個人啊!

一旁等了許久的八公主只覺煩躁得很,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

“這婚儀還舉行嗎?我們在這兒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宮裏那麽多公主大婚,還沒見過衆人一起等驸馬的,季彥安這譜兒也擺得太大了些,他要是不想成婚就早點兒吱聲,怎能缺席婚儀讓皇妹難堪呢?簡直過分!”

“八公主指教得極是,微臣遲來,任何理由都不足以彌補微臣的過錯,還請怡妃娘娘與公主責罰。”

大殿外驟然響起一道清亮的男聲,衆人齊齊擡眸,但見驸馬季彥安身着吉服,昂首闊步的跨過門檻兒,踏入殿中,恭敬的朝着九公主行禮致歉。

因着一路疾行,不敢有半刻耽擱,以致于景成這會子氣息紊亂,卻又不能表現出倉惶之态,只能緊抿薄唇,盡量調整呼吸。

瞧見來人,怡妃那顆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容瑤卻無任何驚喜之感,心田早已被委屈和憤怒充斥,淡看他一眼,随後便移開視線,愛搭不理。

女兒不吭聲,這不是讓驸馬尴尬嘛!為緩解氣氛,也為了給久候的衆人一個交代,怡妃照例問詢他來遲的原因。

景成拿吉服破損說事兒,言辭懇切,歉意滿滿,怡妃順水推舟,

“我就說嘛!如此大事,你不可能故意來遲,八成是遇到了什麽突發的狀況。此乃意外,怪不得你,吉時将至,暫且不罰,你們先去給太後行禮,等婚儀過罷再說。”

吉服被勾破?真的那麽巧嗎?容瑤總覺得這只是他的托辭,然而母親并不打算追究此事的真假,只囑咐他們即刻動身。

怡妃一聲令下,衆人齊齊離開延慶殿,前往仁壽宮,八公主這好戲沒看成,頓感失望,只得乖乖随行。

接下來便是各種繁瑣的婚儀禮節,景成在初定禮那日已然感受過一次,這回駕輕就熟,沒什麽不适應的。

自始至終,容瑤都沒理會他,只默默的配合他一起向長輩行禮。

禮成之後,乾元帝為驸馬一家賜宴于延慶殿。

宴席過罷,已是巳時三刻,按照宮規,驸馬應當偕同公主一道出宮,迎公主回府。

公主出降,儀仗甚是宏大,前有銮儀衛開道,王公大臣護駕,中有驸馬騎着良駒引路,後有朝廷命婦緊随公主的翟羽鳳駕,宮女太監們緊随其後,帶着嫁妝一路浩浩蕩蕩的向宮門駛去。

當了驸馬之後,景成才曉得,原來公主成婚根本不需要在婆家拜天地,在宮中給帝後行禮便算是拜過堂,等到了婆家,直接送入新房即可。

在此期間,容瑤也曾對賓客命婦們笑過,但她的笑容很勉強,景成能感覺到,她并不開心,想必是在為他遲到一事置氣。

然而此刻賓客衆多,嬷嬷以及親眷們皆圍在喜房之中,景成根本沒機會與她解釋,只能先出去招待賓客,等晚上再細說。

藍氏擔驚受怕了兩個月,而今這兩個孩子終于順利完婚,看着景成熱情招待賓客的場景,藍氏不禁熱淚盈眶,為景成的仗義救場而感動。

若非有他撐着,武毅公府怕是會一落千丈!他真是季家的大恩人吶!

藍氏的心思百轉,景成并不知曉,他只顧着與人應酬。

忙碌了一整日,直至亥時,賓客才散盡。

今晚本該鬧洞房的,然而這新娘子乃是當朝公主,那些個公子哥兒們可不敢在公主面前放肆,下了酒宴便紛紛告辭。

這樣也好,省得景成再去周旋。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圓,月輝傾灑大地,幽亮靜谧。他本不願代替季彥安與公主成婚,可後來顧忌後果,又臨時改了主意。既已與公主拜了堂,那就沒理由不去喜房。公主本就在惱他,他若再不去解釋,只怕往後的日子難捱啊!

猶豫再三,景成終是下定決心,回到喜房之中。

驸馬爺歸來後,下人們皆福身告退,出去領賞錢。喜房內只剩他二人,龍鳳燭的火光雖暖,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是冷到了極致。

白日裏只顧行大禮,他不得空細看,這會子沒了外人,景成撩袍坐于桌前,端詳着坐于喜帳邊的新娘子,這才發現她所戴的鳳冠竟是如此精致繁雜。

以往她的鳳冠前端只懸着一條及眉珠串,今日的鳳冠前卻是垂着一排密而長的金面簾,遮住窄巧的下巴與臉容。面簾晃動間,櫻口瓊鼻若隐若現,尤其是她那明亮的鹿眼,格外動人心魄。

可惜那雙靈動的雙眸間并無喜色,只餘漠然,渾當他不存在一般。

得!男子漢實該厚臉皮一些,幹咳一聲,景成主動找話說,“公主還在生我的氣?”

輕哼一聲,容瑤那微勾的紅唇噙着一絲不屑,“你以為你是誰?值得本公主與你置氣?”

沒生氣她那小嘴兒能撅成那樣?景成最不會哄姑娘家,但今日之事的确是他理虧,心虛的他只能耐着性子與她說好話,

“如果我有罪,還請公主明言,千萬別藏在心裏,刻意冷淡我,讓我費心猜測,惴惴不安。”

容瑤這心裏一直窩着一團火,壓抑難舒,她也是藏不住事兒的人,不講明折磨的可是自己。白日裏人多,他可能有所顧忌,現下無外人,他總該老實交代了吧?

“我且問你,今晨為何遲來?別跟我扯什麽吉服,我要聽實話,你若再隐瞞,那咱們之間便沒什麽可說的。”

事實上吉服只是說與衆人聽的托辭罷了!對于容瑤,他還真沒打算隐瞞。于是景成站起身來,預備走近些再說,豈料容瑤竟指着他制止道:

“你就坐那兒,不把話說清楚,不許入帳!”

嘿!這才進門兒就開始給他立規矩了?景成又不是刻意想接近她,只是為了方便說話而已,

“我要說的皆是機密,萬一屋外有人聽牆角,豈不平添麻煩?”

到底是為什麽事兒,這麽神秘?狐疑的盯了他好一會兒,容瑤這才沒再攔阻。

信步走向帳邊,景成順勢坐下,剛要附耳悄語,她卻往旁邊挪了挪,與他保持兩尺的距離,

“你小聲些,我聽得見。”

“……”她這态度着實紮心,“咱們已然拜過堂,我可是你名正言順的驸馬,你至于對我如此防備?”

實則容瑤是打算與他和平相處的,可今日這麽一鬧,她又覺得此人靠不住,對他有氣兒,自然不願與他親近,

“少廢話,你直言即可,莫要避重就輕。”

說就說,反正他問心無愧,壓低了聲,景成啧嘆道:“吉服破損是假,實則我是被人綁架了,若非我機靈,逃出生天,只怕公主你得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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