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向蕭南臨告密
向蕭南臨告密
此言一如驚雷,乍響在容瑤耳畔,轟隆一聲,震得她目疑神惑,徹底被繞糊塗了,“什麽真的假的,季家到底有幾個兒子?老大不是戰死沙場了嗎?難道老大沒死,你們兄弟倆是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
她的想象力略豐富了些,景成澄清道:“我不是季家大少爺,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與季家沒有任何血緣,湊巧與季彥安容貌相似而已。”話頭已起,景成也就沒什麽可猶豫的,繼續向她坦白,
“我本名叫景成,來自雲州。三個月前,我入都城來尋親,行至江畔,天色已晚,無人撐船。當時已過亥時,我尋思着住客棧不太合算,便打算在江畔附近先将就過一夜。哪料我剛生了火,就有一群人過來,愣說我是他家少爺,要将我給帶回去……”
中間發生過太多的事,景成未再詳述,只撿要緊的講與她聽,“為報武毅公的恩情,此後我便假扮季彥安,與你行了初定禮,我本打算等季彥安歸來,我便離開此地,奈何季夫人一直沒找到他。
我擔心再繼續假扮下去會被戳穿,且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日子,便在婚期前三日,毅然離開都城。”
假驸馬?季夫人竟然會讓旁人假扮他的兒子!這世上真的會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嗎?
緩緩站起身來,她茫然的行至窗邊,窗外一片漆黑,只餘檐下的燈籠映出絲絲微光,容瑤感覺自己像是在聽書,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但聯想之前所發生之事,還真能找出蛛絲馬跡來,
“所以你說什麽陪盈霜上香都是假的,你根本沒被蕭南臨綁架?你在騙我?”
“綁架一事是真的,我沒騙你。”起身行至她身側立定,景成才又道:
“離開都城之後,我竟毫無解脫之感,總覺得自己的行為太自私,擔心季家會被皇上問罪,擔心成婚禮那日,驸馬若是缺席,你會淪為笑柄。一看到你贈我的轉運珠,我便心神不寧,最終我改了主意,決定返回武毅公府,繼續假扮季彥安,與你完婚。
孰料我剛一轉身,後頸驟痛,突然被人給打暈了。往後發生之事,成親那晚我與你說過,除了陪盈霜上香那句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
道罷這些,景成沒有慌亂,竟然覺得無比輕松,因為他終于可以說出實話,不必再對她隐瞞什麽,
“現在你明白了嗎?我不是季彥安,我跟林奚文毫無瓜葛,是她認錯了人。”
仔細回想了許久,容瑤才想起來,綁架一事,蕭南臨親口承認過,那也就是說,景成沒有撒謊,他真的不是季彥安本人!
怪不得他對林奚文的态度如此冷淡,若事實如他所言,那這一切怪異的情形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原來她一直都弄錯了,他不是穿越而來的,他只是假扮了季彥安而已!
Advertisement
理了半晌才理清真相,回想這幾個月所發生之事,容瑤仍覺不可思議,實難想象,這樣離奇之事竟會發生在她身邊,
“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假扮驸馬乃是欺君之罪?”
後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這旋渦如此湍急,一旦踏入,便再難脫身,
“我知道,這是掉腦袋的大罪,可我已經走到那一步,我沒有退路,我甚至已經分不清對或錯,除了繼續扮演下去,我別無選擇。我以為,只要僞裝的時日夠久,我便可以替代他,成為你真正的丈夫。
可林奚文她突然有了孩子,這根刺紮進你心底,你恨透了我,認為我是負心漢,我百口莫辯,這是個死結,除卻坦白身份,否則無法開解。”
道罷這些,景成長舒一口氣,看向容瑤的眼中閃着複雜的情緒,
“你大約不會知道,這段時日我心裏有多煎熬,如今終于有機會說出來,我心底的罪惡感才沒有那麽強烈。我寧願你将此事告知皇上,寧願被皇上懲處,也不願讓你誤會我對你的心意。
容瑤,你可以恨我,但我希望你能知道,那個孩子真的與我無關,我的身份是假的,可我喜歡你是真的!”
這些都是真的嗎?容瑤已經不确定該不該再信他,“你該不會又在編瞎話吧?你說你不是季彥安,有什麽證據嗎?”
“……”他曾那麽努力的扮演季彥安,如今說自己不是驸馬,還需要證據?這要怎麽證明?想起今日的争執,景成靈光一閃,直接寬衣解帶。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容瑤摸不着頭腦,吓得忙拿雙手來捂眼,“哎---你這是幹什麽?說歸說,你幹嘛脫衣裳啊?”
“真正的季彥安在私奔之時被人刺中,受了重傷,林奚文說他身上有傷口,但我沒有,這就是最好的證據。”
景成讓她看一眼,容瑤只好将手指移開兩道縫隙,很難為情的瞄了一眼。
兩人成親這麽久,她頂多只看到穿中衣的他,還未曾見過他褪去衣衫的模樣,此刻驟見他那結實的肌理,竟是在這樣特殊的境況下,容瑤難免羞窘,沒好意思仔細去看,只掠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視線,讓他趕緊穿好衣裳。
理好衣衫後,景成來到她跟前,定定的望着她,低聲傾訴着,
“之前怕身份被揭穿,我的确撒過很多謊來圓,但是今晚,我與你所言句句屬實,再無任何欺瞞。
有時我覺得老天很殘忍,為何要将我卷入這場旋渦之中,但有時,我又覺得這是老天對我的眷顧。我乃鄉鎮少年,而你是金枝玉葉,我們之間本有着雲泥之別,若非陰差陽錯,我斷然不可能與你有任何瓜葛。
所以我對命運的感激遠遠大于怨恨,哪怕這條路是錯的,但至少,我遇到了你,便沒什麽可後悔的。借用旁人的身份騙婚,的确是我的錯,你恨我、怨我,都是人之常情,你要和離,我也沒資格說不同意。”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尾音甚至還有一絲哽咽,不願讓她看出他的低落情緒,他倉惶的垂下眼睑,側首望向旁處,用長睫遮掩泛紅的眼眶。
得知所有的真相後,容瑤百感交集,被欺騙的确是一件很讓人憤怒的事,可她明明知景成是身不由己,她又該如何去怨怪他?
再者說,她本身就是穿越者,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是假的,那麽即使景成不是真的季彥安,她也不會那麽排斥。
方才她鐵了心要和離,甚至連和離書都寫好了,此刻景成再提及和離,她竟有些猶豫,
“我以為那孩子是你的,才說要和離,如今曉得她與你沒有瓜葛,那……這事兒暫時擱置吧!”
她居然沒有追究他的假身份?這驟然轉變的态度着實出乎景成的意料,“可我不是真正的季彥安,你……不介意嗎?”
心底的怒火已消,此刻的容瑤終于平靜下來,不想再去計較他的身份,
“說實話,我對季彥安并不了解,我接觸的人從一開始就是你,那麽你叫彥安或是景成,其實并不重要,一個名字而已,無需在意。”
他以為當真相揭開,他和容瑤的緣分便走到了盡頭,未料這懸崖下方,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所以你原諒我了,不會跟我和離了,對嗎?”
盡管她表述得很明确,但他還是不敢确定,擔心自己有所誤解,擔心她過會子又改口,才想再次确認。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追究,可她始終狠不下那份心,“我希望這是我們之間最後一個誤會,這也是我最後一次選擇相信你,事不過三,沒有下次了。”
喜出望外的景成近前兩步,将她輕攬至懷中,似擁着世間珍寶一般欣悅,“不會了,我再也不會騙你什麽,若我再敢對你撒謊,就讓我……”
他剛準備發誓,卻被容瑤給打斷,“我不想聽那些個虛無的誓言,看你今後的表現吧!”
“知道了,”她的心思,他都明白,景成情不自禁的将她擁得更緊,下巴輕抵着她的額,低聲保證,意有所指,
“今晚一定好好表現。”
愣怔片刻,容瑤才明白他是在接晌午的話茬兒,當時她答應過,說今晚圓房,奈何午後發生那麽多事,她都被氣糊塗了,渾忘了自個兒應承過什麽,
“你別高興得太早,雖說我知道你是假驸馬,可其他人都認為你是真的,林奚文還當你是孩子的父親呢!她肯定不會輕易罷休,還會再來糾纏,這事兒一日不解決,我是沒心情與你圓房。”
“只要我堅持不納妾,她能奈我何?”景成最在乎的是容瑤的态度,容瑤信他即可,其他的不重要。
可容瑤卻認為此事遠比他想象得更複雜,“你不是說她看到你身上沒傷疤嗎?她親眼見過季彥安受傷,難保她不會懷疑你的來歷,倘若她真将此事鬧大,那就麻煩了。”
“那要不,我跟她說實話?她若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季彥安,應該就不會再來找我。”
搖了搖頭,容瑤只道此舉不妥,“她若真的死心還好,萬一她一怒之下将你的身份揭穿呢?我可以不計較,但若父皇知情,必會嚴懲。所以你不能告訴她,還是得瞞着。”
此事異常棘手,不容樂觀啊!
誠如容瑤所料,林奚文真的一直在琢磨他的身份。
打從回府後,她就一直念叨着季彥安是假的,林夫人只當女兒為情所傷,受不了打擊才會精神錯亂,瘋瘋癫癫說胡話,一直在勸她保重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林老爺得知女兒有了身孕,只覺顏面盡失,嚴禁自家夫人再去鬧騰,一是丢不起這個人,二是擔心惹了九公主和武毅公府,很有可能官途不保,甚至還會有性命之憂。
兩夫妻大吵一架,最終林夫人終是拗不過老爺的意思,只得罷休,勸女兒打掉孩子。
林奚文卻始終舍不得打掉季彥安的骨肉,父親視她為恥辱,母親也不敢再站在她這邊,如今她的人生已被毀,她再也顧不得什麽顏面,只想盡最大的努力揭穿事情的真相。
走投無路的林奚文只好寄希望于蕭南臨……
且說蕭南臨去健銳營待了一個月,每日都在經歷艱苦的訓練,唯有如此,他方能忘記容瑤帶給他的傷痛。
恭郡王妃想念兒子,奈何王爺不許他回都城,無奈之下,王妃只好裝病,這才有了讓兒子回來的借口。
接到家書的蕭南臨匆匆自軍營趕回來,他本憂心母妃的病情,到家才發現母妃竟是在裝病,又不好拆穿她,以免父王動怒,最終他決定在王府住兩日,陪陪母親,而後再回軍營去。
晚膳時飲了些酒,此刻的蕭南臨醉眼迷蒙,心沉似天幕。
傍晚那會兒起了風,烏雲漫天,今夜恐有一場大雨,他就這般伫立在窗前,呼嘯的北風吹亂了他的鬓發,卻吹不醒那顆陷入情網的心。
在軍營時離得遠,他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她,今日又回到都城之內,現下他離容瑤那麽近,難免會思緒飄飛。
她和季彥安成親将近一個月,季彥安對她好嗎?他還會跟林奚文來往嗎?容瑤她選擇了季彥安,真的會幸福嗎?
蕭南臨還在念着她,可她呢?大約視他為洪水猛獸吧?究竟要到何時,他才能真正的忘了容瑤?
門口驟然傳來一聲禀報,打斷了蕭南臨那紛亂的思緒,“世子,林姑娘前來求見。”
林奚文?憶及此女,蕭南臨難免心懷怨恨,當初若非她在太後面前撒謊,他也不至于被衆人誤解,而今她竟好意思來王府?
“大半夜的,她一個姑娘家來此作甚?”
“奴才問了,她不肯說,只說有很重要的事,還說是跟九公主有關。”
蕭南臨本不想理會,可一聽說與容瑤有關,他擔心容瑤又被這兩人欺淩,最終還是決定更衣,換了身绛色長袍,披上黑狐裘,迎着凜冽的北風,自後門出府。
當兩人會面時,他還沒來得及質問林奚文,便見披着白袍,戴着兜帽的林奚文如鬼魅一般,疾步飄至他跟前,紅腫的雙眼寫滿了驚懼,壓低了聲,緊張兮兮地對他道:
“世子!我發現了一個秘密,現在的驸馬不是真正的季彥安,他是假的,他在冒充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