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58-61
第20章 58-61
于青58
荀大夫一句長身體了,陸雲停才發覺江于青不止是瘦了,個子也往上蹭了一截兒。他初來陸家時又瘦又黑,瞧着不過十歲出頭,仔細養了這大半年,倒真有十五六歲的少年郎該有的風采了。
陸雲停拉着江于青在自己身前比劃了一下,原來只到他胸口的人,如今已經已經高到他的肩了。
陸雲停心中生出微妙的成就感,倒真是體會出幾分“養”的樂趣,江于青是他陸家養大的人,将來嫁予他,也是理所應當,陸雲停如是想到。
這麽一想,自己的人,怎麽照顧都不為過!
這個念頭吊在陸雲停心裏,他素來被江于青照顧得多,如今一下子轉換了,江于青很是無措,又受寵若驚,簡直不知道陸雲停要做什麽。
陸雲停由不得他拒絕。
江于青也不會拒絕陸雲停,時日一長,江于青的大小事宜幾乎都是由陸雲停過目,細致到他每日的衣食住行,讀書所用的筆墨紙硯,無不是陸雲停親手置辦。陸雲停潛藏的掌控欲日盛,江于青卻渾然不覺,也覺察不出這有什麽不對——陸雲停總不會害他。
少爺都是對他好。
那一夜,陸雲停還将江于青的賣身契拿了出來,那紙賣身契是江家爹娘簽的——二人不會寫字,是由江于青他爹摁的手印。
江于青愣了愣,盯着那張賣身契,說:“少爺,這是……”
陸雲停道:“給你。”
江于青擡起頭望着陸雲停,陸雲停神色沉靜,道:“你不是怕我将你賣了嗎,如今賣身契還給你,無論你是收着也好,撕了也罷,這張紙給了你,你便是自由身,沒人能将你如何。”
“我也不能。”
江于青卻有些惶惶,一顆心又懸了起來,想,少爺突然将賣身契給他,莫不是想趕他走——不會,無論是出于何種緣由,陸雲停都不會趕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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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陸雲停說,他是陸家捧着的文曲星,陸家不會做折本的買賣,他也會一直看着自己往前走。
江于青心中雖仍然有些不安,可他記得陸雲停說過的話,那些話認真而美好,江于青本就記性極好,那些話好像一個一個字都刻入了他的骨血。
只要一想起,眼前就好像浮現了陸雲停那雙看着他的眼睛——陸雲停不會騙他。
江于青卻還是忍不住絞了絞手指,他的目光落在那張賣身契上,他如今讀過書,自然知道面前這份東西有多重要。他這張賣身契一日被人拿在手裏,他就一日不是自由身,大周雖無明令禁止奴隸不允許參加科考,可此事若是被他人知道,就是在書院裏,那些同窗也會輕視他。
陸雲停沒有說話,一直靜靜地看着江于青,等他做出選擇。
過了許久,江于青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不能拿。”
“少爺,我爹娘已經将我賣給了陸家,”江于青說,“我今日的一切,都是陸家給的,我豈能忘恩負義,得寸進尺?”
陸雲停道:“你不是怕會再一次被賣嗎?”
江于青反問道:“少爺會嗎?”
陸雲停心道,他得了失心瘋也不能将自己的小童養媳給賣了,嘴上卻緩緩道:“未來的事情……”
江于青想了想,道:“少爺不會的。”
陸雲停眼裏浮現淺淺的笑,輕哼了聲,道:“如此篤定?”
江于青認真道:“如此篤定。”
“未來少爺若是想将我賣了,我會證明我能帶給少爺的東西,比少爺将我賣出去所得到的更多,到時少爺自然會不舍得。”
這話說得陸雲停微微一怔,他端詳着江于青,少年神情堅毅,眼裏卻閃爍着自信從容的光芒,一時間竟教人移不開眼。他心裏微動,忍不住用力薅了薅江于青的頭發,說:“你可想清楚了,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
江于青看着陸雲停,說:“想清楚了。”
陸雲停深深地看着江于青,笑了,忍不住伸長手臂勾過他的肩膀将江于青整個人都按懷裏,低頭照着他的臉頰就咬了一口,說:“小傻子。”
“你可是我養大的,”陸雲停說,“少爺是能将自己的未婚妻都賣了的混賬嗎?”
江于青嘿然一樂,二人一道摔在床榻上,江于青也湊過去咬陸雲停的下颚,說:“少爺當然不會是混賬!”
陸雲停矜持地哼笑了聲,伸手握着他的後頸,說:“少爺以後要富甲天下!”
江于青很捧場,大聲說:“少爺富甲天下!”
陸雲停道:“跟了少爺,你只管安心便是。”
江于青說:“少爺說的對!”
陸雲停瞧着他臉上的笑,愛不釋手地又輕輕蹭了蹭他的耳垂,他早就知道江于青不會要回自己的賣身契。
江于青這樣的性子,在他眼前如同一汪清水,一眼就能看到底。
陸雲停拿出這張賣身契,是為了安他的心,也是為了讓江于青記着他的好,可江于青表現的比他想象得要好。
江于青永遠會讓他愉悅,并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所幸這個人早早的就是他的。
于青59
冬去春來又一歲,時已入夏,六月的燦陽已經帶了灼人的熱度,籠罩着平岚書院廣闊的校場。
已是申時,日頭卻依舊高,校場內也正熱鬧着,不時爆發的喝彩聲給這一貫以“靜穆端方”聞名江洲的書院添了幾分勃勃的活力。路過的士子好奇地看了眼,卻見一個蹴鞠高高地飛起,将要落地之前,一個着藍白勁裝的少年搶身上來,一個利落的旋身擡長腿将那蹴鞠踢飛出去,口中喝了聲,“接着!”
這少年這一着漂亮又灑脫,饒是只是觑得一眼的士子也不由得叫了聲好,朝着校場走近了幾步。
走近了,方發覺校場內奔走的青年俱都是平岚書院就讀的秀才,無他,無論是穿着藍白相間還是紅白相錯的士子額上的緞面抹額都描了花型。平岚書院裏是依着功名劃分的,舉人衣上繡梅,秀才描蘭,童生勾竹,蒙童則是菊,細細看去,那抹額上的正是蘭紋。
校場內蹴鞠踢得正酣,看熱鬧得也多,那路過的士子也粗通蹴鞠,看了片刻目光就捉住了場中幾人。
這幾人都是明年的鄉試中最有望中舉的人,當中有張夫子的得意門生江于青,還有那接球的少年——楚家幼子楚言,臨州陳玉笙,幾人都是秀才中的佼佼者。當中江于青和楚言是兩年前考中的秀才,彼時書院中人都不看好江于青,更對他能拜入張夫子門下心懷不滿。
沒想到,他竟一路過了縣試、府試、院試。不過那時他名次不顯,除卻知道他開蒙晚的同窗,極少有人會将目光落在江于青身上。可在去歲新學政上任頭一年主持的歲考上卻拔得頭籌,更得了新任學政高學政的贊譽,這才讓書院中衆多士子想起,這兩年來,他的文章也如楚言等人一般,頻頻被張貼上書院的照壁上以供書院士子拜讀。
一場蹴鞠踢得激烈,雙方膠着時,楚言虛晃一招,晃得紅隊以為他要将蹴鞠傳給陳玉笙時,轉頭将球踢給了江于青。
幾人同窗數年,默契十足,眼見着對方都被楚言那一手吸引了注意力,江于青足尖勾着球,将要踢出去時,就見周黎昇已經飛快地反應了過來,想要防他,江于青朝他咧嘴一笑,球已經淩空而起,越過了周黎昇,直直地穿過了對方的球門。
恰在此時,擊鼓聲響起,蹴鞠結束了。
一時間兩方人歡呼的歡呼,懊惱的懊惱,場上更有喝彩叫好聲。
陳玉笙笑嘻嘻地走了過來,以拳在他肩頭撞了一下,說:“漂亮!”
江于青笑道:“阿言的球傳得好。”
楚言已經被他們丢着抛了幾回了,腳剛剛着地,嚷道:“怎麽回回都丢我!”
江于青和陳玉笙都哈哈大笑,陳玉笙道:“你年紀小,又是咱們的功臣,不丢你丢誰”
幾人正說着,着紅白相錯勁裝的士子已經走了過來,為首的正是周黎昇,周黎昇道:“不過僥幸贏了一回,有什麽可高興的,有種下回咱們玩‘築球’。”
時下蹴鞠玩法多,他們今日設了兩道球門,玩的是自是雙球門。周黎昇所說的“築球”,是在場中設“風流眼”,只這一道球門——這也是書院中最常用的。周黎昇功課平平,一手蹴鞠卻踢得極好,準頭高,稱得上江洲蹴鞠“小霸王”。
聞言楚言下巴一揚,道:“廢話少說,今兒你們輸了,莫不是不想認?”
場上都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血氣方剛,聽他這話一激,臉色脹得通紅,道:“願賭服輸!誰不認了!”
陳玉笙和楚言相視一眼,嘿然一樂,對江于青道:“于青,東西備好了嗎?”
江于青笑道:“備着了,晌午找膳堂的鄒師傅借的白面,五郎已經去拿了。”
等一袋子白面提來時,雙方人以中間一線為準,各自擡手施了一禮,就見陳玉笙已經握了一手的面粉,大聲道:“兄弟們,抹他們!”
這場面書院中的士子都熟悉至極,平日裏的書生風度都沒了蹤影,一方嗷嗷地躲,一方如狼似虎地撲上來,面粉滿天飛,夾雜着怪叫和大笑聲。
周黎昇毫不意外地被圍堵了。
兩年過去了,周黎昇也抽了條,漸漸顯出眉眼的輪廓來,竟是一副秀氣精致的好相貌,稱得上一句“貌若好女”。可周黎昇最不愛聽人拿他皮囊說事,每每聽見了,就要撸起袖子幹上一架,若非周家的書坊年年都給書院送來許多書,只怕早就被趕了出去了。
等周黎昇從衆人手中逃脫時,一張臉上已經辨不清眉眼了。
江于青瞧着還有點兒心疼,道:“這可是上好的白面,不如下次換草木灰?”
周黎昇一聽頭皮就炸了,怒道:“江于青!”嚷這一嗓子,面粉嘩啦啦掉下來。
別以為他不知道,就江于青和楚言抹他抹得最多,當真是半點同窗之誼都沒有,雖然他們如今已經不在一起了。江于青和楚言是同一年中的秀才,又是秀才中的翹楚,進了書院中的寧致院。
周黎昇晚了他們一年,又是吊着尾巴考上的,被編入了濟德院。
楚言思索須臾,盯着周黎昇笑道:“草木灰也不錯——”
周黎昇氣道:“你們等着,下回輸給我們,我一定拿草木灰招呼你們!”
陳玉笙笑吟吟地插了一句道:“随時恭候。”
一通鬧完,已經近酉時了,陳玉笙對江于青道:“東城新開了一家茶舍,很是雅致,正好明兩日休沐,我和阿言打算去瞧瞧,于青,你去不去?”
江于青有點兒猶豫,楚言說:“我聽我二哥說那茶舍有幾幅畫不錯,其中有一幅據說是黎和尚的真跡,于青,去嘛,這可難得一見。”
江于青想了想,道:“也好,何時去?”
陳玉笙道:“明日吧。”
江于青點頭應了聲好。
于青60
等江于青走出書院,就見陸家的馬車已經停在一旁,元寶百無聊賴地撥弄着手指,無意間瞧見他,幾步就迎了上來,“江少爺!”
江于青笑着對他點了點頭,說:“等久了吧,晌午他們說要比蹴鞠就沒來得及告訴你。”
元寶笑嘻嘻道:“不打緊,也沒等多久。”
他朝江于青眨了眨眼睛,江于青不明所以,正想再問一句,手中揭開車門,馬車內坐着的人就撞入他眼中。那人懶洋洋地靠着車廂,卻自有一番風流态,長發如墨,堆雪似的面容襯得質地柔軟的素白錦綢都黯然失色,唇是薄紅唇,眼是含情目,擡眼瞧來的一瞬間遞來盈盈笑意,看得江于青怔愣原地,旋即喜上眉梢,叫道:“少爺!”
陸雲停哼笑了聲,傾身将手遞給他,說:“上來吧。”
江于青抓着他的手,踩着腳踏一躬身就鑽進了馬車,口中話連珠似的往外蹦,“少爺不是說還要兩日才能回來嗎?少爺怎麽今天就回來了?”
“累不累?”
“怎麽沒在家裏歇息還來書院?”江于青說,“少爺是有別的要緊事嗎?”
陸雲停教他一通問題砸了滿臉,擡手就拍了下他的掌心,江于青頓時就止住了話,眨了眨眼睛,也不惱,看着陸雲停,“嘿”了聲,就笑了開去。
他這一笑和十四五歲時一般,全無半點人前的沉靜溫和,更不似時下才氣動江洲的江承隽。
大周士子弱冠之年取字,江于青的表字卻是十六歲中舉那一年,張夫子親自替他取的——承,繼也,隽則有中式之意,足見殷殷期盼。
陸雲停見他笑,便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習慣性地伸手想摸一摸江于青的腦袋,江于青想起什麽,躲了一下,道:“少爺,別——我這一身臭汗。”
陸雲停鼻尖動了動,看着江于青分外紅潤的臉頰,道:“幹什麽去了?”
江于青道:“蹴鞠,”提起這個,他兩只眼睛晶亮,活脫脫一只用力甩尾巴的歡快小狗,“周黎昇要和我們一較高下,結果他們輸了,被我們抹了一臉的面粉。”
陸雲停看着他神采飛揚的樣子就手癢,按捺不住,伸手揪了揪他的腮幫子,“周家那小胖子不是號稱江洲蹴鞠場上的一霸嗎,你們還能贏他?”
江于青道:“他大意了。周黎昇雖厲害,可他們一行人只他最厲害,我們當中,阿言和玉哥蹴鞠都玩得不錯,五郎和玉哥二人合力纏着周黎昇,任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來。”
陸雲停無心仕途,自他鄉試中舉之後就一心經商,偶爾回書院也多是因着江于青。不過江于青仍在平岚書院求學,二人還是住在郊外的莊子裏,除卻陸雲停時不時地因着生意要出去,倒和兩年前沒甚差別。
說來兩年前陸雲停前往江洲府城鄉試時,是江于青陪他去的。他們所在之城雖叫江洲城,卻并非江洲府城,只不過兩城隔得不遠,馬車走一日便能到。
那回是江于青和陸雲停頭一回一道出遠門,身後跟着陸刀,小六,元寶一行扈從,溜溜達達,且行且玩了三天才到。
府城內士子衆多,江于青一進入府城便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陸雲停還笑話他,自己童生試時都不慌張,如今下場的是他,竟緊張得輾轉難眠。
江于青咕哝道:“那不是一回事兒。”
陸雲停薅了薅他的腦袋,說:“無論鄉試能不能中,這都會是我最後一次科舉。”
江于青愣了一下,看着陸雲停,陸雲停道:“我志不在此,所以你無需為我擔心。”
“我來,只是想給我自己,給我爹娘一個交代。”
江于青恍然,心也定了下來。
大周鄉試考三場,整整九天,前面兩場還算順利,臨到第三場時卻下起了雨,天兒也涼了,江于青守在貢院外焦灼地等了許久,那一刻,中舉與否已經不再重要,他想的是希望陸雲停能夠平平安安地走出來。
雨下了兩天兩夜,第三天過午時,雨才慢慢小了起來,天邊也挂起了彩虹。陸雲停便是在那時走出了貢院,他臉色慘白,頭發微亂,步子走得沉且慢,江于青心慌不已,扶住他時,陸雲停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了江于青身上,等上了馬車,還未坐定,陸雲停已經徹底昏了過去。
那一場鄉試過後,陸雲停高燒了一宿,身子時好時壞,急壞了江于青,也将陸家爹娘驚得從江洲跟了過來。
江于青和陸家爹娘陪着陸雲停在江洲養了許久的身體,放榜那一日,陸雲停和江于青都沒有去看桂榜,小六和元寶去的。
陸雲停榜上有名。
名次不好不壞,陸雲停對此頗為滿意,江于青雖有些惋惜,可陸雲停安然無恙已是最好的結果。
至于春闱——春闱在二月,要趕往大周京師,京師在北地,二月時天正寒,幾人想都不敢想讓陸雲停去參與會試。
陸雲停的科舉之路也就止步于此了。原本陸家爹娘和江于青還有些擔心陸雲停,可見他全不在意,便也放了心。之後陸雲停以舉人身份在平岚書院挂了名,課業卻是完全抛開了,書院先生雖心有不滿,可人各有志強求不得,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得他去。
由此來看,平岚書院能成為大周南地赫赫有名的書院,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陸雲停雖不在書院,可江于青身邊的人,他卻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和陸雲停的心高氣傲不同,江于青性子好,又一貫與人為善,在書院中人緣很是不錯,最為交好的便是楚言、陳玉笙和阮家五郎阮浔。當然,江于青和周黎昇玩得也不錯,只不過二人常常争鋒相對,見了面總要刺上幾句,多是以周黎昇落敗而收場。
周家這小胖墩少時就愛和江于青過不去,有一年江于青生辰,他卻別別扭扭地丢給了江于青一方徽硯,江于青措手不及,要将那東西還給他,周黎昇道,你愛要不要,不要就丢出去賞乞丐!
江于青看着周黎昇,周黎昇被他看得不自在,瘦了些的臉白生生的,脹紅了,怒道,看什麽看!
江于青笑笑,認真地對周黎昇道了聲謝。他這一聲謝讓周黎昇愣了愣,抓了抓頭發,輕哼一聲別過了臉。
江于青的事情都是他親口告訴陸雲停的,江于青那時還有點兒糾結,趴在枕頭上仰着頭對陸雲停說,我以後讓着他一點兒?
陸雲停醋壞了,揪着童養媳的臉,蓋住他眼睛,心想,讓什麽讓,最好別搭理他。
可江于青不是他的禁脔,日後也不會困于後院,他是即将展翅,扶搖九天的鷹,陸雲停不能攔他的路。
陸雲停問道:“你呢?”
“只陳玉笙和阮浔厲害?”陸雲停捏了捏他的耳垂,說,“你蹴鞠也踢得不比他們差。”
這兩年陸雲停身體好了許多,可手指仍是涼的,揉在耳朵上微微發癢,江于青耳朵又敏感,不禁弄,縮了縮脖子,抓着陸雲停白皙修長的手,“癢——”
“我進了幾個球,最後阿言将球傳給了我,”江于青豎起兩根手指頭,道,“險勝他們兩個球。”
陸雲停笑了,被江于青熱乎乎的手抓住,索性合掌握住了他的手指,他垂眼看着江于青分外紅的嘴唇,低聲道:“張口閉口都是別人,江于青,我離開了這麽些天……”
“可見你是半點都沒有想我的。”
于青61
陸雲停那話說得幽幽怨怨,二人挨得近,他衣裳熏過香,混雜着清苦的藥味絲絲縷縷地鑽入江于青鼻尖,江于青有點兒不好意思,小聲道:“少爺……”
陸雲停捏着他指上的薄繭,輕哼道:“少什麽爺。”
江于青勾了勾他的掌心,湊過去抵着陸雲停的額角蹭了蹭,嘟哝道:“誰沒有想了,少爺這不是好好的嗎?”
“哦,”陸雲停不鹹不淡道,“我好便不用記挂了?”
江于青啞然,心道少爺這性子是越發孩子氣了,怎麽還非得說個他想不想他?
想自然是想的?哪兒能不想?陸雲停和趙子逸一道外出行商,雖只是去臨州,可也是過了江洲的,再快也要幾日。雖說如今天下太平,商道安穩,可萬一碰上不長眼的,說不定就要動兵戈了。這倒也還是其次,最要緊的是陸雲停挑剔嬌氣,平日吃魚都只吃魚腹上那塊最嫩的肉,這不喜歡,那也不吃,餐風露宿講究不得,也不知陸雲停身體吃不吃得消?
江于青曾想讓陸雲停留在江洲,做生意嘛,哪裏不能做?何況陸家的家業遠用不着陸雲停奔波在外。可江于青還是沒有将話說出口,這是陸雲停想做的事情,他喜歡,江于青自無二話。
二人好歹朝夕相處了幾年,江于青猶豫了一下,湊過去親在陸雲停的嘴角,低聲哄他:“書院同窗哪裏比得過少爺,我心裏自然是記挂的。”
果不其然,他這一個輕吻,陸雲停神情稍緩,和他厮磨須臾,到底分別了好幾天,陸雲停按住江于青抵在車廂吻了上去。江于青心髒跳了跳,掌心出了汗,含糊不清地說:“我身上有汗——”
陸雲停自然也聞着了,他喜淨,卻并不排斥江于青身上的味道,隐隐的,還有幾分不可對人言的喜歡。江于青經徹底褪去了少年時的圓潤,個子抽條,顯得修長挺拔,俨然哪家風流蘊藉的好兒郎。他又常年練武,又比尋常的書生多了幾分磊落的飒爽矯健,如今的江于青往江洲街上一走,就能碰着幾個砸他香囊的小姑娘。
江于青的每一寸骨肉都似長在了陸雲停心裏。
陸雲停聽見那話,鼻尖抵着他耳垂嗅了嗅,一口就将那耳朵叼住咬了下,激得江于青低哼一聲,抓住了陸雲停的衣袖。陸雲停笑了笑,又湊過去親他的嘴,道:“張嘴。”
二人不是頭一回親了,也不知從何時起,蜻蜓點水的吻變成了唇舌癡纏,柔軟的舌濕漉漉地勾連着,你來我往間能親得二人都喘不過氣。
兩年前陸雲停吃江于青嘴時伸了舌頭,江于青暈乎乎地任他長驅直入,等反應過來時都快将自己憋死了。
陸雲停也好不到哪兒去,都是雛兒,誰也別笑話誰。那時陸少爺一張白玉似的臉布滿紅潮,眼尾開了花,波光潋滟,看得江于青愣了半晌,過了許久才捂住發麻的嘴巴不知說什麽好。
年輕人,又将情窦初開,碰一塊總要挨着,慢慢的,就情不自禁地解了腰帶。
兩年了,江于青于吻上依舊生澀,可對陸雲停的回來是當真歡喜的,吻上便帶了藏不住的熱情。陸雲停呼吸漸重,掐着江于青那把鎖在腰封裏的窄腰,他今日蹴鞠,一身勁裝英氣十足。前兩年陸雲停身體不好,從不參與書院的騎射課和蹴鞠一類的活動,可這身衣裳他不陌生,解起來便分外得心應手。
江于青察覺他在扯自己腰帶,一下子清醒過來,紅着臉抓住陸雲停的手,低聲道:“少爺……還在車上呢。”
陸雲停微頓,問江于青:“咱們先回別院,明天一早再回去?”
江于青眨了眨眼睛,耳朵更燙,他明白了陸雲停的言外之意。陸府下人多,自不比在別院來得自在。
江于青含含糊糊地說:“夫人和老爺知道少爺回來了嗎?”
陸雲停摩挲着他腰帶上的玉扣,心不在焉道:“還不知道。”
他自臨洲趕回來,江洲城門都沒進,直接就來了書院門口截人,陸雲停沒等江于青說話,直接揚聲對門外的元寶道:“回別院。”
元寶應道:“是,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