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2-陸晚雲-3

陸晚雲下了高鐵就狂奔進地鐵站,趕上了最後一班地鐵,只覺得心砰砰直跳,那是她二十六年來從未體會過的沖動。血液全部灌進大腦,她覺得手腳都要飄起來。

下了地鐵的她在寒風裏一路小跑,一直到了雕像的馬路對面才猛地停下了腳步。

蔣一澈站在高大的石碑前面,修長的身形在地上投下一個更長的暗影,一身黑色的厚重冬衣與夜色融為一體,只有那雙眼睛格外明亮,看着她的方向,目光安靜卻執着。

陸晚雲直到這時才站定了,思考了片刻。

想要他嗎?

想。前所未有地想。無法自拔地想。孤注一擲地想。

回答了自己這個問題以後,她過了馬路,來到他面前,仰臉迎上了他的眼神。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裏說了什麽,讓他毫不猶豫地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一枚半年前就開始,直到現在才完成了的吻。

他的唇隐藏在深深的胡須裏,觸感陌生極了,她卻覺得她這一生都在等這個陌生的吻。

他一手攬過她的腰,将她整個人緊緊地刻進自己的身體裏,一手捧上她的臉,似乎要确認她的存在。

他的雙唇滾燙而柔軟,讓她體內所有的血液都熾熱地沸騰了起來。

新年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他們站在這裏,仿佛整個世界都不存在了,那樣投入忘我地吻着,連一絲一毫的寒冷都感覺不到。

這個略帶瘋狂的吻讓她如釋重負,卻無法抑制地想要更多。

她松開一直緊緊抱住他的雙手,呼吸不穩地輕聲說:“我們走。”

說着,她便緊緊拉住他的一只手,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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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的路上沒有出租車,他們一路無言,走得很快,走到陸晚雲家樓下時,她的手心已經微微出汗了。

站在樓梯口時,他們兩個人同時停下了腳步,對望了一眼。

蔣一澈忽然彎下腰,将她整個人公主抱了起來。

她腳下一空,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看着他星亮微淺的雙眸和高挺的鼻子。

他的雙臂那樣有力,上了三樓也沒見絲毫疲态。

陸晚雲被他抱在懷裏伸手拿鑰匙開了門,又開了燈,再關上門,一切都像進行過無數次那樣行雲流水。

蔣一澈半蹲下來,把她放在床上,順勢便趴了下來,一只手臂支在她身側,另一只手則輕柔地挽了挽她散在臉上的長發。

她擡手摟住他的脖子,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良久,才極紳士地輕聲問了一句:“Are you sure?”(你确定嗎?)

她點點頭,伸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摸出一樣東西遞給他。那是一盒很久沒有打開過的保險~套。

确定。只是看着他剛才小心翼翼的眼神,她便确定了。

他接過她手裏的東西,也認真地點了點頭,直起身脫掉外套,再度俯身下來。

這一次他吻得無比溫柔,她覺得自己在吃一個帶着細微茸毛的蜜桃,香甜可口,芬芳四溢,像是存了一整個夏天的暖意。

他的身體是她不熟悉的緊致修長,在寒涼無比的夜裏帶着一股暖意。

她十分快速而自然地配合着他脫掉了兩個人的衣服,用雙腿牢牢攀上了他的腰際。

他動作舒緩,仿佛每一個步驟都醞釀了很久似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或迷茫。

那一刻她渾身都顫抖起來,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整個人都抱住,貼在自己身上。

跟他觸在一起的每一寸皮膚都猛烈地燃燒起來,每一個細胞綻放出一朵煙花。

啊……

她沒有忍住,低低地叫出了聲,将忍耐憋屈了那麽久的能量都釋放了出來。

她從沒有經歷過情緒如此複雜飽滿的歡愛,又那麽綿長持久,到最後已經無法抑制自己混亂而狂喜的心情,落下一滴淚來。

他們用對方的體溫取暖,用這種激烈的方式安慰彼此破碎的心。

結束以後蔣一澈把她摟在懷裏,從頭到腳地完全圈住她,低頭吻去她的眼淚。

已經是年初二的淩晨了,他們一言不發地擁在一起,互相撫摸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兩個人就忽然同時醒了,又無法克制地糾纏在一起。

明媚鮮豔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大概他們都抱着這樣的心态,知道好花不常開,所以就無比珍惜每一分鐘吧。

陸晚雲起床洗了個澡,換了衣服,在蔣一澈洗澡時去樓下的便利店買了早飯。

外面的陽光已經濃烈起來,這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她卻無心看藍天白雲,飛快地奔回家。

蔣一澈站在她的書櫃前,一手拿着毛巾擦頭發,一手抽出了一本書,轉身對着她,難以置信地挑起了眉毛。

那是一套名字很長的《中華榫卯:古典家具榫卯構造之八十一法》,是當時蔣一清來找陸晚雲,說蔣一澈想要的。

她去了圖書館,發現那兒并沒有這本書,便當場在上網下單買了一套。這套書要400多塊,她也沒有問他一個建築設計師為什麽要研究家具構造,就這麽毫不猶豫地買來了。

那時她還躲着他,連給他發消息的勇氣都沒有,生怕自己打開了一個閘門,情緒的洪水就會洶湧而至。

陸晚雲什麽也沒說,只是從他手裏拿回那本書,踮起腳尖吻了吻他,把書塞回了書櫃。

她是坐在蔣一澈腿上吃的早飯,如同連體嬰兒一樣舍不得分開。

他一邊咬着她遞到嘴裏的紫米糕,一邊用環着她腰的兩只手打字問:“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去哪裏?”陸晚雲問。

他想了想,“你有沒有護照?”

陸晚雲點點頭。

他在手機上查了什麽,打開一個網頁給她看。

畫面上是一座碧藍的巨大清真寺,六座尖尖的宣禮塔直沖雲霄。

Istanbul.

他的手機是全英文的,她還是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了。

伊斯坦布爾。

一個陌生而遙遠的名字。

“我很喜歡那裏,而且土耳其電子簽證很好辦。今天就可以走。”他鼓動她,“把你的護照和電腦給我。”

陸晚雲握着手裏的豆漿看了看他。

他眼裏閃着許久沒有見過的淡淡光芒,她一下子就心動了。

反正已經夠沖動了,不在乎再瘋狂一點。

她點點頭,從他腿上爬起來,去抽屜裏翻到自己的護照遞給他。

等她吃完早飯,蔣一澈已經辦好了電子簽,買好了當晚直飛的機票,定好了酒店。

一切都快得讓她神魂颠倒……

“還有十二個小時到機場。我們可以慢慢收拾行李。”他把她拽到自己懷裏。

陸晚雲把他握在手裏的手機抽走扔到一邊,匆匆地吻他。

十二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陸晚雲随便裝了一個箱子,又陪蔣一澈回去收拾行李。

他把她的箱子放在門口,拖着她手上樓進了洗手間。

陸晚雲不明就裏地跟着他,看着他把一把剃須刀塞進她手裏,在浴缸邊緣坐下,擡起了頭。

“到日子了?”她這兩天已經忘了記日子,這時候才想起來蔣一清的尾七應該過了。

“Yesterday(昨天)。”他點點頭,只說了一個字,便仰臉閉起了眼睛。

陸晚雲握着剃須刀不敢動,她其實很怕。她從來沒有幫人刮過胡子,何況還是這樣滿臉深長的胡子。

蔣一澈睜開眼睛看看她,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她定了定神,在洗手臺上找到一瓶剃須泡沫,研究了一下說明書,先擰了一條熱毛巾敷在他臉上。

他兩只手扶在浴缸的側沿上,閉上眼睛,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似乎很舒服。

她把剃須泡沫噴在手上,仔細地一點一點抹上他的臉頰,等了一會兒,輕聲地說了一句:“別動,我要開始了哦。”

她一開始的動作很小心,卻沒兩下就找到了感覺,看着他清瘦白皙的臉龐一點點地在自己手下展現出來,心跳又越來越快。

她幫他剃幹淨了臉上的胡子,又拿毛巾替他擦了擦臉,彎腰親了親他的臉頰。

蔣一澈睜開眼睛,展開一個溫和內斂的微笑,一如初見。

“我們……”她有些猶豫地開口說,“一清……”

他明白了她要問什麽,握住她手說:“She would be so happy.” (她會很高興的。)

她點了點頭。

他說的沒錯,如果能讓他開心一點,一清也會開心的。

能讓他們倆開心的話,陸晚雲覺得很榮幸。

春節假期裏的浦東機場人還挺多的,都是一家老小出去度假的,碩大的候機廳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好在去土耳其的人不是很多,他們這一排三人座位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旅程是從空姐發的一顆甜到發膩的Turkish Delight(土耳其軟糖)開始的。

不要說如此沖動地踏上國際航班,陸晚雲根本就很少出門旅行。她出了門才想起來蔣一澈是去冰島追極光的人,旅行是他的主場。

他熟練體貼地給她布置好頸枕,腰枕,毛毯,耳機,放低了座位讓她睡覺。

她其實心潮翻湧,根本睡不着,但是見他也抱起手臂閉上了眼睛,只好放起音樂假寐。

眯了十幾分鐘,她暗暗睜開眼睛,發現他也沒有睡着,雖然閉着眼睛,卻微皺着眉頭,一只手揉着額角。

她擡起手按了按他的太陽穴。

他順勢往她這邊靠過來,睜開眼睛看了看她。

“頭疼嗎?”她指指他的額頭問。

他點了點頭,依舊皺着眉。

“躺下。”她又指指自己的大腿。

他聽話地把安全帶放到最松,綁在腰上,橫過來半躺在她腿上,自己的兩條長腿則橫跨了整排座位,屈着膝蓋挂在外面。

陸晚雲側過身,面朝着他腦袋的方向,用兩只手托住他的後腦勺,拇指按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地替他按摩起來。

她覺得十分奇怪,這種事情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幹過,連高正銘都沒有,對着他卻不知道為什麽如此自然,似乎他天生讓人有種忍不住要親近的魔力。

蔣一澈在她懷裏閉着眼睛躺了一會兒,摸到自己的手機,按了一行字舉到她眼前:“好舒服。”

陸晚雲沖他笑笑說:“我媽媽以前做過按摩師。”

他很賞臉地點點頭。

“害你不能睡覺。”他又寫道。

她摸摸他臉,搖頭說:“我不困。”

“那我們聊聊天?”

“好。”

他想了一下問:“你最喜歡什麽顏色?”

陸晚雲指指窗外的天空,“天藍色吧。你呢?”

他笑笑,“你嘴唇的顏色。”

她臉一紅,無奈地跟着笑起來。

“你最喜歡吃什麽?”蔣一澈又問。

“太多了。”她聳聳肩,“你呢?”

“你做的羅宋湯。”

陸晚雲發現這個人簡直是在給她挖坑。

“油嘴滑舌。”她說。

他皺皺眉頭,表示沒懂她在講什麽。

“算了算了。”她笑着又摸摸他臉。

“你小時候的寵物叫什麽名字?”他又問。

“我沒有養過寵物啊。”她搖頭。

他有點不敢置信地看看她,撇了撇嘴。

她發覺他的心情好起來很多,不由得也開心起來,但開心之餘又有些後悔——她的懦弱和膽怯還是耽誤了太久時間。既然明知道自己是可以治愈他的藥,她為什麽沒有早一點把每一絲每一毫骨血都碾碎了交到他手上?

蔣一澈接着問道:“你最喜歡的運動是什麽?”

“呃……”陸晚雲猶豫了一下,搖頭說,“我不怎麽運動……你呢?”

“網球。”他把兩只手臂伸到空中,捋起了袖子給她看,果然右手臂比左手臂要粗不少。

“好厲害。”陸晚捏捏他的胳膊。

蔣一澈忽然想起什麽,爬起來從包裏拿出iPad,點開了給陸晚雲看:“你有沒有看過這個?”

陸晚雲一頭黑線。他翻來翻去的都是漫畫,她只能認出蜘蛛俠鋼鐵俠什麽的,但是看不懂他們都在幹嘛。

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有宅男的一面。她看着他的iPad忍不住有點想笑。

他沒有意識到她在憋笑,又興致勃勃地問她:“那你有沒有看過Star Wars?”

星球大戰?陸晚雲這下笑着搖了搖頭。

他很不甘心自己喜歡的東西陸晚雲都不知道,又打了幾個作家的名字給她看,并且很認真地先找了中文譯名。

陸晚雲看着他在手機上查來查去,對着“菲茨傑拉德”“雷蒙錢德勒”和“塞林格”的名字無奈地沖他眨眼。

蔣一澈很失望的樣子,抱着iPad倒在陸晚雲的腿上,過了一會兒才又舉起手機:“那你最喜歡的書是什麽?”

陸晚雲回答說:“紅樓夢。”

知道他大概沒有看懂,她騰出一只手,把他手機的輸入法從筆畫切換到拼音模式,寫了這三個字給他看。

他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拿回手機表示:“我有試過,看不懂。”

陸晚雲揉揉他的頭發說,“回去帶你看電視劇,會比較好懂。電視劇的配樂也很棒。”

這句話說完她就自知不對,立刻停下來,認真地繼續按摩他的腦袋,心裏暗暗祈禱他沒有明白她說什麽。

可是他好像明白了。

他端詳了她一會兒,問:“那天你跟田澄唱的是什麽歌?”

陸晚雲一怔。那天在同裏的廚房裏她被田澄帶得一時興起,沒想到唱歌的過程全被秦書和他兩個人發現了,本來就有點懊悔,現在他這麽直截了當地一問,她反而不好當作沒發生過了。

她又拿過他的手機,勉強一笑,“采茶舞曲。”

蔣一澈立刻開了一個網頁搜索這首歌。陸晚雲幫他找到正确的歌詞,打開給他看。

他研究了一會兒,又從手機的相冊裏翻出一個視頻問她:“這是什麽歌?”

陸晚雲更驚了。那是她很久以前在蔣一清家唱歌的視頻,她都不知道蔣一清什麽時候錄的,更不知道他居然會存到現在。

她忽然有點不敢告訴他這首歌叫《漂洋過海來看你》,可是看他執着的眼神,又實在是舍不得瞞住他。

這回她是直接搜到了這首歌的歌詞才給他看的。

他研究了更久,才問:“你可以唱給我聽嗎?”

她一呆,停下了手上按摩的動作,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可以感覺到的。”他稍微坐起來一點,把一只耳朵埋在她的胸口處,手臂環上她的腰。

“好。”她的心一下子軟得不像話,抱住他輕聲說:“飛機上不太方便,回頭我唱給你聽。”

他欠起上半身,把嘴唇貼在她的喉嚨那兒。

“一澈……”她叫他的名字,感覺着自己的聲音帶動皮膚微微震顫,連着他的雙唇一起柔軟地蕩了一下。

他心照不宣地坐起來吻她。

大概是發現聊天有點吃力,後來蔣一澈開始帶陸晚雲玩紀念碑谷,他方向感和空間感極好,操縱着艾達小人上下左右地兜圈子,看的陸晚雲頭直暈,情不自禁地往他懷裏倒去。

十二個小時的航班,他們兩個人都沒睡,就在吃東西,玩游戲和親吻的無限循環裏度過了。

她帶了兩包麻辣花生,他很喜歡,躺在她懷裏就着她的手一顆一顆地全吃完了。

這十二個小時裏陸晚雲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喜歡跟她毫無共同之處的蔣一澈了。

不僅僅是因為他英俊,聰明,紳士,溫柔,更是因為他對她是一片赤子之心,喜歡就是喜歡,毫不掩飾地喜歡,會撒嬌,會柔軟,會情不自禁地一直要吻她。

這樣的他,令她覺得無比放松自由,覺得自己在他面前不管做什麽說什麽都可以,都不用擔心會冒犯他,讓他不開心。整個世界在她面前都輕快明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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