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4-田澄-2

“還知道什麽信息?”高正銘又問。

“……應該是北京人。去年五月來的蘇州,然後在同裏住了半年,過年前走了。”田澄言簡意赅地答了一下。

“有沒有他照片?”

“……”田澄沉默了一下,“沒有。”她本來就知道跟秦書不會有結果,刻意沒有留照片。

高正銘那頭安靜了一會兒,“行了,我知道了。”

然後就“啪”地挂斷了電話。

田澄對着電話呆了呆。

她這時才覺得自己一邊幫着陸晚雲掩蓋行蹤,一邊又要利用高正銘好像有點不太厚道。

不過他們早就分手了,高總只是幫下屬一個忙而已。

她自我安慰道。

高總啊高總,你是個好人,但是陸晚雲不喜歡你,這事兒我也沒辦法,你不要怪我啊。咱們一碼歸一碼,回去了我單獨請你吃飯。

她對着手機上高正銘的對話框拜了拜。

因為有了找秦書這個堅定的信念,又把這個任務交給了家裏很有勢力的高正銘,田澄一下子覺得信心十足,在剩下的幾天假期裏,連麻将都場場贏,手氣順得不得了。

年初六下午,高正銘發消息問她回上海了沒,讓她回去了的話就去辦公室找他。

田澄其實還在家裏打麻将,收到他這條消息立刻就推說有事,下樓就開車跑了。

她到上海的時候天還沒黑,辦公樓裏還是一片節日氣氛,黑燈瞎火的,一個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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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澄沖上25樓,徑直跑到高正銘的辦公室,喜滋滋地問:“是不是找到了?”

高正銘正在抽煙,見她來了,匆匆地掐滅了手裏的煙,揮手趕了趕煙霧,示意她坐下。

田澄在他對面坐下,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田澄啊。”他捂住嘴唇咳了兩聲,才繼續道,“你要找的那個人……他的名字,不是真名吧?”

“哈?”田澄僵住了。

不可能啊,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特地糾正了她的發音呢,那麽自然,怎麽可能不是真名呢?

高正銘看她一眼,似乎有點不忍心,“我幫你找人查過了,整個北京城裏,叫這個名字的,符合這個歲數的人,一個都沒有。”

“那……”田澄想了想,“是不是他不是北京戶口?”

高正銘已經想到她要這麽問了,“周圍幾個省也都查過了。”

“那他真名叫什麽?”田澄自言自語道。

高正銘略顯無奈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你等等。”她靈光乍現,打電話給秦書的房東太太,問她當時有沒有跟他簽合同,有沒有看過他的身份證。

可是她沒有。他就是一口氣給了六個月的房租,老太太就喜不自勝地讓他住進來了。

田澄又琢磨了一下,她跟秦書其實一起坐過飛機,但是每次都是秦書去換的登機牌,拿在他手裏的,她從來沒有見過。住過的幾次酒店也都是他去辦的入住手續,她有那麽一兩次站在邊上,都被他不動聲色地支開了。她當時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以為秦書只是不想讓她知道自己花了多少錢,又替她把一切瑣事都安排好了,還暗自覺得這個男人挺貼心的。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他真名到底叫什麽。

田澄被自己的愚蠢和無知擊中了。

她怔怔地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都石化掉。

高正銘一直看着她,給了她很長時間發愣才問道:“要不要幫你在全國範圍內查一下這個人的名字?”

田澄搖了搖頭。

她已經意識到秦書是要刻意隐瞞自己的名字,讓高正銘把全國叫“秦書”的都挖出來,也不會是他了。

“你既然說他是畫家,那會不會這個名字其實是筆名?”高正銘問。

田澄又搖了搖頭。

他給她的畫上沒有落款,是連一個筆名也不想告訴她。

她把頭栽在高正銘的桌子上,整個人都動不了了。

高正銘沒有惹她,只是默默地走到窗邊點着了一根煙。

他的窗外能看到落日的美景,夕陽在無數的高樓大廈間一點一點地往下沉,把整座城市都染成了金紅色。

高正銘點第二支煙的時候,田澄坐了起來。

“麻煩你了,高總。”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你沒事吧?”高正銘皺眉問,“這個人……不是什麽你爸的朋友吧?”

田澄點點頭,一笑說:“這不重要了。”

“是很要緊的人嗎?”

她恍惚着搖了搖頭,“不要緊的。”

“你确定嗎?”

她不确定。但是她不想說。

她能想到的最丢臉的形式,就是在高正銘面前哭了。

所以她一直憋到下了樓,沖進自己的小車裏,開出車庫,到了馬路上才哭起來。

面對着即将沉入黑夜的夕陽,她停下車,趴在方向盤上嚎啕大哭。

她已經不光是生氣了,她後悔,自責,自我懷疑。

那樣一個第一面就奪走了她的心的人,那樣一個一次次讓她神魂颠倒無法自拔的人,那樣一個在她心上留下深刻痕跡的人,她居然不知道他叫什麽!

他太狠了。

車外有人敲她的窗戶,她擡起頭來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是袁野。

那個“請”她吃飯,又帶她去騎馬射箭的警察先生。

他應該執完勤了,穿着一身便裝,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田澄擦擦眼淚,打開了車窗。

“你怎麽了?”袁野問。

田澄吸吸鼻子。她其實跟袁野不是特別熟,他後來約過她幾次,想回請她吃飯,但是奈何她的心思一直在秦書身上,不好意思跟他出去,都拒絕了。

“沒事。”她帶着濃重的鼻音說,“我感冒了。”

袁野顯然沒有信,他的半個身子都快探到她車裏了,“這兒不能停車,你知道吧?”

“我這就走還不行麽?”田澄想去發動車子,但是手一直抖。

“你下來吧?我送你回去。”袁野替她拉開車門。

田澄垂頭喪氣地走出來,換到副駕駛座位上坐下來。

“你住哪兒?”袁野問。

她報了自己家的地址。

“好近啊。”他好像還挺不滿意的。

田澄沒有理他。

他又問:“你吃飯了嗎?”

她搖搖頭。

“那我請你吃飯吧?”

她又搖搖頭。

“這……正是飯點,不吃飯怎麽行啊?你不是說感冒了嗎?”他繼續說服她,“而且我欠你那麽多頓飯呢。”

田澄本來想拒絕的,但是她的肚子十分不争氣地響了一聲。

“那我們去吃個麥當勞吧。”她低聲說。

“……”

袁野琢磨了一下,“這邊的麥當勞那兒不好停車,我們去買了,然後去你家吃吧。”

哪兒能停車他最有話語權了,田澄想。

麥當勞其實很近,他把田澄的車開回地下車庫停好,自己下車小跑着去買東西了。

二十分鐘以後,他又小跑着回來了。

田澄還保持着靠在車窗上的姿态,一動都沒動過。

“好了,走吧。”他坐進來,先綁好自己的安全帶,又側過身綁好田澄的安全帶。

兩個人一路無話地開到田澄家樓下,田澄解開安全帶剛要拿包下車,發現自己沒帶包。

她出來的時候太激動了,除了自己口袋裏的車鑰匙和手機以外,什麽都沒帶,自己的包這個時候還在蘇州的父母家裏。

田澄覺得自己的思路已經變得十分緩慢了,茫然地站在車外面,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怎麽了?”袁野還沒有下車,探身過來問。

“……我沒帶家門鑰匙。”她轉過身來說。

袁野忽然笑起來,“那你晚上住哪兒?”

“我回家拿吧。”田澄繞到他這邊,“包落在蘇州的家裏了。”

“你這樣子……還是別開車了吧?”他不肯下車。

田澄看着他。

“我送你回去拿吧?”他小心翼翼地問。

她想了想,又繞回副駕駛那邊,靜靜地坐回車上。

袁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卻最終什麽也沒問,只是把剛才買的漢堡和炸雞往她腿上一放說:“你先吃吧,別餓壞了。”

田澄默默地拿出一塊雞翅啃起來。

袁野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讓她定位好目的地,就沒有再說話了。

晚上的高速有一點點堵,可能是過完年返程的車流開始壯大了。

田澄一直靠在窗上,怔怔地看着窗外不想說話,在心裏用所有的語言罵秦書,或者說罵那個不叫秦書的男人。

袁野什麽也沒有問,一路平穩地把她開到了爸媽家樓下。

“你今晚還回上海嗎?”他停下車問。

“……沒想好。”田澄很老實地說。“我明天還有一天假。”

“那你先上去吧。我在底下等你消息。你要是回去我就給你當司機。”他笑了笑,打開車門下來。“記得十點之前通知我啊,不然沒高鐵了。”

外面刮着寒風,田澄想了想,把他推回車裏說:“太冷了,你在車裏等我吧。我拿了包就下來。”

“好。”他一笑,答應了。

田澄一個人上了樓,來家裏玩的親戚已經散了,爸媽看到她又是好一陣驚訝。

“我忘帶包了。”她拿上包就想走。

“你晚上住自己家嗎?”她媽拽住她問,“哪天回上海?明天?”

“嗯。”她點點頭。

“那你等一下。”

田澄媽把她按住,轉身去廚房裏捧了一大堆吃的回來,都是些糖醋排骨,紅燒獅子頭,蛋餃之類的硬菜,“你明天走的時候都帶着。”

“我哪兒吃得掉那麽多……”

“回去放冰箱冷凍,慢慢吃就是了。”田澄媽不依不饒,“過年做得太多了,你不帶走一點,我跟你爸要吃到二月二龍擡頭。”

“……好吧。”田澄捧着一大堆吃的準備出門。

她爸田柏岩一個箭步跟到她身後,不由分說地拿過她手裏的東西說:“我送你下樓。”

田澄想到袁野還在車裏等他,就想趕緊把她爸拽住,沒想到田柏岩身手矯健,已經開門出去了。

田澄在後面一路追,還是沒能在田柏岩進電梯之前攔住他,只得垂頭喪氣地跟他一起走了進去。田柏岩果然從懷裏摸出小酒瓶,滿意地連續抿了好幾口。

田澄無奈地嘆氣,兩個人一起下了樓,走到樓下的停車位邊上。

袁野正在車裏吃已經涼掉的漢堡,看見田柏岩先愣了一下,随即看看田澄,飛快地擦擦手跳下車來,沖着田柏岩先笑了笑:“叔叔好。我叫袁野。”

田柏岩繃着臉說了句“你好”就扭頭以神秘的微笑看着田澄。

“小夥挺帥啊。”田柏岩湊到她耳邊說,“難怪你趕着回家。”

“快別說了。”田澄瞪他。

田柏岩正經了一下,“你是成年人了,要自己注意啊。”

田澄只好推他進樓,“好了好了,你趕緊上去吧。不然我給我媽打電話讓她搜你身了。”

田柏岩馬上慫了,沖袁野揮了揮手就老實地上樓了。

田澄自己走到副駕駛坐下,捧着她媽做的一包食物:“別吃那個了。我帶你回家,這兒有好多吃的。”

“這不是你家嗎?”袁野奇怪地問。

“哦,這是我爸媽家,我自己有套小房子。我的行李還在那邊,得回去拿。”

“哦……”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了她地址,開着導航上路了。

開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說:“今天別回上海了,今晚是高速免費的最後一晚,路上已經全堵死了。”

“哦。”田澄根本也無所謂,點完了頭過了很久才想起來問,“那你怎麽辦?”

袁野半天沒說話,開了兩個路口才悶聲說:“我去開個房間。”

說着他又笑了笑,“明天你要走的時候通知我,我還是來給你做司機比較好。”

田澄咬住了嘴唇,猶豫一下說:“我那兒有個沙發床,你要是不嫌棄的話……”

“不嫌棄。”他立刻說。

田澄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廳,不過在市中心很好的地段,買來就是精裝修的小公寓,配套和環境都不錯。她帶着袁野回到家,一開門,他就看見了秦書的那幅畫。

田澄準備把畫帶回上海的,所以它現在只是斜斜地靠在沙發邊上,還沒來得及包好。

“這畫上是你嗎?”袁野小心地問。

田澄只是點了點頭,把拎着的一包吃的放在餐桌上,随便挑了幾樣菜和一盒炒飯出來,送到微波爐裏去熱。

微波爐工作的時間裏,她支着手臂托腮坐在餐桌前,看着袁野。

他一直抱着手臂在研究那幅畫,像是想從畫裏看出什麽來。

直到她熱好了飯菜叫他過來吃飯,他才醒過神來,跑去洗手間洗了個手。

他吃飯的樣子還是那麽香,動作快速又不顯得狼狽,充滿了健康的少年感,跟那個人還真是一點點都不一樣。

想到那個負心絕情的人,田澄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站起來,從衣櫥裏翻出一套床上用品和被子,扔到沙發上說:“我累了,先去洗澡睡覺了,你吃完了就自己把沙發拉開鋪床。我就不管你了。”

袁野停下筷子,有點震驚地看着她,随即很善解人意地點點頭。

田澄真的沒管他,自顧自地去洗了澡,回到房間裏鎖上房門。

一秒鐘以後,她又打開了門,把客廳裏的那幅畫拿到了自己房間裏。

她實在不想讓袁野再盯着這幅別的男人畫的她看了。實在是太尴尬了。

她坐在床上,聽見外面傳來袁野洗碗的聲音,折騰了半天沙發床的聲音,走來走去鋪床的聲音,然後是洗手間裏嘩嘩的水聲,接着就是一片安靜了。

其實才九點多,遠遠沒有到睡覺的點。

但是她已經誰都不想面對了,擁住被子上床,蜷成了一團。

她夢見了秦書,夢見他對她笑,眉毛挑起來,斜飛入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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