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15-陸晚雲-5

蔣一澈不知道在這兒等了多久,頭發已經全濕了,搭在額頭上,大衣的肩部和下擺都被雨水打成了兩個顏色。

便利店的窄檐遮不住他,雨中淡淡的燈光照亮了他的臉。

他勾起嘴唇微弱地一笑,聲音有些顫抖地說了一聲“Hi”。

就好像他們約好要在這兒見面一樣。

陸晚雲甚至都沒想起來把傘往他頭上挪挪,就這麽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盯着他。

他從房檐下走出來,接過她手中的雨傘擋在兩個人的頭頂,用冰冷的手指撫了撫她的額頭說:“Just one more night,OK?”(就多待一晚,好嗎?)

她這才清醒過來,抓住他的手問:“你等了多久了?為什麽不發消息給我?”

他只是虛弱地笑笑,笑得嘴唇直抖。

陸晚雲立刻挽住他的胳膊往家走,一邊走,一邊情不自禁地使勁搓他的手,似乎想讓他快點兒暖和起來。

上了樓陸晚雲才發現他的行李箱已經在她家門口。

她控制不住地抱怨道,“你怎麽那麽笨?怕箱子淋雨,不怕自己淋雨?”

這人不知道是真沒懂還是裝傻,只是默默接過她手裏拎着的東西,讓她開門。

全程他都在微微顫抖着,陸晚雲以為他是凍的,心急火燎地開門拖着他進來,沒想到剛一開燈,他就放下所有的東西,轉身把她抵在了門上,兩手捧上她臉,語氣異常激動地問:“Do you wanna be with me”(你想跟我在一起嗎?)

陸晚雲愣了愣。

他以為她沒有聽懂,又放慢速度說了一遍:“Do you…want...to...be…with me?”(你想……跟我……在……一起嗎?)

這回她堅決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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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飛快地吻了吻她嘴唇,又飛快地松開,眼底閃出無比耀眼的光芒,淡棕色的眸子亮得像兩顆晨星,氣息卻紊亂而急促:“I know, I know it’s going to be difficult. I know it’s difficult for me. And for you too. I’m sorry. But I can’t give it up. I can’t give US up. I just can’t...I know true love doesn’te along everyday. But here it is. I want to be with you. Not just for tonight. But...like...for the rest of our lives. FOREVER. I h□□e to give it a try. I h□□e to do it for you. For US...”(我知道,我知道會很難。我知道對我來說很難。對你也是。對不起。但是我不能放棄。我不能放棄我們。我只是不能……我知道真愛不會每天都出現。但它現在來了。我想跟你在一起。不只是今晚。但是……是……我們下半輩子。永遠。我必須試一下。我必須為了你試一下。為了我們……)

他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麽長一段話,語速越來越快,到最後已經不能準确地控制自己的口齒和音量,說話開始含混不清,但是他還是記得挑了十分簡單的詞彙,所以她全都聽懂了。

陸晚雲探出兩只手,也捧住了他的臉。他卻毫無感覺似的,還在繼續滔滔不絕地說着:“I wille back. Maybe in three months, maybe in six... I don’t know for now. But I wille back. I promise. Can you wait for me”(我會回來的。也許三個月以後,也許六個月……我現在不知道。但是我會回來的。我保證。你可以等我嗎?)

她剛反應過來他在問她問題,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又無比着急地問了一遍:“Can you wait for me Can you?”(你可以等我嗎?可以嗎?)

陸晚雲先是慌亂地點頭——她覺得她哪怕再遲疑一秒,他都要立刻血壓升高暈過去。

等他舒了半口氣,她就用手指按住他的嘴唇,讓他不要再講話了。

然後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上海的秋天很美。我等你來。”

蔣一澈眨了眨眼,似乎在解析她說的這句話,幾秒鐘以後才重重地點了點頭,深深地吻住她的唇。

他還在全身顫抖,吻得兵荒馬亂,浸透了雨的頭發和臉頰擦着她的臉,暈開一大片水跡。

可是他的唇是甜的,是巧克力味的,那麽軟,那麽濕,那麽可口。

陸晚雲一邊回應他,一邊擔心他要凍出病來,想推開他讓他先去洗個澡,卻沒想到剛把腦袋往後躲了一公分,他就異常不滿地緊了緊雙手,把她的臉再拉回去。

算了算了,現在松開他可能會讓他病得更厲害。

于是她勾住了他的脖子,專心致志地加深這個冰冷潮濕,又甜到發膩的吻。

其實跟他分開才不過兩個小時,她就覺得好像幾年沒見似的,從剛才看到他那一瞬間開始,心跳就已經狂飙起來,到此時此刻已經整個人都發飄了,連胃都開始燒燒的,仿佛胃液都被他吻的沸騰了起來。

她覺得他濕漉漉的大衣非常礙事,就一邊吻,一邊開始解他的紐扣,很快順利地把他的大衣脫了,扔到手邊的鞋櫃上,然後又脫了自己的大衣,才緊緊地跟他擁抱在一起。

蔣一澈沒有像往常一樣上下其手,而是全程都捧住她的臉,呼吸急促得不正常,吻了很久也沒有要松開她的意思。

陸晚雲漸漸清醒過來,開始意識到如果由着他的話,他會一直堅持到明天早上。

她只好把手臂抱在胸口往前頂,硬是推開了他。

“你先洗個澡吧?”她擡手夠了夠他頭頂的濕發,“不然要受涼的。”

他只顧搖頭,整個人又要貼上來。

她趕快按住他的下巴不讓他動,“別讓我擔心好不好?”

她皺眉認真看着他,終于讓他找回了一些理智。

把蔣一澈推進洗手間,幫他打開熱水和暖風扇以後,陸晚雲匆匆回到房間裏,開啓了一切能取暖的設備:空調,電暖器,電熱毯。又把他已經濕掉的大衣和圍巾挂到空調下面,換了一套新的床品,把自己拎回來的菜放進廚房,飛快地切了兩塊生姜,煮了驅寒的姜汁可樂。

她在做這些瑣事的過程中漸漸清醒過來,開始理解他剛才那一段慌亂的講話。

他是想要跟她在一起。不是現在,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輩子。

她一邊忍不住咧開嘴角笑,一邊又覺得憂心忡忡。

他們面臨着那麽多問題,哪裏是憑着一腔熱血就能全部解決的。

但是就是這一腔熱血,燙得她也恨不得将一切理智和現實都抛到九霄雲外。

洗手間的水聲停了,按日常的經驗推斷,蔣一澈最少還要磨蹭半個小時才能出來。

陸晚雲等不及了。她端着一杯剛煮好的姜汁可樂就去開門。

他把浴巾圍在腰間,正對着鏡子發呆。

浴室裏蒸騰着熱烘烘的水汽,倒是一點兒也不冷。

陸晚雲在洗手臺的邊上放下可樂,放下馬桶蓋,抽了一疊紙巾擦幹淨了,才把他按下來坐着。

“快喝。”她把滾燙的可樂塞進他手裏,又一手拿着幹毛巾,一手拿着電吹風幫他吹頭發。

他的頭發很黑,發梢有一點點彎曲。她第一次幫人吹頭發,第一次發現原來男人的短發這麽好處理,三下五除二就幹得差不多了,柔軟蓬松地搭在額頭上。

她放下電吹風時,他還有一口可樂沒有喝完。

于是她拿出手機開始打字:“你想跟我在一起我很高興。但是……”

蔣一澈是盯着她手機看的,看到“但是”兩個字立刻急了,咕咚一下咽下最後一口可樂,抓住她的兩只手,分得很遠,不讓她再打字。

他把她的手分別按在自己兩側的腰上,帶着她半跪在自己腿上,搖頭說:“no but,no but……no……”(不要但是,不要但是……不要……)

陸晚雲被他角度奇怪地死死抱住,整個人都失去平衡,連腦袋都只能倒在他肩上,說話他也看不見,打字也沒法打,簡直有口難言。

她靈機一動,摸到手機的home鍵,把Siri調了出來,對着空氣說:“我是說,但是,我們要好好地計劃怎麽在一起,不要慌,以後還有很多時間。”

她說完很快就聽見了Siri蠢萌的回複:“對不起,我想我沒有聽懂。”

她掙紮着把手機舉到他面前,半天才感覺到他恢複了平靜,略帶歉疚地把她擺回正常的姿勢,只是還是堅決地環着她的腰不肯撒手。

“Sorry, I am not quite myself today.”(對不起,我今天不太像我自己。)他把臉埋在她的肩頭,這時候才想起來臉紅。

陸晚雲笑着擁住他□□的肩膀和後背。

蔣一澈開始不太老實地在她頸邊蹭來蹭去,還握着她手往浴巾底下探去。

她差點兒就被他帶得鬼迷心竅了,已經開始情不自禁地低頭想要咬住他潮濕紅潤的嘴唇,直到他忽然打了個噴嚏,她才清醒過來。

“不行。這兒不行。”她強硬地拖着他起來,把他推進房間,一直推到已經熱起來的被窩裏躺下。

蔣一澈把被子拉到了下巴的位置,使勁聞了聞,一臉享受的模樣。

陸晚雲在他面前坐下,想了想又站起來說,“我也要去洗個澡。”

她是不洗澡沒法上床的人,而現在她很想上床跟他擠在一個被窩裏。

陸晚雲飛快地沖熱了身體,就奔回了溫暖的床上。

他已經打好了很長一段字在等她:“我需要先回去把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好。有好幾個項目在等着我。我也需要這些錢。但是我保證,我會加班,會早一點把事情都做完。然後我會來找你。我知道我在這裏很難找工作,但是沒有關系,我不挑剔,只要能開始工作,有收入就好。我也知道要留在這裏,要學中文會很難,但是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她心裏一熱,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繼續打字道:“也許我會找不到工作……”

“沒關系。你不用把所有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她也飛快地埋頭打起字來,“我也會想辦法的。我也可以先努力盡快多賺一點錢,這樣你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換工作。”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看看她,“你打算怎樣賺錢?”

她第一次覺得跟他說話太慢了,手速根本趕不上她想說的話:“有一個做音頻節目的APP一直想要讓我去他們那裏,他們開的簽約費和分成都很高。雖然感覺不是很穩定,但是可以試試。”

他幾乎是同時在打字:“這個工作你喜歡嗎?你不要為了我太沖動。我希望你能做你喜歡做的事情。”

陸晚雲點點頭,飛快地吻了一下他的臉頰,“跟我現在的工作應該差不多。我可以先辭職過去再說,雖然會有一點風險,不知道他們以後發展的情況如何……”

她話沒說完就忽然又想到另外一點:“或者我去問問看他們能不能接受我遠程工作。如果可以的話,我就可以去找你。那樣的話你就不用過來,不用重新找工作。我可以學英文的。”

他熱烈地點頭,激動得手都有些抖,“真的嗎?你願意去嗎?你會喜歡LA的。那裏一年四季天氣都很好。不會有這麽陰這麽冷的冬天。可是你去美國會不會很不習慣……”

她笑了笑,“有你陪我,我應該可以适應的。”

他立刻騰出一只手摟了一下她的肩膀:“其實你願意的話,不工作也可以的。只是那樣會太委屈你……”

她沒有等他說完就搖頭:“不工作我會瘋的。我也不能把所有的壓力都放在你一個人身上。”

蔣一澈怔了怔,打字的速度放慢了一些:“那如果你的工作不允許你過去,我在這邊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上海和LA的生活成本都很高……”

陸晚雲也有點意識到他們這麽沖動的計劃可能不太完美。她決定換個話題。

“如果你來的話,我們就收養大白好不好?他很喜歡你。很少見到他這麽喜歡一個人。”

“好。我也很喜歡他。”他也馬上配合她。

“如果我去LA的話,也可以把他帶過去。”

他點頭點到一半,忽然問:“那你媽媽怎麽辦?她會跟你過去嗎?”

陸晚雲這次愣了愣,她知道不管在哪裏,她媽都不可能給蔣一澈一點點好臉色看。但是她此刻完全不願意說這個問題很難解決,只是胡亂應付道:“會有辦法的。先不要想那麽多。”

她被他提醒了,也問道:“如果你留在這邊的話,你父母怎麽辦?你媽媽最近情況怎麽樣?”

蔣一澈開始皺眉了,“很不好。她現在是嚴重的……”

他停下來先去查了字典,給她看了“躁郁症”三個字,才切換回備忘錄的頁面:“最近爸爸說他已經不太能控制她了,他已經跟樂團請了很多次假了,想讓我回去幫他。應該是一清的事情讓她……”

他沒有繼續下去,兩個人同時驀然呆住了。

她側身用兩條腿把他的左腿勾住,慢慢地靠在他肩上,兩個人都滿懷心思,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他們倆都是平素理智的人,剛才的沖動已經燒完了,這會兒仔細琢磨起來,才覺得前路未蔔,四面八方都有嚴重阻礙他們的高牆。

“你怎麽又回來了?”陸晚雲又轉移話題問。

他緩緩地打字:“我在去機場的路上忽然想到有一件事情沒有做。”

“什麽事?”

他猶豫片刻,“你還沒有唱歌給我聽。”

陸晚雲看着這行字,立刻止不住地心酸起來。

雖然在去伊斯坦布爾的飛機上就答應要給他唱歌的,可是她一直沒兌現這個承諾,因為她不忍心。

她第一次覺得他聽不見真是太糟糕了。一切都變得這麽難。

他擡起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她說:“I'm so sorry.”(真的很對不起。)

她不知道他有什麽好道歉的。

蔣一澈抛開手機,把頭埋在她胸口,滾熱的呼吸拍在她胸前。

他沒穿衣服,而她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

她抱着他,用被子緊緊裹住他整個身體。

“不要說對不起。”她在他耳邊說,“是老天對不起你。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更沒有對不起我。”她心裏其實難受極了,但是她覺得一定要堅持住不能哭,一旦哭就是向命運低頭認輸了,她要守住最後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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