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chapter 1

“鏽色”會所門前的燈盞是綠色的,一只飛蛾撲扇在燈火周圍,它的翅膀很薄,看起來近乎透明。

晏南安站在燈下,點燃了一根煙。

話筒裏,陳夢不以為然地說:“你真的要去找他嗎?當年你那麽整他,現在他飛黃騰達了,不弄死你算善良,怎麽可能幫你?”

晏南安将視線從飛蛾的羽翅上收了回來,煙頭燒了一段,火光落在了她的指尖,她回過了神,再次吸了一口,說:“他會。”

“南安,你別太自信了,”陳夢嘆了口氣,說:“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你不記得你當年怎麽對他了嗎?你現在不是什麽晏家大小姐了,可他是星耀太子爺,他想弄死你太容易,動動手指就行了,你不躲遠點,還指望他幫你?真的,別去招惹他了……”

晏南安沒再說話。

她當然知道。

陳夢在電話裏又叮囑了她幾句,挂斷了電話。

晏南安擡起頭,她望進眼前油柏路的盡頭,那裏閃着燈,像無數只眼睛。

剛過十點半,這裏的熱鬧正要開始。

煙已經燒完,晏南安将煙頭按滅在石米上,轉身朝會所走去。

*

厚重的紅木門推開,跟着靡靡之音撲面而來的,是煙酒和香水味。

酒桌上,幾個油頭粉面的富家少爺正在勸酒,昂貴西裝外套挂在椅背上,白色襯衣的領口是軟塌塌的,每個人的臂彎裏挂着一個漂亮時髦的小姑娘,眼睛被酒氣和色氣充盈成紅色。

房門打開,他們停下舉杯,回頭朝門外望去。

服務生向他們通報——

“晏小姐到了。”

“晏南安?”

這真的是晏南安。

一只紅底黑皮面細帶高跟鞋踏在了原木地板上,鞋跟尖銳好似一把鈍刀。

晏南安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好久不見。”

“這是什麽東風?竟然将我們晏南安吹來了。”靜了一瞬後,包房裏又熱鬧了起來。

陳家小少爺陳星燃最先出面打圓場,“來來來,主座該給你留的。”

跟着他玩的小姑娘是個新人,不怎麽懂事,這是頭一次見晏南安,探頭探腦,好奇地問:“她是誰?”

鄰座不屑地說:“晏南安都不知道?這可是晏家大小姐。”

他們故意将大小姐這幾個字念得很重,引得其他人低聲發笑。

誰不知道五年前這個不可一世、作惡多端的晏家大小姐被掃地出門。

托她福,晏鐘青被氣得斷了氣。

沒想到這位沒良心的大小姐在國外躲了五年,如今終于回來了。

“哦,原來是她!”那小姑娘恍然大悟,尴尬地吐了吐舌頭。

她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她只聽他們說晏南安飛揚跋扈,驕縱蠢鈍而不自知,沒想到她竟然還這麽漂亮。

晏南安可能不是天生的美人,但沒有人能說她不好看。

她的美不是标準的,用一把直尺在她臉上量眼睛的寬度和鼻梁的高度并不能得出通用的美學公式,但這無損她的奪人心魄。

她有一雙偏大的杏眼,眼尾較長,她的鼻梁比南方女孩要高出許多,直直一管,從兩眼間山根處隆起,一直連接到微翹的鼻頭,鼻翼瘦削而精致,她的嘴唇則飽滿偏肉,笑起來時眉眼彎彎,風情萬種。

桌上的女孩們下意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只想離晏南安更遠一點。

大家全都做好了看熱鬧、看笑話的打算。

晏南安回來的第一件事是來“鏽色”,這很難不讓人想到她和如今如日中天星耀太子爺的那點事。

五年前,是晏南安帶着賀希成來這裏玩。

她脾氣不好,嫌這裏的飯菜不合口味,硬要賀希成去給她買熱湯。

那天那麽大的雨,賀希成一言不發就去了,一個小時後捧着涼了的湯水回來。

晏南安又一口也不願意吃了,讓他在她的朋友面前一點面子沒有。

風水輪流轉,當年賀希成對晏南安有多低微,如今晏南安對他就有多低微。

晏南安對老鼠似的竊竊私語不以為然。

相反,她覺得有些好笑。

想挨她罵,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晏南安眼波流轉,目光在房間裏搜尋着。

只用一眼,她便看見了她想找的那個人。

隔着屏風和牌桌,房間的另一頭,賀希成坐在紅色真皮沙發上。

他穿着黑色西裝,黑色的短發整齊地朝後束,露出大理石板的額頭和高聳的眉骨。

他手臂舒展着,一只手随意地搭靠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擱在膝蓋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打着。

他的個頭要比普通青年男子高大許多,寬廣的肩膀将意大利品牌西裝襯得有棱有角。他也在看她,那雙陰鸷的眼睛眸色極深,好似一團化不開的墨。

晏南安無視這群人閃爍的目光,徑直向餐桌走去,她随手拾起一只空杯,倒了半杯紅酒,然後向賀希成走了過去。

賀希成一動不動,他看着她,好像要看進她的眼睛裏。

他挑釁,晏南安便也望他。

五年不見,他似乎變了不少。

他的身軀更加龐大,棱角也更為凸顯了,眉骨、顴骨、下颚,每一處都是那麽的冷峻而鋒利。

以前的他也是這張臉,只是那張刀片般纖薄的嘴唇,吻起來柔軟得像雲。

晏南安在心裏深深呼吸,然後擺出一張刀槍不入的笑臉,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盈盈地說:“賀總,我來敬你一杯酒。”

“哇哈!”其他人鬧哄哄地起哄。

“這是要敬賀總啊。”

酒杯遞到了他的眼前。

賀希成依然沉默,他冷眼看着她手裏的酒,也看着她。

半晌,他嗤笑了一聲,冷峻的嘴角勾了勾,說:“這麽敬的酒,我是不喝的。”

“哈哈。”大家哄堂大笑。

“聽見沒?”陳星燃笑得最大聲,他捏着嗓子,模仿賀希成的聲音,說:“這麽敬的酒,賀總是不喝的哦。”

“知道在‘鏽色’要怎麽敬酒麽?”有人繃住嘴唇,打了個啵。

晏南安也嬉笑了。

她看着賀希成冷漠的臉,穩住手中的酒杯。

“賀總,”她嗲聲嗲氣地說:“那您想我怎麽敬?我就怎麽敬。”

“怎麽敬啊?”大家哄鬧。

人人都在看好戲。

誰見過這麽撩賀希成的?

誰見過恨不得坐在賀希成腿上的?

沒有,誰都沒有晏南安這麽不識相。

曾經,也有剛出來玩的小嫩模,沒摸準賀希成的性格,以為自己年輕漂亮,不會有人拒絕,潑辣地坐在賀希成腿上。賀希成當時什麽都沒說,但從那以後,他們也再也沒有在酒宴上見過那女孩兒。

他們都想看看賀希成會怎麽翻臉,讓晏南安在這裏難堪得下不了臺。

晏南安說:“賀總要我怎麽敬?”

賀希成冷冰冰地看着她,目光淩厲得像一把劍,冷笑,反問:“你說呢?”

晏南安看着賀希成,然後端起酒杯,身體前傾,僵硬地坐進了賀希成懷裏。

她身材高挑,個子要比南方姑娘高出不少,但賀希成的身軀依然比她要健壯太多,在他懷裏,她依然微小、弱勢。

她低頭,含了一口酒,心裏盤算,待會兒賀希成推她的時候,她往哪邊摔摔得能慘烈些,這樣訛起人也好開口。

“啊哦!”在一片起哄聲裏,她閉着眼便往賀希成的臉上貼去。

但她卻沒有機會找到那兩片冰冷的嘴唇。

賀希成的兩手握在她的後腰上,向上一提,便将她抱了起來。

她在他懷裏失了重,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她看見賀希成的眼睛,目光不算溫善。

她失重得後仰,下意識地扶住賀希成的肩,同時賀希成收緊了手臂,讓她的小腹撞在了他的胯骨上。

他推着她往門外走。

高跟鞋在樓道上走得跌跌撞撞,推進套房時,她的後背撞在了一面冰涼的牆面上。

賀希成終于松開了她。他背過身,徑直向房間深處走去。他開了一瓶白蘭地,拎着杯子,坐進了黑色單人沙發裏,陰晴不定地望着她。

晏南安笑笑,她将被賀希成弄亂的碎發別在耳後,然後邁着步子,徐徐向賀希成走去。

一進房門,她便篤定,這裏就是賀希成的房間。

因為空氣裏漂浮着的是賀希成的味道,像是浸在伏特加裏的皮革,和他這個人一樣,涼徹心扉。

晏南安一直走到賀希成面前,她再次笑着坐在了賀希成的腿上,手掌放在他起伏的胸膛上。

這裏沒有人,這裏很安靜。

所以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賀希成的氣息。

他的呼吸急促,與她的相糾纏。

她用手指追尋賀希成領口的暗紋,從胸口,一直到脖頸,說:“要不要繼續剛才沒做完的事?賀總喜不喜歡我這麽喂?”

她再次一點點向賀希成靠近。

她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在自己身下賀希成身體發生的細微的變化。

他的身體變得灼熱,大腿部的肌肉緊繃着。

那雙深邃的眼睛眼尾發紅,目光愈發兇狠。

她終于找到了他的嘴唇。

和記憶裏的一樣柔軟,但卻比他的身體冰涼太多。

那片薄唇在她的嘴唇上擦了一下,然後賀希成猛然轉過了頭。

他的手緊緊握着沙發金屬扶手,骨節突兀。

他沒有看她,聲音又低又冷,“晏南安,你到底要怎麽樣?”

晏南安好像一下醒了。

她嗤笑,從賀希成身上站了起來。

她從錢夾裏取了煙和打火機,點上,然後放松地坐進賀希成對面的靠背椅。

“賀希成,我們談談吧。”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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