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
chapter 12
他們來的早,入場後,賀希成的朋友們還沒有來。
賀希成問她:“試不試?”
晏南安點了點頭。
這家射擊場提供的是真槍,除了有國産和外國産22LR民用槍械,外還有很多軍用□□可以體驗。各種器械整整挂滿了一面牆。
看着這麽多槍,聞着空氣中漂浮的火藥味兒,晏南安想到了她第一次握到□□那個午後。
當時晏鐘青帶她去一座漂亮的山莊避暑,那是一家合法狩獵場,固定狩獵場分為8個區域,配備的槍械是狩獵場內使用的單管及□□,“滑膛槍”。他們這次狩獵的主要是野兔和野雞,如果運氣好,還能打到二代野豬,這個地方深受像晏鐘青這樣喜愛狩獵的老板生意人歡迎。
導獵員和安全員領着他們上山,跟随着的還有一只叫“旺財”的棕色導獵犬。山上樹林茂盛,晏南安背着槍管,走得深一腳淺一腳。
晏鐘青問她:“怕不怕野豬?”
她撅了撅嘴,說:“我才不怕呢。”
晏鐘青的朋友們聽見了她這個小丫頭片子信口開河說出的豪言壯語,紛紛嗤笑,說:“虎父無犬女,聽聽小丫頭說的話,嗨,要是個男孩子,怎麽也是個人中豪傑了。”
那時晏南安多年輕氣盛,她不服氣,擡槍便對頭頂晴天發了五枚子彈。
一連串的槍聲震得在場人全傻了,直到晏南安彎腰從地上将一只大雁撿了起來,說:“現在你們還有什麽話說?”
這幫人也都各個有頭有臉,方才一陣驚吓,又躲又藏,沒什麽面子,心裏都有氣,但也礙于晏鐘青的面子,好聲好氣地哄了一句:“我們剛才真是說錯了,兒子女兒都一樣,瞧南安的身手,有幾個小子有這本事?”
說說笑笑,大家又繼續打獵。晏鐘青卻留了下來,他陪着還在生悶氣的晏南安一起慢慢走,“旺財”撒歡似的圍着他們跳來跳去。
晏南安以為,晏鐘青會誇她,沒想到晏鐘青問她:“剛剛為了打那只大雁,你用了幾枚子彈?”
她無所謂地聳肩,說:“五枚。”
晏鐘青摸了摸她的頭,溫和地笑了笑。晏南安說:“您怪我子彈用多了?”
“不,”晏鐘青說:“我只是覺得你不用這麽意氣用事,可以用一枚子彈解決,就不要用四枚。”
“會不會射擊?”晏南安聽見賀希成問她。他遞給了她一把9MM□□裝子彈盒。
“不會。”晏南安眨了眨眼,裝起了新手,接過子彈盒,卻不知道安全栓,又不知道子彈夾如何卸。
賀希成便說:“我教你。”
他從背後握上她的手,“首先要檢查子彈夾裏有沒有子彈。”
他教她退下了子彈夾,“少了三枚。”他說。
他往子彈夾裏推進三枚子彈,然後握着她的大拇指,将子彈夾推了進槽內。
“然後,”他牽引着她的手指,按下安全栓。
“你的身體要放松,肩膀、手臂、大腿。”他用黑鞋跟踢了踢她的足弓,兩手從身後握上她的手腕,他的下巴距離她的肩膀僅僅只有細微的一段距離,每一次的呼吸全都噴灑在她裸露的脖頸上。
他全神貫注地直視着前方,繼續說:“你的眼睛、槍械彈道和靶心永遠要在同一條直線上,現在,扣動扳機。”
撞針撞擊了子彈,火藥迅速燃燒,她聞到了那枚子彈射出時産生的淡淡的硫磺味。巨大的後挫力讓她手臂的肌肉挫傷傳出微弱的酸疼,在那枚沿着弧形軌道漫游的子彈沒入靶心發出巨大的“砰”的沖撞聲時,
“砰。”子彈射穿靶心,八環。
“不錯。”賀希成說。
晏南安放下槍,笑笑,說:“新手運氣。”
*
打完一把□□,賀希成的朋友們陸陸續續到達。
晏南安這才明白賀希成說的那句好好表現是什麽意思。
賀希成的朋友們有男有女,全都成雙入對,只有賀希成一個人是單身狗。
晏南安剛剛試衣服的一肚子氣全消了,她現在,只想笑。賀希成啊賀希成,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賀希成一個刀眼飛了過來,晏南安立刻乖巧憋住,并且敬業地将手放進賀希成的臂彎裏,禮貌地地向賀希成的朋友們打招呼。
來的一共有四人,兩男兩女,男人穿着Polo領T恤和運動短褲,女生梳高馬尾穿網球裙。
賀希成又來了電話,離開大廳在走廊上接聽。晏南安一個人留下,和賀希成的朋友們聊天。其中一個漂亮溫柔的女生主動和晏南安交談,說:“我叫陳曉紅,這是我男朋友周玉衡,他是一名律師喲。你就是賀希成的女朋友呀?真漂亮啊!”
晏南安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說:“你也很漂亮。”
另一位朋友攬住陳曉紅的肩,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他應該就是陳曉紅口中的律師男朋友周玉衡,長得很英俊,虎頭虎腦。他看着她傻笑,搞得晏南安有有點尴尬,遲疑地點了點頭。
“你跟賀希成是怎麽認識的呀?”陳曉紅問。
“我們以前是同學。”晏南安回答道。
“高中同學,哇,那好多年了吧。”
晏南安眨了眨眼,“是,快十年了。”
“你們在說什麽?”賀希成打完電話,加入了他們。他自然而然地将手放在了她背後的靠椅扶手上。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好像是環抱着她,晏南安臉頰不由自主地熱了,她将後背繃得筆直,遠離那只強壯的手臂,以及他的存在帶來的呼吸。
“我們在說你們怎麽好的。”陳曉紅說,“你來了剛好,可不許再走了!”
賀希成一落座,他的朋友們又是一陣起哄,說:“鐵樹開花後就是不一樣,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來賀總開竅後都是這麽疼老婆的。”
晏南安便跟着他們一起起哄,說:“哎呀,我真一點辦法沒有,他真的黏死我了,就連我出門上個班,他都舍不得我去呢。”她捋了捋頭發,刻意露出手指上碩大的一枚鴿子蛋。
“哇塞!這戒指多大啊!”
“五克拉呢!~”
賀希成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麽靜靜地看她表演。
“你們誰追的誰?”
有賀希成在場,晏南安編不了瞎話,只能實話實說,“我們是高中同學。”
“賀希成,你這人怎麽這樣?還讓女孩兒追你?你好意思麽?”周玉衡唯恐天下不亂地打了賀希成一下。
賀希成沒惱,表情算得上溫和。他意味深長地瞧着她,說:“是麽?”
“難道不是嗎?”賀希成的目光讓晏南安一愣,竟率先自我反省起來。
賀希成只是笑了一下,這個笑很難形容,像是在諷刺她,可又像在嘲笑自己。
陳曉紅說:“啊?倒追呀。女孩兒倒追真的很需要勇氣呀!賀希成是不是很難追哪種?”
“難,特別難。”晏南安像刷boss副本一樣嘆氣,“當時我追了他好久呢,大概快一年了。”
“哈哈,也是!”陳曉紅接着問:“那告白呢?也是你先告的白?”
“是……”
“第一次約會?”
“我逼他出來陪我看電影。”
“第一次牽手呢?”
“好像是一起走長江大橋,我突然抓了他一下……”
本來還是有趣的話題,卻往一個尴尬的方向發展,似乎越來越不愉快了。
有些事,只有十八歲時候才有膽量做。因為過了那個年齡,就知道有多蠢了。
她那時就是這樣。她喜歡賀希成,喜歡賀希成遠山似的眉眼,打死都不搭理人的酷勁兒。
你越不搭理我,我越喜歡你,我越要追你。連晏南安自己有時候都想不出,她當時的執念究竟是賀希成這個人,還是那種求之不得的自殘的快感。
細細回想,那段歷史不堪回首。這些事她都做過:張牙舞爪地跑去向賀希成告白的女生警告——再別找他了,他有女朋友了。賀希成讀的是實驗班,下課很晚,她便一個人守在教室門口等他,就為了跟他一起走到學校門口。
她真的是一顆心都系在賀希成身上了。
然而,整段酸澀的記憶裏,賀希成的存在都是極淡的。他的确會滿足她提的任何無禮的要求,就像現在這樣,但他卻從來沒有主動過什麽。
在一起是她要求的,分開是她要求的。他像是一個影子,似乎在那裏,卻又不在,面目全非,從不回頭。
晏南安有時想,她的離開,對賀希成是不是一種解脫?他終于不用再和一個自己并不那麽喜歡的人苦苦糾纏在一起,她的追逐,她一把火燒光整個世界的熱烈,是彼之蜜糖,他之□□。
他對她避之不及。
晏南安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她不想再聊了,尤其是賀希成就在她身後,不知出于何種心态地聽着她一個人回憶。沉默,一言不發,和以往一樣猜不出情緒地欣賞着她難堪的獨角戲。
晏南安猛地站了起來,端起紅酒杯,含了一口紅酒,說:“喜歡嘛,對喜歡的人,怎麽能不追,不追他跑了怎麽辦?好了,我要去一下洗手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