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chapter 13
冰冷的水拍在臉上,晏南安用這種針紮似的痛感穩定自己的情緒。
深呼吸,深呼吸,沒事,沒事。
她不斷地自我催眠,再擡起頭,發現鏡子裏的人妝花了,濃重的煙熏色眼影暈開,像是流了兩道眼淚。
有病。她拍了一把水,惡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然後挽好頭發用化妝棉吸走黑色的污水,補妝,描眉,對着鏡子做出一個标準的、只露出六顆牙的刀槍不入的微笑。
她款款走出洗手間,在走道鞋跟歪了一下,和另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抱歉。”
“sorry。”那人和她個同時說。
她擡起頭,看見這個人的臉,驚訝道:“陳醫生?”
“晏南安!?”這個穿着一身黑色運動服,劍眉星目,皮膚小麥色,笑起來會露出兩顆小虎牙的年輕男人對她笑了起來。
晏南安說:“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陳醫生。”
“是啊!”陳述然說:“我剛回中國呢!我正想聯系你,但你只給了我你加拿大的號碼。What a wonderful surprise!”
晏南安說:“陳醫生是回國發展了嗎?”
“Not yet.”陳述然搖了搖頭。
他天生一雙笑眼,娃娃臉,無論說話還是思考,看起來臉上總挂着一點笑。這種親切感很讨人喜歡,但他卻很苦惱,覺得自己看起來不夠嚴肅,不像是專業的心理醫生。
“這次回來只是探親。”陳述然說,“晏小姐最近怎麽樣?”
晏南安說:“我很好。”
陳述然道:“那太好了。但是平時很多事情還是要注意哦,千萬別掉以輕心。”
“我知道的!”晏南安笑笑,兩指在額前一揮,俏皮的敬了個禮,“謹遵醫囑。”
他一直很欣賞晏南安,他喜歡亞洲女孩,她們溫婉的面部骨骼走向讓他迷情,而她們中的晏南安美得就像童話書裏來自東方的神秘公主。
他踟蹰,組織着一同喝杯咖啡的要求。
他的中文沒有英文好,如果這個時候說英文,他可能會想出許多俏皮話,但現在,他只能不好意思地說:“我可以……我可以……”
他撓了撓頭,沒想一低眼看見了晏南安左手無名指上那顆巨大的“鴿子蛋”。
他意外道:“你,你結婚了呀?”
晏南安一愣,幾乎忘了這個昂貴的道具。她也低頭看那枚碩大的戒指,這時再看,不覺得好笑,反而覺得它讓她看起來很可笑。
“沒有,”晏南安尴尬地解釋,右手握住手指要将戒指捋下去。到底還是随手買的,尺寸不合,戴上去了,卻取不下來,卡在了手指的第二根骨節上。
“要我幫你看一下嗎?南安?”陳述然突然換了一種稱呼。他們是朋友,總這麽叫晏小姐,不生分了嗎?
“好的,謝謝。”晏南安說:“好像卡住了。”
陳述然握上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移動着那枚戒指:“尺寸怎麽不合适呢?”
晏南安眨了眨眼,尴尬地笑笑,說:“不小心弄錯了。”
“我試着幫你取下,要是覺得疼,就告訴我。”陳述然看着她的眼睛說道。他收緊了五指,将她的手包住。
“不必了。”卻聽見身後另一個人這麽說道。
不知什麽時候,賀希成出現在了走廊轉交處,他鷹一樣的目光陰沉沉地盯着她,讓她通體生寒。
晏南安突然不敢動那枚卡在手指上的戒指了,好像他真的是她忠誠的丈夫。
賀希成朝她走了過去,她下意識往後退,這個動作卻讓賀希成看起來更可怕。他緊抿嘴唇,一言不發,抓走她的手,捏住那根纖細的手指,将那枚戒指輕輕往上一推。
戒指卡在了指節上,漂亮得恰到好處。
“不打算介紹一下嗎?”他強硬地将她拉進了自己懷裏,又看向陳述然,冷冰冰地問。
“我叫陳述然……”作為從小在美國長大的ABC,陳述然不是很懂東方含蓄內斂的彎彎繞繞,他真以為賀希成是要晏南安介紹自己,于是主動搶答。
“一個朋友。”晏南安幹脆地打斷了他。
“什麽朋友?”
“就是朋友!”
晏南安現在最不想的就是讓賀希成發現陳述然的身份,她迅速按電梯。運氣不錯,電梯很快開了,她立刻快步走了進去,放下了別在發頂的太陽鏡。
陳述然說:“我也要坐電梯,一起吧。”
“上樓還是下樓?”
“下樓。”
“我上樓。”晏南安按上關門鍵。
電梯門關上的最後一刻,賀希成走了進來。狹窄的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的臉倒映在電梯不鏽鋼門面上,像一幅對折的畫。
晏南安低眸不語,轉動着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她聽見賀希成對她語焉不詳地說:“什麽都不準備解釋一下?”
晏南安說:“沒什麽好解釋的,就是一個朋友。”
“在加拿大認識的朋友?”
“嗯。”
鏡面裏,賀希成盯着她,下颚緊繃,不鹹不淡地說:“看來你在國外過得不錯。”
晏南安說:“哪兒有賀總潇灑?今天這種場合怎麽不請餘小姐來?她的衣服不還在後備箱裏?”
賀希成深吸口氣,冷眼睨她,冷冰冰地說:“我對晏小姐的交友圈沒有興趣!但今天晏小姐是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到場,我人還沒走,別給我戴頂綠帽子。”
晏南安也生氣了,說:“他只是個朋友,你幹嗎把話說得這麽難聽?”
“我說話難聽?”賀希成轉過身,晏南安下意識往後一退,後背便撞在了冰涼的鐵皮面上,退無可退。他一手抵在牆壁上,另一只手掐着她的手腕,舉起了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只是朋友?只是朋友為什麽要當着他的面取掉我給你的戒指?只是朋友為什麽不肯告訴他我是什麽人?”
他覺得自己簡直要氣瘋了。她怎麽能對着另一個男人摘下他給的戒指?
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是他生命裏最濃墨重彩的顏色,而他,只是一個過客。
那五年她到底在加拿大做了什麽?她是不是談了無數次戀愛?她是不是親過無數人?她是不是跟無數人像和跟他一樣上床?他們在床上的時候,是不是和他們那時一樣發瘋?
這個念頭不斷困擾着他,總在不經意時突然冒了出來。如果是平時,他還有自制力可以壓下這邪念,但此時,他的理智全都被一把火燒光,他現在就像瘋狗一樣要發瘋了。
他惡狠狠地看着她,看着她的鎖骨,因緊張而起伏的前胸,和那裏跳動着的心髒。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按下電梯裏那個緊急暫停鍵,然後就在這裏,進入她,檢查她,查看那片屬于自己的甜蜜沼澤地有沒有別人的足跡。
邪惡的占有欲讓他太陽穴青筋都要跳出來了,他不知不覺用了最大的力氣,恨不得将她的手腕掐斷。
晏南安沒見過賀希成這樣,她開始害怕了,掙了一把,用另一只手推他,“你放開我,賀希成你放開我!”
他怒火攻心,已經什麽也聽不進去,他将她另一只手也握住,反剪在她身後,騎身壓了過去,額頭抵在她的前額上,“晏南安,你做夢。”
電梯一層一層攀高,最後一直到達頂樓,鐵皮面被玻璃牆取代,外面是白雲和太陽,陽光照了進來,但是卻沒有帶來一絲溫度。
賀希成低頭看她,聞着她發間檸檬薄荷的香味。她的衣服被弄亂了,一張慘白的臉旁邊落了兩縷蓬亂的卷發。就算是這種時候她也很漂亮,跟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漂亮——那個不愛穿校服的女生,明眸皓齒,漂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不小心落在了人世間。
“叮咚。”電梯門開,電梯外是頂層包房。
晏南安找準機會推開賀希成往外跑,“我要回去了,我想回家!”
“不許走。”他立馬抓上她,一遍一遍的強調,“不許走,我說不許走就不許走。”
他抱着她跌跌撞撞向卧室走去,他罵她:“你是不是像當初勾引我一樣到處勾他們然後把他們甩掉?看他們為你痛哭流涕要死要活,這種感覺是不是很爽?是不是滿足了你的虛榮心?你是不是就愛做這種事?!晏南安,你這個壞女人。”
他的大腦空白一片,将這五年想對她吼的話,統統說了出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好像挑破了一個巨大的膿瘡,剜出下面的腐肉。
既然不愛他,為什麽還要千方百計的招惹他?既然不愛他,為什麽要對他一遍遍說我愛你?
她說,他們的第一次都是她主動。
第一次牽手,第一次約會,第一次接吻,第一次上|床。
她說錯了,明明是他先注意到她。
他故意去攔下她,故意不讓她走,故意讓她看見自己,故意讓她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