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chapter 17

晏南安查了監控錄像,這捧詛咒的花籃是一名普通的快遞員送來的。提前付款,沒有署名,就連“祝你早日暴斃”六個大字都是從報紙上剪下來,拼接而成。

趙闊和程橙叽叽喳喳地分析:“是不是張總呀,他走的時候,那麽生氣。”

“我也覺得是。”

晏南安便問:“張總現在做什麽去了?”

趙闊眨巴眨巴了眼,心中默默祈禱晏南安不要因為是他帶來的這個壞消息而打他,“他去晏氏影業當副總去了,現在應該是晏小蘭的左膀右臂。”

趙闊以為晏南安聽到這個消息會很生氣,沒想到晏南安反而笑了起來。趙闊奇怪道:“晏,晏總你笑什麽?”

晏南安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說:“敵人都是從內部擊破的。我還沒想好送晏小蘭什麽大禮,他倒直接幫我辦妥了。”

這件事并沒有影響公司氛圍,大家還是該幹嘛幹嘛,忙忙碌碌地跑客戶,聯系場地,做策劃案。

晚上下班後,大家一起去清吧吃燒烤喝酒。晏南安做東付錢,讓大家随便點。

趙闊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直接點了十塊羊排,把程橙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說:“我天,一頓燒烤你吃了兩千五?你還想不想上班了?”

趙闊被程橙吼懵了,疑惑地撓了撓頭,委屈吧啦道:“不是吧,晏總不是說随便點麽?”

程橙恨鐵不成鋼,“行行行,你随便點。老板夾菜你轉桌,老板開門你上車。”

項目組裏的都是年輕人,沒有階級尊卑的老派思想,全被程橙和趙闊倆活寶逗笑了,哈哈樂成一團。

晏南安也笑,對程橙說:“橙子,你把菜單給趙闊,接着給我點,點了什麽就要吃什麽,響應國家光盤行動,吃不完不許回去。”

趙闊立馬将頭埋進菜單裏,哼唧了一聲:“哎呀呀,饒了我吧。”

酒水和燒烤陸陸續續上了,大家說說笑笑,氣氛融洽。晏南安坐了一會兒,喝了點酒,突然煙瘾犯了,坐不住,披了外套,到外頭吹風。

她點了根煙,抽了幾口,眯眼看天。

今夜月色不錯,又大又圓,也不知道賀希成現在又在哪兒潇灑。

她又靜靜抽了一會兒,心中琢磨了一下,要不要給他發條短信?感謝一下住院時他的關照,然後再發個一百塊錢的紅包,算是還掉毛巾和牙刷的錢。雖然現在的賀希成不缺她這麽一點,但也是個找他說話的由頭。

她摸出手機,握在手裏,轉來轉去。

突然手機自己響了起來,吓得晏南安差點将手機飛出去了。

她忙在垃圾桶的石米上按滅了煙頭,劃開鎖屏,18開頭,本地號碼,她沒有見過這個號碼。

晏南安警覺地接通了。

話筒裏傳來短暫的呼吸,只是一聲,晏南安就好像心髒被擰緊了。

她下意識握住話筒:“喂?”

那邊依然沒有聲音,還是忽深忽淺的呼吸聲。然後呼吸聲突然停滞住了,接着傳來了衣服撲簌簌的摩擦聲。“喂您好……”手機從一個人到了另一個人手裏,一個年輕男人吞吞吐吐地對她說,“那個,不好意思,我,我是賀總的秘書,您可以叫我小李。”

晏南安将手機攥得更緊,“怎麽了,賀希成怎麽了?”

賀希成怎麽了?為什麽給她打了電話卻不說話?

秘書小李有些尴尬地說:“那個,不好意思啊晏小姐,賀總今天談項目,喝多了……不小心撥了您的號。”他又補充:“我也不知道這個號是您的,他沒署名,但放在了快捷鍵上……”

晏南安立刻站直身,問:“賀希成現在在哪兒?”

“‘鏽色’……”小秘書說。

晏南安說:“我馬上過來。”

*

再次走進那間房門,這裏和她離開的那天沒什麽區別,晏南安又聞着了那股皮革的沉香,賀希成的卧房沒亮燈,雙層窗簾只拉下了一層玻璃布,窗外的路燈水似的潑了進來,在卧室大床前留下一小塊白。

“晏小姐,您終于來了”小秘書急匆匆從卧室鑽出來。他手腳慌亂,額頭上出了不少汗,見到晏南安好似見到了救世主。

賀希成性格內斂隐忍,不是對身邊人喜怒無常的老板,但他平日工作嚴苛,又沉默少言,作為下屬他總不由自主地怕他,尤其是他今晚又喝多了,喝多了的賀希成像是半睡半醒的獅子,沒人閑着無聊去跑去摸他屁股,他一刻也不想多留。

跟晏南安打了照面後,小秘書解釋了幾句,說今晚的局,賀總跟和達老總拼酒,還說,賀希成酒品挺好,喝多了也就倒頭就睡,只是身邊不能離了人,怕他半夜吐的時候嗆着,或者起來時摔着。他畢竟是外人,深夜留宿在老板家裏傳出去不太好,所以如果晏小姐能留下來照顧一下那再好不過了。

晏南安點頭表示了解。

秘書小李松了口氣,立刻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秘書小李走後,晏南安去衛生間給賀希成拎了一條濕毛巾。

白毛巾浸濕水,擰幹,再将毛巾折成方塊,她擡起了頭,看見浴室裏的鏡子。鏡子其實是一面立櫃,通常情況下裝一些備用牙刷、水壺之類的洗漱品,但晏南安卻覺得這面鏡子背後有什麽東西好像在召喚着她,像是一只潘多拉魔盒,藏着賀希成的秘密。

鬼使神差地,她打開了這面鏡子,鏡面後,是用安眠藥壘做的一面牆。

晏南安不知在這面藥牆上站了多久,直到手裏的熱毛巾變涼,冷冰冰地貼在她手上。她再次浸濕毛巾,擰幹折好,走了出去。

她拿着毛巾回到了賀希成的房間。

回到床頭,晏南安跪坐在床側,看着賀希成。

賀希成還在沉睡,兩道深色的劍眉眉頭緊鎖。他的酒品算得上不錯,即便醉了大部分時間也只是沉睡,偶爾會低低因呼吸不暢造成的喘息聲。

晏南安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毛巾敷了上去,細細地擦着賀希成的臉,額角、還有發鬓。她早已沒有機會能夠這麽近地看看他了,從前地習以為常,如今才知多麽珍貴。

她抓了抓賀希成的頭發,他的頭發好像又長了些,她說不上來。

她又輕輕地碰他的眉梢,賀希成的眉毛很硬,好像用眉筆描畫過直飛入發鬓,他的嘴角上有一次淡淡的汗漬,下巴冒出了胡茬,看起來淡淡一圈青。

怎麽還是這麽好看呢?晏南安将臉貼在手背上想。

盛在眼皮上的月光突然跳動,賀希成的眼睛突然睜開,那雙琥珀色的瞳孔映着窗外的燈光。

他還沒有完全醒來,那雙眼睛裏缺少了平日的精明和冷漠,看起來竟然有點天真。

晏南安忙将毛巾從他的臉上移開,俯身輕聲問他:“你好點了麽?”

賀希成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

晏南安以為賀希成這是喝醉了造成的反應遲鈍,她笑了笑,故意伸手弄亂了他的頭發,說:“上回你照顧我,這回我照顧你喲,我們又扯平了。”

賀希成還是沒說話,他不說話是因為他完全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她漂亮的玫瑰花一樣的嘴唇一張一合,而他卻全然沉浸在自己鈎織的夢裏,透過她,看向過去的影子。

酒精麻痹了他的五感,一切色彩在他的眼前移動緩慢,聲音間雜了輕微白噪音,他喪失了生理上的反應,以至于情感上的激動難以自制。

他向她倚了過來,伸出了手,那雙手掌大而滾燙認真地捧住了晏南安的臉,他撫摸着她,臉頰和耳垂,然後那溫熱的手指一路向下滑,游過她的手臂,最後握住了她的手掌。

她的手掌上有一道傷疤,細細密密。

她怎麽這麽對自己這麽狠呢?敢用手握住玻璃渣?

怎麽寧肯手握玻璃,也不肯對他低頭?

“希成。”晏南安疑惑了,她輕輕地叫他,“希成……”

“唔。”他敷衍地應了一聲,沒有理會她的。

他低下頭,沿着那破碎地紋路。

他喝多了酒。

好像又下雪了。

在她耳邊,賀希成輕輕地叫她——“安安。”

“安安。”

她曾經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晏南安,南安,難安。

這個名字好像一個咒語,讓她的後半生無父無母,寝食難安。

可賀希成在她的耳邊一遍一遍地叫着這個名字,卻讓這個名字那麽的動聽。

安安,平安的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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