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1

chapter 31

賀希成站在門外,規整挺括的藏藍色西裝外頭套了一身墨綠色雙排扣大衣,看起來既舒服又暖和。外面正在下小雨,他的身上也沾了層水汽。他走了進來,高大寬厚的身材占據了狹窄的房間,頭頂幾乎要碰到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燈,他偏了偏頭,避開了耀眼的光線。

他看見晏南安正在鞋櫃前給她找拖鞋,她垂着頭,後脖頸便在燈光下露了出來,小小一塊白。他走了過去,從身後将她抱住,他把她的腰往上提,然後在那塊小小的皮膚上落下吻。他含含糊糊地說:“想你了。”然後,他繼續又說:“你家樓下今天停了好多車,将路都堵住了,要下車才能走進來。”

晏南安太陽穴跳了一下,那輛車應該是陳述然的,她嗯了一聲,手裏抓着拖鞋,被賀希成弄得快站不住了。她心中一陣發麻,将鞋放在了地上,說:“先換鞋吧。”

她又摸了摸賀希成的外衣,說:“你身上也濕了。”

賀希成換了鞋,将大衣和西裝一并挂在了衣架上,回頭問她:“怎麽弄到現在?出什麽事嗎?”

晏南安說:“沒什麽,就是回來晚了。”

賀希成看着她,目光又往下,她身上少了點什麽,她說要回來拿東西,但手上什麽也沒有拿,客廳裏也不見行李。賀希成說:“你的東西呢?你不是要拿東西嗎?東西在哪兒?”

晏南安愣了一下,說:“等我一下。”她回到卧室,過了一會兒,哐哐當當地拖了一只箱子出來。

賀希成去提那只箱子,一提,箱子很輕,裏頭的東西是零散的,發出空蕩蕩的撞擊聲。晏南安壓根沒好好打包東西。

賀希成什麽也沒說,只是将箱子放下。他看了看表,說:“先吃飯吧,飯店的預約已經過了時間,就在家裏吃,你想吃什麽?”

晏南安說:“随便吧。”

賀希成點了點頭,說:“我看一下冰箱裏有什麽。”

他走進了她的廚房,去看她的冰箱。他看了一眼,然後笑了一下,對她搖了搖頭,說:“你還真是喂貓子。”

晏南安在餐桌前坐下,将陳述然留下的那杯水扔進了垃圾桶裏。她兩臂抱在胸前,說:“貓兒才沒我這麽能吃呢!我現在都胖了,都怪你。”

“好好,好好,怪我。”賀希成從容不迫地認下罪名。他挽起了袖口,将冰箱裏的雞肉取出來,簡單腌制後煎得兩面金黃,做了一份照燒雞排。冰箱裏還有雞蛋和寬面,他打了個雞蛋花,又煮了一碗雞蛋寬面。

不過短短二十來分鐘,熱騰騰的飯菜就已經擺上了桌。

晏南安對着黃燦燦的一大碗面條,卻一點胃口也沒有。陳述然給她開的藥有副作用,影響睡眠、抑制食欲,剛剛服用藥物後不容易想吃東西。

但她不想拂賀希成的好意,攪起一大團面條,直接塞進嘴裏。

她吃得太急,舌尖立刻被面湯燙到了,她捂着嘴巴,倒吸口氣。

賀希成立刻擱下筷,捏上她的下巴,說:“張嘴。”

舌頭。陳述然當時說。

晏南安怔了一下,有一瞬間,眼前的人幾乎要和陳述然重合了。她的心砰砰直跳,然後對他張開了嘴。賀希成看了看她的口腔,皺起了眉,說:“燙着了,喝點水。”

賀希成起身去廚房給她倒水。

晏南安看着賀希成的背影。半晌,站了起來。她跟着賀希成走了進去,說:“賀希成。”

“嗯?”賀希成回頭看她。

晏南安說:“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嗎?”

賀希成被問得愣了一下,他握着那只透明的水杯,皺了皺眉,說:“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好奇。”晏南安冷淡地說:“你沒有一點打算想突然報複我嗎?”

賀希成面色漸漸冷下來了,他将手中的水杯放了下去,嚴肅地說:“你問的都是什麽問題?莫名其妙。”

晏南安說:“你就說你會不會。”

賀希成看着晏南安,說:“你不能直接問別人你想要答案的問題,因為你這樣直接問永遠得不到。你怎麽知道對方會不會撒謊?我現在說,我不會,你就相信嗎?”

晏南安看着賀希成,說:“只要你說,我就相信你。”

賀希成良久地看着她,說:“不會。”

晏南安點了點頭,說:“好。”

安安靜靜吃完面條和雞肉,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晏南安關上窗戶,對賀希成說:“今天別回去了,就在這邊睡吧。”

賀希成看了看她,說好。

雨聲和衛生間花灑混在了一起,淅淅瀝瀝。他站在了陳述然剛剛站的位置,看向那束窗臺下風幹了的玫瑰花。

花其實是他親自選的,這件事晏南安肯定不知道。

其實還有很多事情她不知道。

比如他剛剛上來時,和陳述然打了個照面。

陳述然的樣貌并不容易忘。他個頭很高,張了一張娃娃臉,說話的時候嘴角酒窩若隐若現。男人和男人之間不會比外貌,他之所以對陳述然印象如此深刻,是因為他很像晏南安的前男友。

晏南安剛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也不是從來不吵架的。

兩個人都年輕氣盛,尤其是晏南安,精力旺盛到是吃炮仗長大的,稍有不合心意的地方,便要炸。

她跟他吵得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她發現有個女孩兒暗戀他。

到現在賀希成都覺得自己挺冤枉的,因為他真的不記得那個女孩叫什麽,又長什麽樣,更不知道那封感人肺腑的情書是怎麽出現在自己的物理課本裏的。

但晏南安不依不饒,當時就跟他掀了桌子。

她把他的物理課本扔了,還拒絕寫數學作業。

但賀希成認為,晏南安生氣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瞎發火是想借題發揮,好賴掉她不會做的數學題。

這他當然不肯讓步。

他直接對晏南安說:“你別瞎胡鬧!”

“誰瞎鬧了!我看你才瞎鬧!水性楊花,不要臉!”

這說的都是什麽話?賀希成氣不過,說:“下午把你語文卷子也給我!”

“賀希成你以為你是我爸嗎?!”

晏南安簡直氣炸了,被他壓着寫完作業,轉頭就蹬蹬蹬跑去找那個女孩兒。她那幫小兄弟、小姐妹,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一下就把那小姑娘弄哭了。

她還不承認,非說自己什麽也沒幹,女孩兒自己哭的。她說,全學校都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她還要給你寫情書,她搶我東西,她挖我牆角,我一句話都不能說嗎?

這讓賀希成真正覺得晏南安過了火。

她跟他再怎麽吵,再怎麽鬧,那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再出格也能內部解決,但不能把無關的人也牽連到這裏頭來。

因為這件事,他跟晏南安吵了一架。

他說,晏南安,我雖然是你的男朋友,但我不是你的。

晏南安當時就發火了,跳起腳來直接跟他說:“憑什麽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就不要了。分手,分手!賀希成我要跟你分手!”

到現在賀希成依然執着的認為這場“分手”是單方面的。因為晏南安單方面解除了他們是男女朋友的口頭約定,他可沒同意。他不同意,那就不算數。

第二天晏南安就給他厲害看了。

她和那個騎機車的男朋友複合了。跑去看他打籃球,在食堂裏吃午飯時故意坐在他腿上。

賀希成氣得發瘋,他直接将晏南安從機車後座上拖走。一路上,晏南安怎麽也不肯跟他走,又跟他鬧脾氣,說他綁架。

他氣極了,一直把她拖到了天臺。一言不發便低頭吻她。她不願意,抓他耳朵。他便按着她的手,不讓她亂動。她便又咬他嘴唇,結果反而加深了這個吻。他們吻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挂在他的脖子,滿眼星辰地望着他,說:“賀希成,你現在知道我的感覺了嗎?”

她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那柔軟、起伏,包裹着跳動心髒的雪白的胸脯。

他摸到了她的心跳,鮮活,強健,生機勃勃。

“我知道了。”他垂下了頭,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他說:“別跟我吵了,受不了。”

她哼了一聲,說:“那我得考慮一下。”

她又抓住了他的命脈,得意洋洋地跟他讨價還價,“那這周的數學題我不做行不行?”

“不行。”

晏南安:“……”

水聲停了。

賀希成側耳聽了一會兒,洗手間門被拉開,晏南安披着浴袍出來。她的臉被水汽蒸得發紅,長長的頭發一縷一縷地垂肩上。她背對着他在床位做好,用幹毛巾擦着頭發,說:“我弄好了。你可以用衛生間了。”

“嗯。”

洗手間裏的水汽還沒有散,他踏了進去,到處都是她沐浴露的香味兒,紡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網。

那場史詩級的争吵最後延伸的終點是他家那間小小的閣樓。他帶她偷偷溜進了他的房間,不到一米寬的硬床板上擠着兩個人,這是他第一次做這麽出格的事情,激動、血脈膨脹。他很少為自己做什麽,他的人生大部分任務是在照顧別人,但這一次,他被寬慰了,好像親手砸碎了自己給自己立下的牢籠,在被夕陽金色的光照耀的滾滾紅塵裏,他第一次得到了所謂的自由。

深夜裏,他們什麽也沒有做。只是一起安安靜靜的睡覺。她對着他,低着頭,有時候頭發絲會弄到他的手心,有時候絲綢一樣的手臂會碰到她的手肘。他數着她的呼吸聲,像是失眠的人在數羊。

他決定給周玉衡打了一通電話,他說:“上次在射擊館見到的那個人,查到了嗎?”

話筒那邊靜了幾秒,周玉衡嘆了一口氣,說:“這件事我正想跟你說來着的。這件事比我以為的要更奇怪。我查不到這個人。”

“為什麽?”

周玉衡說:“我查不到這個人,一點也查不到。射擊館裏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監控錄像也沒有拍到他,晏小姐回國後的聯系人裏也沒有他。這個人像不存在一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