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32

chapter 32

拍完夜戲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沈晨又招呼劇組現場工作人員一起吃了一頓火鍋。

晏南安也去了,但酒和烤串沒碰。她喝了半杯檸檬水,指尖夾了一根煙,同他們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關于項目進展的事。

酒局散時,夜更深。沈晨結了賬,出來看見晏南安披着深色呢絨外套,倚在路虎上跟他們一個個打了招呼。

他總覺得晏南安很神秘,既漂亮,又多情,長而妩媚的眼睛裏似乎有許許多多的故事。他忍不住過去問:“很晚了,晏總要不要叫個代駕。”

晏南安說:“不用。”

沈晨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晏總有男朋友了麽?這麽晚了,男朋友不過來接一下呀?”

晏南安長長的眼睛眯了起來,上下瞧了他一眼,笑了一下,說:“他在家等我。”

沈晨頓時覺得有些紮心。在晚風中搓了搓臉,說:“那,那我先走了。”

她還是從公寓搬了出來,但今晚她并沒有馬上回“鏽色”,而是中途改道去了一趟公司。

回到公司時,辦公室裏已經是空蕩蕩的,員工們已經全回去了,燈關着,一條走廊又黑又靜。

晏南安拿了東西就走,便嫌麻煩的沒有開燈,摸着黑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将包放在辦公桌上,拉開抽屜。

晏鐘青遺囑的複印件面朝下放在了抽屜的最下面,她一直摸到抽屜的最深處,然後将遺囑翻了過來。

借着窗外的燈光,晏南安垂頭在遺囑上找名字。晏鐘青的遺産被分給了許多人,除了顧麗珠一家,其中還不乏一些晏南安不認識的人。

晏南安将名單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企圖從中間找到和陳述然有聯系的人。的确有一個姓陳的人名,但不叫陳述然,而叫陳恕。

“南安。”暗處突然有人叫她。

晏南安心髒吓得差點從胸口跳了出去,她手扶住桌板,立刻拉開桌上的燈。

昏黃的圓形燈泡迸發出一圈光亮,她看見陳述然正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翹着二郎腿,兩手交疊放在膝蓋上,極具親和力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晏南安将手中的文件摔下,瞪着陳述然說:“你不能這樣,真的很吓人你知道嗎?”

陳述然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說:“南安,你這怎麽能怪我呢?你不肯回我電話,我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兒,我只能來這兒找你了。你搬家了麽?”

晏南安沒理陳述然,她再次收拾起剛剛扔下的文件,摞做一疊,那份遺囑夾在中間,對齊在桌上磕了磕,皺眉,說:“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陳述然一笑,說:“不知道啊,所以等你挺久了。我只是在确保你狀态正常,你何必做得像我要害你一樣?”

晏南安睨着陳述然說:“正常人會大半夜躲在別人的辦公室裏嗎?”

他身體前傾,更近地看着她,說:“我這次來,只是想跟你聊幾句,最近是很關鍵的時期,你最近如何?有按時吃藥嗎?”

晏南安面不改色,說:“我吃了。”

陳述然嗤笑了一聲,他彈了彈褲腿上的褶皺,說:“南安,我太了解你了,你在對我撒謊。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不要對我撒謊,這會影響我對你的治療。我再問你一遍,你藥吃了嗎?”

晏南安心砰砰直跳。她接受陳述然的治療整整五年,他一直在觀察她,像是觀察植物園裏的标本,他熟知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在他面前,她的情緒像是沒有穿衣服。

她定定地看向陳述然,讓自己的目光一閃不閃,一字一頓地說:“我說,我吃了,聽不懂嗎?”

陳述然揚了揚眉,舉起雙手,說:“南安,我只是多問一句,今天氣性怎麽這麽大?”

晏南安低下頭來,在心裏松了口氣。她挽了挽頭發,說:“今天去了劇組,進展太慢,有點煩。”

“別煩呀,”陳述然站了起來,向她走來。他在她後頸處按了按,揉開她緊繃的筋骨,“你回來以後有和你的繼母他們見過面嗎?”

“沒有。”

“你想不想見呢?”陳述然問。

晏南安撩起眼皮,說:“這可不是我願不願意,他們都不讓我見我爸爸。”

陳述然說:“下個星期是你後媽的弟弟過生日,這日子你早就不記得了吧。”他掃了她手中的文件一眼,繼續說:“我的建議是,如果他們邀請你,你最好還是去一下,跟他們見見面,開誠布公地談一談,說不定雙方都有改觀呢?”

晏南安笑了起來,說:“陳述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我的心理醫生,不是居委會調解員吧?你在哪兒讀的大學,盡給我出這種辦法。”晏南安垂下眼,裝作随口一問。

“聖斯特林丹,”陳述然果然沒将這個問題放在心上,他反而嗤笑,說:“南安,你不會是在質疑我的資質吧?我們都認識這麽久了。真傷人,你讓我越來越受傷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晏南安立即抱起了文件。她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看着陳述然的眼睛說:“很晚了,我得走了。這是我的辦公室,請你也離開,而且以後非請勿進。”

晏南安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她盡量走得不急,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砰砰聲好像人的心跳。

看着晏南安匆匆離開的背影,陳述然臉上的笑意漸漸隐去,最後冷漠得好像蠟像館裏沒有靈魂的人像。

他掏出手機,撥了號,對話筒裏的人說:“顧總,晏小姐可能要想起來了。”

聖斯特林丹根本沒有心理學,陳述然到底是什麽人?她到底聽什麽人的話過了五年?

晏南安越走越快,最後幾乎要在空無一人的停車場跑了起來,她的心跳遲遲未能平複。她覺得渾身發涼,後背出了一身冷汗,他追過來了嗎?她忍不住想,下意識回頭,發現自己身後是黑的,像一只吸收走所有顏色的黑洞。

然後她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她捂着胸口心驚膽戰地回過頭,卻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燈光下的人是賀希成。他穿着黑色西裝和藏青色呢絨大衣,天氣剛剛變涼,看起來像是秋天裏的一棵白桦樹。

“怎麽了?”他扶住她,然後循着她的目光向後望。

晏南安的心穩穩當當地回到了自己的胸口,像是一只鴿子平安無恙地回到了自己的巢。

晏南安後牙槽時不時還在打顫。她再次膽戰心驚地往後望,身後的停車場還是黑的,只有自己的腳下有一片光。陳述然并沒有跟出來,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晏南安說:“沒,沒什麽。”

賀希成沒多問,而是握上了她的手。他一摸到她的手背,立刻皺起眉來,“你手怎麽這麽冷?”

“有嗎?”

“冷得像是冰坨子。”賀希成将晏南安的手包着,揣進了大衣外套裏,一邊一個,這樣,看起來就像是把晏南安抱進了懷裏。

“剛剛怎麽了?怕成這樣?”

“沒什麽。”晏南安努了努嘴,定下神來,随口胡謅:“我有點怕黑。”

賀希成嗤笑,他順着她的鼻梁刮了一下,故意揶揄:“真的假的?我們晏南安天不怕地不怕,還怕黑?”

晏南安一下精神了,方才的提心吊膽全都一掃而空,她眼睛都鼓了起來,仰頭說:“賀希成,你不許笑話我!”

賀希成又笑,這次大概不是嘲笑,目光幾近溫和,“我哪兒敢嘲笑你?今天玩夠了沒?回不回去?”

“嗯,回去吧。”晏南安點點頭。

她鑽進賀希成的副駕駛座,坐好,扣上安全帶。

突然,她想到了什麽,扭頭問賀希成,“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的?”

賀希成扶着門,低頭看她,淡笑道:“記了嗎?你今天出門的時候跟我說過,要回辦公室拿材料。”

“是嗎?”晏南安眯了眯眼,她往椅背上一靠,沒起疑心,自言自語地說:“我怎麽不記得了,最近我總是忘事。”

“沒關系。以後我都會提醒你的。”賀希成語氣溫和,幫她關好了門。

他回過頭,向另一個方向看去。僅隔五十米,空着的一排車位最內側停了一輛黑色轎車——陳述然還沒走。

賀希成回到駕駛座,撥開暖氣。

晏南安說:“我不冷,開暖氣悶。”

賀希成便沒開,而是開了一條車縫。

終于不用自己開車,晏南安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說:“賀總每天都這麽清閑嗎?還有空給我當司機。”

賀希成打轉方向盤,嘴角無所謂地勾了勾,說:“不是靠你賺錢麽?”

晏南安翻了個白眼。

“嗡……”手機震動起來,晏南安接通電話。話筒裏,一個婦人溫柔和善地對她說:“安安呀,我是你顧阿姨。”

“顧阿姨好,”晏南安立刻坐直了身子,回答道。

隔着電話線,誰也無法看到對方的表情,說話的人也疲于僞裝。她看着自己倒影在車窗玻璃上的影子,也透過那道影子看見遠處被車速拉扯成射線的霓虹燈。

顧麗珠說:“我聽小蘭說,原來你已經回來了,這麽多年沒見了,回來了就好呀。下個星期有空嗎?下周日剛好是小寶生日,回家來坐一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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