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趙太醫知道他聽進去了便沒在管他，将沈眠的衣領朝下拉了拉，方便一會兒給他擦身體。
可這一拉不要緊，血腥味沒了遮掩，争先恐後的湧了出來。
沈眠的身上密密麻麻的纏着繃帶，有些看起來已經有一段時日了，有些還是新的，往外洇着鮮血。
趙太醫心下一驚，忙回身看郁馳烨。
“王爺！”
郁馳烨飛快的掃了一眼便背過身去，面色開始隐隐的泛白。
“這是怎麽回事？”
“隔着繃帶看不出，老臣得拆開看看，然後重新上藥。”趙太醫擔憂道，“王爺，要不您先出去。”
郁馳烨點了點頭就連忙走了出去，平時泰山崩于前都平穩如斯的步伐也變得快了幾分。
見郁馳烨出去，趙太醫這才拉開沈眠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将他身上的繃帶拆了開來。
本來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見到全貌，他還是沒抑制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的身上到處都是斑駁的傷口，幾乎找不出一塊好肉，白的要命的皮膚上都是鮮豔的紅。尤其是他的胸口上，密密麻麻的遍布着着一道一道的傷口。
看着這些傷，似乎是沈眠自己劃的。
饒是見多識廣如趙太醫，也不由得震驚。
這人到底是怎麽活着的？
沒給趙太醫太多震驚的機會，眼見鮮血越來越多，趙太醫只得連忙給他上藥。
藥末剛剛觸碰到沈眠的傷口時，劇烈的疼痛讓尚在昏迷中的他抑制不住的痙攣了起來。
給皇帝看病本來就可以稱的上是秘密，是以趙太醫都沒能帶個助手。
可憐趙太醫這把年紀，還得一邊控制着沈眠，一邊給他上藥，差點兒把這一身老骨頭都給折騰碎了。
好容易上完藥，又得萬分小心的給沈眠包紮。
纏到胸口的時候，趙太醫意外的發現，這些傷口，和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樣，尤其的深。
似乎是為了掩蓋些什麽。
趙太醫順着傷口的紋路細細看去，這才發現，傷口之下有着一個不怎麽明顯的紅色紋路。
但是當他仔細去看的時候，紋路卻又消失了。
趙太醫閉了閉眼再去看，哪裏還有什麽紋路，有的只有細細密密的傷口。
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真的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了，再過幾年怕是得告老還鄉了。
趙太醫心底感嘆，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也沒停。他仔仔細細的将沈眠的傷口包紮好，又提筆寫了一個方子，這才走出門去。
“王爺，陛下的身體太差了，虛不受補，得先用這幅方子溫養着。”
郁馳烨沒接，草草掃了一眼便讓易川下去準備了。
“有勞。”
趙太醫猶豫了一會兒，終歸還是沒辦法放任沈眠不管，于是開口道：“王爺，您到底準備怎麽待陛下呢？”
郁馳烨沒回話，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該怎麽辦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沈眠這般模樣。
上輩子他同沈眠大多都是不歡而散。
沈眠脾氣硬，而他又需要沈眠聽話，每每總要針鋒相對一番。
在他的印象中，沈眠一直是銳利的、固執的甚至有些不可理喻。他讓人難以理解的行徑總是會給他添上不少麻煩。
前世沈眠要殺他。
按照郁馳烨本來的想法，他應該在最一開始就殺掉沈眠永除後患的。
可他還沒動手，沈眠就先倒下了。
如若他重生回來見到的還是那個張揚尖銳的沈眠，他便已經動手了。可他有了疑慮，留了下來，見到了現在的沈眠。
現在的沈眠，讓他有些下不去手。
可是......
郁馳烨斂下了眉眼，鴉羽在如墨般的眸子上映出了一片陰霾。
“趙老，本王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
而此刻，出現在沈眠眼前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四肢就像是堕入了深淵，冰寒刺骨。如潮水一般的黑暗将他緊緊籠罩，壓得他喘不上氣來。
這裏是哪？
他不是剛撞上郁馳烨嗎？
沒人能夠回答沈眠的問題，這層黑暗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棺材，将他和人間遠遠的隔了開來。
沒給沈眠太多思考的時間，鋪天蓋地的疼痛自胸口席卷而來，他身上的傷口都好像是被硬生生挑了開來，再放到火上炙烤，疼的沈眠抑制不住的顫抖。
最初只是胸口，到最後這疼痛蔓延到了全身，每一寸皮膚都在訴說着疼痛。這疼痛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沈眠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人好像剛從水裏拎出來的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這疼痛的原因，沈眠的視野稍微開闊了那麽一點，稍微能看清些什麽了。
他本能的覺得不對勁，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這是一雙小孩子的手。
小小的手上遍布着青紫，幾道鮮紅的血痕還在溢着血。沈眠連忙拉開自己的袖子，上面淤青、鞭痕交錯，鮮血順着胳膊緩緩的聚成一滴落在地上。
沈眠心尖一顫，一個另他感到無比恐怖的想法出現在了他心頭。
“我變成小孩子了嗎，又要遇見那種事情了嗎？”
他的身體抑制不住的開始顫抖，這種恐懼來的比疼痛還要駭人。
沈眠想要摸摸自己的臉，可在指尖将要碰到的時候，他又蜷起了手指。
怎麽會？一定是在做夢！
對，一定是在做夢。他已經擺脫那段時間了，那些人已經死了！
這個空間仿佛是為了打破沈眠的幻想，一雙冰冷的手從背後貼上了沈眠的脖子，猛的收緊，随後他被一股大力狠狠的甩了出去。
沈眠狠狠的撞在了牆上，空無一物的黑暗逐漸褪去。冷宮中的那間房屋顯現在了他的眼前。
沈眠慌張的幻視一周，這不是郁馳烨接他出來時的冷宮，而是他和母妃剛剛來的時候。
難道他真的回到那個時候了？
一道鞭子破風而來，狠狠打在了沈眠身上。
這道鞭子一下子将沈眠拉到了當年。此時的沈眠不是穩坐高堂之上的帝王，他什麽也做不到，就連他自己都救不了。
他就好像被細繩拴住的小象，生不出一點點反抗的心思。
好疼，好疼啊...誰能來救救他...
沈眠無助的抱着自己的頭，忍受着一道又一道的鞭刑。心底默默地祈禱這一切快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