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舞女們慌亂逃散,下一刻,箭矢鋪天蓋地的湧了過來。

顏景出一把掀起矮桌,将顏大人擋住,便要來沈眠這邊,可現場實在是太過于混亂,他過不去。

一個舞女腳下一軟摔倒在了地上。

沈眠極快的皺了一下眉頭,将舞女拉起,腳步一錯,側身躲在了柱子後面。

沈眠低頭一看,這不正是剛剛陪李侍郎的那個舞女嗎?

箭矢如雨般落下。

一支箭矢擦着舞女的胳膊飛了過去,留下了一道血痕。

舞女被吓了一跳,紅着眼忍不住的顫抖,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緊緊拉着沈眠的衣袖。

沈眠皺眉看了她一眼,他不喜歡別人主動碰他。可沈眠即使再不高興,也沒有收回自己的袖子。

與畫舫并行的一艘大船顯現在了衆人眼前。

箭雨逐漸停了下來,沈眠偏頭看了一眼。畫舫的帷帳已經被箭雨射了下來,同畫舫并排而行的大船出現在了衆人眼前。

黑夜之中,借着大船上的照明,隐隐可以窺見船上的一片混亂,兵刃相接的聲音傳來,攪亂了平靜的湖水。

沈眠擡頭望去,看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人。

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映在他的眼中,閃着細碎的光。他就那樣站在那裏,同船上血腥格格不入。

星辰灑滿夜空,他是天上月亮。

沈眠卻從他的臉上,探尋出了一點落寞。

名為郁馳烨的皎皎明月中,露出了一點人間的味道,只是這丁點兒情緒只一瞬便消失不見,快的仿佛是沈眠的錯覺。

郁馳烨對煙雨樓動手了麽...

沈眠終于明白為什麽系統讓他今夜游湖了。怕就是為了遇上這檔子事。

攝政王追查拐賣人口,而當朝皇帝卻在醉倒在美人帳中。

着實符合反派暴君該做的事。

飛爪啪嗒一聲搭上了畫舫的欄杆,喚回了沈眠的神志。

下一刻,一人飛身而來,一掌拍在了他正前方的沈眠身上。

劇痛傳來,一陣天旋地轉,沈眠落入了水中。

舞女伸着手想要來拉他,卻被那人掐着脖子拎了回去。

那人一腳踩在沈眠的頭上,将沈眠整個人踹入了水中。

沈眠緊緊握着匕首的手松了一下,匕首遺落了出去。

湖水一瞬間将沈眠吞沒,窒息感将他裹挾了起來。沈眠的眼前不可自制的出現了那個身着墨綠色衣衫的身影,恐懼侵蝕了他的四肢百骸。

常穿墨色衣衫夫人那人冰冷如蛇蠍的手掐着他的脖子,奮力的将他往水裏按。

沈眠奮力的掙紮,卻怎麽也逃脫不了那只手。他就好像那人手裏被剪掉翅膀的鳥雀,只能在那人的囚籠中無助的掙紮。

飛不起,逃不得。

沈眠胸口的皮膚抑制不住的開始泛疼,燙的快要灼燒起來。

那是那個人留下的痕跡。

湖水争先恐後的封住了他的呼吸,五髒六腑似要炸掉一般。窒息感逐漸将沈眠徹底籠罩,他的身體越來越沉,意識也逐漸模糊了起來。

他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小,朝着湖深處墜去。

這樣也好,他本就不應該活着...

沈眠這樣想着,再也支撐不住的閉上了眼睛。

他潛意識中擡起了左手。

這是他求死之下的,一點點向生的渴望。

降生于世,朕,甚歉...

就在這時,一只溫熱的手握住了他的左手。

暖意順着指尖蔓延開來,包裹在沈眠身上的堅冰,咔嚓一聲,出現了一道裂縫。

耳邊炸起水花的聲音,空氣一下子湧入口鼻,猛然喚起的生機讓沈眠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

他靠在那人懷裏抑制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沈眠。”那人胸腔微震,低啞的聲音緩緩吐出了兩個字。

現如今,這個世上會這樣叫他的,唯有一人。

郁馳烨。

沈眠強撐着睜開眼,猝不及防的撞進了郁馳烨深潭一般的眼眸中,月光在他的眼中散開,撞碎了往日的冷漠。

冰雪漸消,郁馳烨的眼中流露出了零星半點兒名為溫柔的感情。

“沈眠,別那麽輕易死。”

沈眠聽見他說。

沈眠心尖一顫。郁馳烨的聲音同記憶中那個染血的白衣身影契合在了一起。沈眠封的嚴嚴實實心髒,透入了一點光。

他再也支撐不住的閉上了眼睛,沈眠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那片墨綠色的衣角。

沈眠想,這麽多年了,他還是那個膽小鬼。

那人已經死了,他還是怕他...

***

當沈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寝宮。

灼眼的陽光透過窗,落在了他的臉上,沈眠被刺的眯了眯眼。

他的身體上傳來一陣一陣無力感,心髒也隐隐作痛。

沈眠摸了摸自己的衣袖,本該在那裏的匕首 ,已經不見了。

沈眠撐着床沿坐起來,抿了抿唇,半晌沒說話。

此時,藍瑤推門走了進來,驚喜道:“陛下您醒了?”

沈眠轉過頭看她,剛剛蘇醒的他腦子裏還有些混沌,平時張牙舞爪的尖銳收了起來,看着竟是有些乖順。

“朕睡了多久?”

“您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奴婢這就去把趙太醫叫來。”說着藍瑤就要告退。

“等等!”沈眠出聲叫住了她,猶豫半晌,終于還是問了出來,“皇叔呢?”

“您別擔心,王爺沒事。”

沈眠下意識反駁道:“朕沒擔心,只是...”

只是他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見到的是他。

藍瑤笑了笑,一臉我懂的表情:“奴婢知道,是奴婢說錯話了。”

“奴婢這就去尋趙太醫。”話落,藍瑤沒等沈眠發話便退了下去。

沈眠的目光落在了她離去的背影上。

他真的不是擔心郁馳烨,只是沒想到,救他的人會是他。

沈眠擡起手捂住了眼,自嘲的發出了一聲嗤笑。

沒想到,第一個對他說別死的,竟然是郁馳烨!

不,郁馳烨是第二個。

沈眠的記憶深處,還藏着一束光。

那是溫柔如皎月一般的人物,被沈眠用血肉層層包裹,誠惶誠恐的護在心間。

可是那人也已經死了。

沈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在心底偷偷的喚他阿歡。

他的阿歡。

那個會說願他平安喜樂,常常歡喜的阿歡;那個會拿糖哄他的阿歡;那個會和他一起喂貓的阿歡。同過往的黑暗記憶一同消逝,唯有沈眠不願舍棄,一刀一刀地銘刻在了骨血中。

即便是落入夢魇,沈眠都不舍得露出一絲一毫。

明明是那樣重要的人,可是現在,沈眠卻想不起他的樣子了。

本以為不會再有了,可偏偏就又出現了這樣一個人。

還偏偏,是郁馳烨。

任務完成的獎勵順着心髒傳遍了四肢百骸,沈眠抑制不住的笑了起來,肩膀也禁不住顫抖了起來。

他慌張的想要将露出的那點月光捂回去,可是不管沈眠怎麽努力,不慎露出的心,卻再也回不去了。

一滴眼淚順着他臉頰落在了地上。

他明明是可以坦然面對死亡的,可現在他竟然有些可恥的想活下去了。

郁馳烨,你讓我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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