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果然怕什麽來什麽,高聲呵斥的不是旁人,正是與她有婚約的慶王!

緊張的夏岚芝一把推開眼前的男子,忍痛後退,與他保持距離的同時無措的望向慶王,聲音不自覺的發顫,笑得頗為尴尬,“我……我說沒什麽,你信嗎?”

他倒是希望沒什麽,奈何這雙眼看得真真切切,負手而立的宋骁良難平怒火,恨盯着她,神情異常凝重,“你若覺得本王眼瞎,那就繼續編瞎話!”

也不問問是什麽情況就說她編瞎話,本就腿疼的夏岚芝聞言頓覺委屈,連解釋的欲望都沒了,“我沒有撒謊,你不信便罷!”

主子生氣不願澄清,畫彩生怕慶王誤會,趕忙解釋道:“殿下請聽奴婢一言,姑娘她方才為救落書被蛇咬傷,世子趕巧路過,發現那是毒蛇,擔心姑娘有性命之憂,出于好心便打算抱她回去,

可姑娘顧念男女之防不願讓他幫忙,這才拉扯争執,并無其他。”

落書也趕緊點頭附和,自責的她甚至不惜跪下請罰,“都是奴婢太膽小才害得姑娘受傷,若不是奴婢惹出這禍端,也就不會有這些誤會,殿下盡管罰奴婢便是,千萬莫怪我家姑娘。”

一聽說她中了蛇毒,宋骁良哪還顧得與她計較這些,面色頓緩,當即上前問她感覺如何,可有頭暈乏力之狀。

上來就訓斥,這會子态度再好她也不稀罕,懶得理他,夏岚芝扭臉賭氣道:“與你無關!”

畢竟是他沒弄清楚狀況就指責,心虛的他即使被嗆也沒好意思再與她發脾氣,微側首,宋骁良打量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總覺得此人對夏岚芝別有用心。但如今她中了毒,當務之急是得先為她醫治,其他的容後再議,遂對鄭言亭客氣道謝,

“本王看護不力,才致使未婚之妻受傷,多謝世子出手相助,至于抱她回去這種親密的舉動,還是由本王親自上手比較妥帖,世子以為呢?”

以未婚夫婿的身份來壓制,鄭言亭又能如何反駁?末了還問他的意思,可不就是想讓他表态。縱然心下再不甘,鄭言亭也曉得如今的他已與夏岚芝沒有任何瓜葛,也就沒資格與慶王競争什麽,唯有咬牙咽下忿然,含恨違心道:

“殿下所言極是,在下不該唐突夏姑娘。方才只是一時情急,畢竟人命關天,有失體統之處還望殿下見諒,莫要怪罪夏姑娘。”

看了夏岚芝一眼,宋骁良心中有愧,神情逐漸溫和,語調稍緩,不似方才那般尖銳,“既是誤會,本王當然不會怪罪她。”

說着宋骁良已然走向她,二話不說直接打橫将她抱起,未曾防備的夏岚芝憤然掙紮,不許他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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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放我下來,我不要你碰我!”

宋骁良也不與她說好話,只慫恿道:“你若希望毒液流竄得更快,那就繼續踢騰。”

這般一警示,她果然安靜了不少,夏岚芝再怎麽讨厭慶王,還是在乎自己這條小命的。

眼睜睜的看着慶王抱着夏岚芝大搖大擺的遠去,而她自始至終連一個眼神都不願給他,鄭言亭心苦似黃連,負于身後袖中的手緊緊掐着自己,迫使自己移開視線,不要再生妄念。

畫彩也曉得他有口難言,卻也不敢多說什麽,只向他福了福身,而後快速跟上自家主子。

夏岚芝之所以不理他是因為根本不認得,完全不曉得原主和他之間竟還是舊相識,只是一想到世子方才的話她就惶恐不安,再也繃不住,嘤聲哭道:

“世子說那條蛇有毒,我的小腿好痛,傷口好像很深,毒液會不會已經開始四處流竄?完了完了!我不會真的要見閻王了吧?我還這麽年輕,還有那麽多美食沒嘗過,我不想死啊!”

到了這個時候她竟還在念着吃食,就不能思考一些有意義有深度有高度的問題嗎?

原本宋骁良認為像她這麽沒心沒肺耍弄旁人感情的女人,受傷也是活該,可為何一看到她的睫毛上挂着淚珠,哭得這般凄慘,他的心就不自覺的軟了下來呢?懷抱着她的宋骁良不由加快了步伐,嘴上仍舊沒有關心之詞,只冷聲奚落道:

“這會子曉得害怕了?才剛何必逞英雄?”

“那她們都怕蛇,總得有人出頭吧!”夏岚芝也害怕那玩意兒,可那會子只有她手中拿着鐮刀,那她當然得嘗試,

“再說當時情況緊急,哪裏顧得了那麽多,我以為我能打中它的嘛!”

垂眸就見她委屈的嘟着小嘴,面色蒼白,似是心有餘悸,宋骁良也不忍再說她,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降低了聲調溫言勸道:

“毒液不可能流那麽快,只要在一個時辰之內及時救治便不會有事。常澤已去請大夫,你且放寬心,別胡思亂想。”

“你少哄我,”若擱在現代她肯定不怕,但這是古代,醫療設備不足,喪命的幾率太大,“這裏又沒有血清,大夫怕也是無能為力的吧?”

上回彩虹屁三個字她說的聲音很小,他聽得不夠真切,只是猜測而已,這回血清二字卻是一清二楚,古人哪會曉得血清這種東西,她不是藍芝又會是誰?越發篤定的宋骁良暗笑這丫頭一着急就忘了僞裝,什麽話都往外撂,正好被他逮到,假裝懵懂的問她,

“血清……是什麽?”

“呃……”察覺失言的夏岚芝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滴溜溜的轉着黑亮的眼珠胡亂解釋道:“就是治蛇毒的一種神藥,十分少見,只有神醫才有。”

道罷,她又緊張的偷瞄他一眼,但見他只是哦了一聲,并未再多問什麽,如此淡然的模樣,更能證明他不是宋骁良。暗舒一口氣,夏岚芝這才稍稍安心。

這般被他抱着,她有些不自在,但又怕掉下來,猶豫半晌,最終還是伸出小手圈住了他的脖頸。剛開始還好,行至半路,他的氣息稍稍有些紊亂,她頓覺難為情,低眉小聲問道:

“落書說我最近食量太好,可是我太重,你抱不動?”

笑話!“若連你都抱不動,那還配做男人?”

男人大都要面子,肯定不願承認,夏岚芝總覺得自己跟他不熟,不太想這般麻煩他,“可我分明聽到你在發喘,可不就是累了嘛!要不我自個兒下來走吧?”

夕陽下,陣陣晚風輕拂而來,吹得她那鬓邊的碎發飄至他頸間,他只覺嗓喉發幹,喉結微動,耐不住她的一再追問,宋骁良終于說了實話,

“不是累,是聞到了女兒香。”似有若無的香氣随風沁心,不是身累,而是心弦被撩動,才會亂了氣息。

“……”突如其來的尴尬令她無所适從,天邊的晚霞悄然蔓延至她面頰,難為情的夏岚芝暗恨自己為何話這麽多,當她掙紮着想要下來時,他卻摟得更緊,冷聲威脅,

“再亂動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她才不怕,滿面窘迫地央求着,“那你倒是放我下來啊!”

“不放,只扔!”

萬一真被扔在地上,那豈不是要屁股開花?怕疼的夏岚芝最終選擇妥協,沒再掙紮,忿忿然瞪他一眼,心道管他怎麽想,只要他不亂來就好,于是嬌哼一聲再不理他。

好在這段路不算太長,很快就到得她的住處。宋骁良倒也不算累,只胳膊有些酸疼,才将她放在榻上,跟着就有太醫前來診治。

那條蛇也被帶了回來,太醫一看,确認的确是條毒蛇。之前還心存僥幸的夏岚芝一聽這話越發惶恐,

“我是不是沒得救了啊?”

人命關天,也顧不得什麽規矩,太醫遂請她褪去鞋襪,查看咬傷的部位,仔細一看,但見牙痕大而深,似乎不太妙。

太醫一皺眉,宋骁良也有些沉不住氣,在旁急切詢問,“情況如何?怎麽救治,需要什麽盡管說,莫要遲疑耽擱!”

沉思片刻,太醫道:“為今之計,只有拿小刀割開傷口放毒血,而後再敷藥,方能保命。”

被咬已經很疼了,居然能還要割肉?驚得夏岚芝倒吸一口涼氣,怯怯不安,“還沒毒死怕是要先疼死了吧?”

古代不能麻醉,直接拿刀劃開的滋味她簡直不敢想象!

宋骁良也顧慮到這一點,剛想問有沒有麻醉之法,又怕露餡兒,話到嘴邊及時改口道:

“可有麻沸散之類的,減緩她的痛楚?”

她居然忘了古時還有麻沸散這種東西!眼看着太醫點頭,夏岚芝心下稍慰,但當她得知麻沸散需用酒來送服時,頓感不靠譜,宋骁良亦覺不妥,酒只會加速新陳代謝,置她于危險境地,

“她已中蛇毒,怎可再飲酒?”

太醫只道這般麻醉效果更顯着,宋骁良卻不願讓她冒這樣的險,雖說麻醉效果可能更好些,但若出什麽意外又該如何是好?

他堅決不同意,夏岚芝當然也明白中毒不可飲酒,是以沒答應用酒,只用水送服麻沸散。

用罷一刻鐘左右,她漸漸感覺渾身發軟,頭昏腦漲,太醫已然将刀片燒紅,準備割開傷口放血。

明晃晃的刀子閃着寒光,夏岚芝見狀,整顆心都揪在一起,轉過臉去緊閉着雙眼,駭得不敢去看。

就在此時,她的手驟然一暖,當她好奇睜眼時,就見自個兒的手正被慶王覆握着。

詫異擡眸,迎上的是慶王那柔亮的目光,“莫怕,很快就好,放了血你就不會有事。”

他那溫聲的安慰如春風吹拂心田,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掌心似能傳遞勇氣一般,給予她無聲的鼓舞。

她與慶王明明才相處沒幾日,不算熟識,可他此刻的眼神竟像是與她認識許久一般,她似乎能透過他微顫的手感知到他內心的緊張和擔憂。

也許是慶王對原主真的有感情?這當中的深意她已來不及思索,只因太醫已然開始動刀!

沒了酒,這麻醉的功效便會減半,饒是她已做好了準備,但當那一刀割在傷口上時,她仍覺鑽心的疼,忍不住痛嘶出聲!

坐在她身畔的宋骁良分明能看到她額前的冷汗瞬時冒出,面色蒼白,眉頭深擰作一團,想來必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太醫也曉得這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但關鍵時刻他不能收手,只能繼續放毒血。

她的手一直在發顫,而她一直緊咬牙關,低聲哀嘶着,默默淌着淚,始終沒有嚎啕大哭,只緊緊的回握着他的手,努力克制着。隐忍的模樣看得宋骁良一陣心疼,勸她別這樣壓抑自己,

“若是疼痛難忍就哭出聲來,也許會好受一些。”

偏她一直搖頭,抹了把淚,倔強的低聲哽咽道:“哭那麽大聲幹嘛,會被人笑話的,也不會讓疼痛減少,只會更累!”

“誰笑你?我怎麽可能笑你?”

連哭都不敢随心所欲,如此壓抑,由此可見她對他仍有防備,并未将他當做值得信任可以依賴的那個人,在他面前,她甚至不敢做真正的自己,這一點令他很是挫敗,但這會兒也顧不得與她計較這些,只希望她能好受點兒。

可惜那麻沸散效用不是很強,她對疼痛的感知格外清晰,多希望這一刻能夠快些結束,然而光陰在此刻似乎流逝得特別慢,她甚至覺得周遭的一切都凝固了,當太醫又剜開另一個傷口時,痛到極致的她終是失去了知覺……

眼睜睜的看着上一瞬還在痛吟的她頃刻間就倒在他懷中,沒了意識,宋骁良的心滞了一瞬,似被什麽緊掐着,連呼吸都不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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