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反目

反目

第十七章

傍晚,火燒雲染紅了半邊天空,倦鳥紛紛歸巢。

俞小藍到門口柴垛上拿柴火燒火,一輛四輪拖拉機由遠及近傳來,在趙大寶家門口停下。袁麗華拿着暖瓶臉盆,拉着臉從車上下來。

趙大寶圍着被子,坐在車裏。眼皮垂着,病怏怏的,看不到以前的嚣張跋扈。

趙祥生跳下車,将趙大寶背進家裏。

俞小藍站門口看着,嘴角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真是快,這個人渣居然出院了?

她擡頭看着大門兩側光禿禿的樹枝,的确很快。

趙岩走的時候,樹上還有幾片葉子呢。

一轉眼,二十七天就過去了。

她嘆口氣往家裏走。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俞小藍下意識握了一根樹枝在手,猛地回頭。

男人的臉龐熟悉又陌生,見她回頭,停在幾步開外望着她,眼神專注。

俞小藍挑眉,輕輕一笑:“回來了?吃飯了嗎?”

她眉眼彎彎,口氣随意又熟稔,就像他走之前一樣。

他細細的看她一會,沒發現什麽強顏歡笑的痕跡,一顆心徹底放回肚子裏。

從她旁邊走進家門,随意道:“還行,沒缺胳膊沒少腿。”

這是什麽話?

俞小藍兩道眉毛豎起來,跟着趙岩進了院子,說:“你沒頭沒尾的說什麽呢?”

“沒什麽。”他神色平靜,看一眼她手裏的柴火問:“做飯嗎?我來吧。”

俞小藍一喜,立即将手裏的柴火塞給他,說:“太好了,我這火頭軍可算當到頭了。”

趙岩淘米蒸飯,她就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那火,偶爾擡眼瞅一眼趙岩。

來家之前,他特意上街理了發,換了衣服,新理的鬓角襯得眉眼更加英挺。

他本來性子冷清,什麽時候看着都是酷酷的樣子。

但是在外面再怎樣,一回家,立即為她洗手做飯,這感覺,還挺好。

呵呵。

“你總看着我做什麽?”他淡淡的問。

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她嫣紅的唇瓣,落在她白皙的小臉上。

瘦了。看來沒吃好也沒睡好。

俞小藍捧着下巴颏,保持姿勢不變,說:“看看你臉上有沒有桃花啊,畢竟離開這麽久,人心隔肚皮啊。”

他嘴角淡淡的勾起,說:“看出什麽了嗎?”

俞小藍搖搖頭:“沒有,身上一股子男人味,沒發現狐貍精的味道。”

他側目睨她:“那你還看?不如去看看我包裏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那你帶了什麽好東西?”

“牛肉幹,很好吃的。”

“不急。”俞小藍笑吟吟道:“我天天一個人待着,都快不會說話了。難得你回來,咱們說說話。”

趙岩往竈裏添了把柴火,說:“不是讓你找大嫂聊天嗎,怎麽會沒人說話?”

俞小藍嘆口氣,說:“大嫂有她的事情要忙,總不能天天麻煩她。說起來,我是真的佩服你,自己一個人也能活這些年,要是我啊,早瘋了。”

趙岩極輕地笑了一下,說:“我沒有一個人活,奶奶去世後,我就去幹活了,天天都跟人打交道。後來遇到張宏發,就一直跟他幹,認識的人就更多了。”

竈間的火光忽明忽暗,他轉頭看了她一眼。

俞小藍微微皺眉,問他:“你跟張家人打交道多久了?”

“五年多。”

“你怎麽能跟張家人混這麽久?”她說:“我覺得他們不怎麽樣哎。”

“哦,是嗎?說來聽聽。”他望着她。

“嗯,算了。”她躊躇道:“閑談莫論人非。我不喜歡背後議論別人。”

他淡淡的笑了,說:“跟我不用拐彎抹角,而且就算你不說,別人也會說。與其聽別人的,我情願聽你說。”

俞小藍說:“我說什麽你都會信嗎?”

“當然。”他幹脆利落地說。

俞小藍居然有些感動,她拍拍手起身說:“那咱們吃了飯慢慢說,我去壇子裏拿點鹹菜,炒了拌米飯吃。”

“好。”

兩人忙活一會,熱騰騰的大米飯終于出鍋。

俞小藍覺得自己終于吃了一頓飽飯,她摸摸吃撐了的肚皮,滿意地說:“大米飯真是人間美味,我快一個月沒吃了。上次燒糊了,大黃都不吃。”

飯後,趙岩在院子裏轉悠一圈,發現家裏大變樣。

院子裏的泥巴地面鋪上了石板,井臺邊多了兩個油光水滑的黑壇子。

他指着牆根邊的兩個壇子問她:“這是你自己弄的?”

俞小藍頗得意地說:“對啊,壇子裏的鹹菜就是我腌的。味道還行吧?”

趙岩有些意外,“你還會這個?”

俞小藍獻寶一樣将他領到院子角落的一個簡易棚子裏,說:“看見沒,這個是洗澡間,天涼了,咱們以後就在這裏洗澡。”

“你今晚要不要試試?”

他沒應聲,眼角帶着一抹笑意看着她說:“看來你過得很充實,不光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還能抽出手來陪人上醫院,再借別人的手,将人腿打斷。俞小藍,我以前是不是小看你了?”

終于要問這個了嗎?

她輕輕笑笑,一臉的不在乎,好像剛才他說的只是關乎天氣的一句閑話,或者,設計打斷別人腿的不是她。

“那又怎麽樣?”她說:“他敢欺負我,讓他斷胳膊斷腿都便宜他了。”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他說。

俞小藍臉色冷了下來,瞪着他說:“不行,他要是還敢欺負我,我還是不會放過他。”

“女人喊打喊殺的像什麽樣?”他平靜地說:“再有這樣的事,讓我處理。”

這還像話。

見他這樣說,俞小藍沒做聲,只輕輕點點頭,算是答應他了。

趙岩擡腳往屋裏走:“睡覺。”

進了卧室他發現,家裏變化更大。

樸素的家具擦得幹幹淨淨,衣服被子疊的整整齊齊。

靠床的整面牆,都糊上了嶄新的報紙。南面的窗戶上,挂着一塊藍碎花的棉布,充當窗簾。

窗戶下的桌子上,放着一個玻璃酒瓶,裏面插着一束嫣紅的月季花。

這個屋子裏添置了簡單幾樣東西,卻讓他眼前一新,心裏面某個被西北的風沙磨得粗粝無比的地方,變得柔軟熨帖。

“愣着做什麽?你不說要睡覺嗎。”

俞小藍跟在後面進來,開始彎腰鋪床。

天越來越冷,既然趙岩已經上床睡過一次,俞小藍也就沒再把他趕下去,兩人依舊睡在了一張床上。

趙岩睡相好,上床就規規矩矩的躺好,兩只手交疊放在胸前。

連日來睡在車上,身體一挨着舒适柔軟的床鋪,他緩緩地舒一口氣。

大腿上突然壓上來一條肉肉的腿。

他身子一僵,冷冷命令:“拿下去。”

“不嘛。”俞小藍理直氣壯拒絕道:“你大腿硬硬的,擱在上面特別解乏。讓我放一會。”

她自顧自嘆息:“舒服~”

趙岩忍了一會,皺眉道:“你解乏了沒有?拿下去。”

半天沒聲音,他欠起上身一看,那頭的人嘴巴閉着,已經睡着。

他輕輕将那條腿放到一邊,給她掖掖被角,緩緩躺下。

天未亮,趙岩就醒了,有什麽東西柔柔的,在他的腿上緩緩地蹭,許是高處不舒服,它蹭啊蹭就到了他那個地方,那裏溫暖又舒适,她停了下來,不動了。

他全身的血開始往那處湧,那個地方慢慢也開始硌人,她似乎感到不适,膝蓋使勁往下壓了壓。

他悶哼一聲醒過來,擡頭一看,身上果然橫着昨晚的那條腿。

他吸一口氣,扶着額頭坐起來,喘着氣盯着那頭那個睡得無知無覺的人。

她的發辮解開,發絲散落在白皙的頸項間,唇瓣微微張着,随着呼吸,飽滿處微微起伏。

他羞恥地別開眼,耳朵不可抑制地紅了。

到了鎮上,趙岩找到張宏發,開門見山就說:“我媳婦跟我說了,也知道錯了。哥哥你大人大量,看兄弟面上,別跟她計較了。”

張宏發專門等他回來,可不是想聽這樣不痛不癢的幾句話的。

被打傷的可是他的親弟弟。

他臉上沒有一笑容,眼神甚至有些淩厲地盯着趙岩,說:“這就是你的答複?”

趙岩點點頭,認真地說:“如果哥哥不滿意,有火可以朝我發,我沒有怨言。”

但誰也不能動他的女人。

別說在他看來,俞小藍沒做錯,就是她真闖了禍,他也會給她兜着。

張宏發點了根煙,抽了幾口之後,沖趙岩揮揮手,“你先忙去吧。”

趙岩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随着門“嘭”一聲關上,張宏發猛地将煙摁熄,在屋裏煩躁地踱着步子。

他對趙岩失望透頂。不就一個女人嗎?他居然敢為了一個女人,連他的話都不聽了。

看來他對手下人實在是太寬厚了。

滿腹的怒火正無處宣洩,張玉民吊着一只胳膊來找他了。

張宏發看見這個弟弟就一肚子火,要不是他攔着,趙岩沒回來他就找人收拾那女的了。

也不會受這份鳥氣。

張玉民開門見山地對他說:“聽說趙岩回來了?哥,你不要因為我的事給他壓力。”

張宏發簡直冷笑,說:“你是中那個女人的邪了吧,專門來跟我說這個?晚了,我已經找過趙岩了,可你猜怎麽着,人家把那個女的護得跟眼珠子似的。壓根沒把我放眼裏。”

護得跟眼珠子似的?

張玉民有些失神,趙岩這樣喜歡她嗎?真是沒想到。

他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微微垂着頭,就要離開。

“站住。”張宏發叫住他,疑惑問道:“你就那麽喜歡那個女人?”

對這個哥哥,張玉民沒什麽好隐瞞的,點點頭承認了。

“我也說不清為什麽,就是惦記上了。”

他嘆氣道:“我也知道這樣不對,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惦記就惦記,不用藏藏掖掖的。”張宏發滿不在乎地說:“你喜歡她是她的榮幸。”

張宏發這幾年膨脹得很,他認為在這個鎮上,鎮長第一他第二,就沒有他不能幹的事。

何況區區一個手下人的女人。

要是以前,他顧念點兄弟義氣,還會規勸弟弟幾句,但今天,趙岩拂了他的面子,為個女人拂了他的面子。

他咽不下這口氣。

張玉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遲疑道:“哥不是挺看重趙岩的嗎?”

張宏發冷笑道:“我就是把他擡太高了,現在他眼裏都沒我了。”

他接着道:“過兩天,我再把他派個長途,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将那個女人拿下。”

若是趙岩當寶貝一樣的女人背叛了他,他的臉色一定會相當精彩。

感謝以前給文文澆灌營養液的小天使。

愛你。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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