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想幹什麽,明朗自己都迷糊。
他就是想給馮大夫補補身子。
如果非要說成目的性,那大概是因為自己曾忽略過哥哥的身體健康,想在馮大夫身上找到對這件事的贖罪感。
也或許是這段時間馮大夫兄妹倆幫助自己太多,他想通過關心的方式表達感謝。
明朗覺得這兩者都有。
但他無法解釋為什麽越來越怕見馮大夫了,甚至連那晚的送餐都不敢再來一次。
只敢在途經診所門口時,或停或慢行地觀望幾眼。
明游發現今天的弟弟走神次數過多,似乎心事重重,但不是不高興的樣子。
“小朗在想姑娘麽?”
明朗否認:“哪有什麽姑娘,我在想馮大夫。”
“馮大夫?也是腎內科醫生?怎麽沒聽過。”明游疑惑。
“他以前是這裏的醫生,不過現在不是。”明朗拖椅子離床邊近些,“我有個問題。”
他說,“如果一個對你不錯的人突然身體不舒服,你會不會主動關心他?”
“當然會。”明游不假思索。
明朗:“這樣會不會很奇怪,你和他不熟,連電話號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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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游搖頭失笑:“你說他對你不錯,卻否認跟他熟識,小朗,做人不能這樣。”
“我說的對我不錯,好像是大夫對病人的那種不錯。”
“那你關心他就更正常了。”
明朗恍然:“…真的?”
明游伸手摸弟弟的頭,心裏又歉疚又自責。
因為自己的病,弟弟近兩年放棄了私人社交。
如今除了打工賺錢外的事情都有些畏首畏尾,他這個哥哥實在不稱職。
“想做什麽就去做,知恩圖報不是壞事,永遠不要懷疑自己的人性和情感,也不要被債務和醫藥費纏住人生,哥不想你變成賺錢工具。”
明朗乖巧點頭:“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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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餐廳。
時間還很早,住宿的客人們大多都沒起床,只有幾張桌子稀稀落落地坐着人。
聽完老師的行程計劃,馮禧微微詫異:“您待會兒就要走?”
K道:“沒辦法,來之前就做了決定,這位好友老年得子,娶的還是我的前妻。”
“可是…”馮禧欲言又止。
K見他神情,笑道:“我的離開不會影響換腎手術的進行,奧斯丁會留下來。”
“哦?”馮禧看向奧斯丁。
奧斯丁一直在看着對面這個英俊的亞洲男人,多麽想男人可以注意到自己,可男人真正望過來,他又驚慌收回視線,低頭紅了臉頰。
“是的,我會留下。”
“老師。”馮禧覺得不能任由先斬後奏繼續下去,K的辭行,讓他不得不主動咬住對方抛過來的鈎,“我已經備好了酬金。”
K笑得前仰後合:“我們之間哪需要酬金,拿你們的話來說,這是見外了。”
馮禧莞爾:“我們還有句話:貪小便宜吃大虧。”
K聽懂他的言外意:“這可不是小便宜哦。”
“您說得對,六十萬怎樣?”
“美金?”
男人修長的手指落在桌面上輕輕叩擊着,立場堅定:“我的地盤按我的規矩來,六十萬,足以支撐兩臺換腎手術。”
K似笑非笑搖頭:“我和你爸媽相識十二年了,你該知道,我以前随便一個研究,拿的是你給的酬金兩倍還多。馮,我不缺錢。”
這倒是事實。
聽K的語氣,看來腎–源的事不會如自己所願容易解決,之前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馮禧暗暗思忖:“那?”
K眼中神色變得難以捉摸,壓低聲音說:“你父母研究抑制劑的時候,我在現場。”
千算萬算沒料到自己的體質被除了父母和妹妹外的人員知曉,馮禧心底霎時沉了下去。
K眼底浮現貪婪:“Enigma,不要浪費自己的體質。”
K年輕時鑽研臨床醫學,從商後醉心醫藥,并且和當地國藥中心以及生物研究中心存在密切聯系,倘若通過研究Enigma的血液制作類似改變體質的藥劑,後果不堪設想。
馮禧說:“一個腎,遠不夠買走我一滴血。”
如果對于對方來說,血的價值大于腎,那麽這場交易的談判自己就會占據上風。
“我要你的血幹什麽。”K表明目的,“知道全球有多少女性渴望擺脫生孩子的困擾嗎?”
馮禧皺眉。
目的竟然是這個?
曦光穿透落地窗,幾束橙芒淺淺地映在馮禧腳邊,連深色西裝褲腿都好似泛着不知名的冷意。
K輕拍奧斯丁肩膀,語氣勢在必得,對馮禧說:“照顧好他,我等你的好消息。”
奧斯丁也跟着起身,K及時把他按回去:“酒店的車送我去機場,讓馮陪你吃早餐吧。”
奧斯丁目送K離開餐廳,這才和男人說話。
“你不願意?”
馮禧目光不友善:“你又為什麽願意捐出一個腎?”
奧斯丁莞爾,陽光将他的淺色睫毛照得近乎透明,無端透出幾分虛弱感來。
“我生下來就體質不好,如果失去一個腎可以讓我擁有重新選擇體質的機會,為什麽不?”
馮禧語氣淡淡:“要讓你失望了,Enigma無法讓普通男人分化。”
奧斯丁:“你試過?”
“不,書中這麽記載。”
奧斯丁松了口氣:“你騙我,我翻過ABO英譯版書籍,沒有明确說明Enigma不能标記男Beta,只是Enigma十分罕見,至今沒人嘗試,但不代表一定是無效分化。”
馮禧搭在餐桌面上的手指微微蜷縮,拇指搓着中指指節,笑容始終挂在臉上,那樣漫不經心的神色仿佛剛聽了一個荒謬的笑話。
“和我睡一覺吧,标記我,可憐可憐我。”奧斯丁眼泛淚光,“我想和正常人一樣跳高跳遠打籃球,我讨厭每天吃藥維持體力,我才二十四歲嗚嗚嗚——”
他竟捂臉哭了起來。
不過很可惜,眼淚并不能讓這個男人生出憐憫之心,這是奧斯丁的錯算。
男人看他哭了會兒,站起身一言不發地走掉了。
奧斯丁知道,男人這是需要時間考慮。
來之前Uncle K說過的,馮很難受人威脅,也不會被任何事情輕易左右。
馮禧回到診所的時候,姑娘們正圍着一堆早餐挑挑揀揀。
他見候診椅沒人,就将自己關進辦公室。
徐雅靜戳了一杯豆漿喝:“他又怎麽了。”
剛叫他吃早餐,他都不帶應的。
“誰知道呢。”馮裕勾了個早餐袋拎上,“算了,我瞅瞅。”
她一進去就看見坐在椅子裏的男人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你不就出去一趟麽,這是怎麽了?”
像是連多說一句話都累,馮禧擺了擺手讓她走。
馮裕自顧自拆早餐袋:“我們的是八寶粥,你的是黑米粥,香得很,你聞聞。”
她拿手扇風,火候十足的粥香勾引着馮禧胃裏的饞蟲。
在酒店餐廳他光顧着和對方周旋,的确沒怎麽吃東西。
“我不喜歡吃黑米粥,你不是知道麽。”男人嘴上說着不吃,手上卻拿起勺子,沿着一次性環保粥碗的邊緣刮了薄薄的一層,送入口中的溫度剛剛好。
馮裕等他吃了三勺,才故意調侃:“我哪有心給你買早餐,我又不暗戀你。”
診所開了兩年,馮禧倒是因為出衆的外表,被這條街的不少熟人詢問過個人感情問題;也有直截了當要給他介紹對象的,其中不乏看中他的姑娘委托熟人介紹,或是通過馮裕約他看電影,要手機號碼等。
送早餐還是第一次。
他知道馮裕不會輕易把收下的食物拿來給他吃。
除非收下的過程有意思,或者是送早餐的人意想不到。
“誰?”不給馮裕開口機會,他又阻止,“別說,讓我猜。”
吃完再猜,免得失去胃口,他向來疼惜自己的胃。
巴掌大的一碗粥,搭配兩根安心油條,馮禧很快吃完了,飽腹感讓他的心情恢複得不錯。
“說吧,是誰。”
馮裕不說話,故意吊男人胃口,給空了的粥碗和油條紙袋拍照。
“幹什麽?”馮禧随口問。
“向人家反饋。”她把照片發明朗微信,再把聊天窗口給馮禧看,最後揚長而去。
馮禧捂住胃,臉色古怪地想:雖然猜到他,但真的是他,還是有些讓人不舒服。
畢竟他送粥的目的是補腎。
而自己最不需要補腎。
濃醇的黑米香似在胃裏紮根,無論他如何抗拒強迫,也沒有反胃的欲–望。
手機提示音響起,馮裕在大廳給他發來微信:
【明朗問我你喜歡吃什麽,我說你朋友圈分享了很多美食,想知道自己看。】
【他說你設置了權限】
【我叫他加你】
馮禧退出聊天界面,看到通訊錄有個紅1。
昵稱:一口芝士
頭像是一朵栀子花。
性別女的。
附加消息:馮大夫你好,我是你的病人。
看上去不像明朗。
馮禧無視這條驗證,戳開馮裕的微信,編輯道:【不要把我微信随便給人,我不是随便加人的人…】
還沒發送出去,她又說:【他請我幫忙保密】
【他把頭像換成了栀子花,性別也改成女的了,這是什麽操作啊,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