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決定出院的那天風很大，明朗站在窗邊張望很久說：“哥，明天出院吧？”
明游正往身上小心翼翼地穿衣服，聞言感嘆：“這醫院我是待得夠夠的了，以前是沒辦法，現在不行，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走。”
明朗一笑：“好，你先別着急，我去找魏醫生簽字，再下去辦出院手續。”
“我已經來了。”魏承岚拿着幾張單子進門。
“魏醫生。”明朗問好。
魏承岚點頭：“現在我們來說說幾點關鍵事項。首先我們抗排異的藥物長時間都不能停，如果因為出現排異反應再去做透析，對病人來說絕對是折磨。”
“您放心，我一定每天監督哥哥吃藥。”明朗保證。
明游失笑，感覺自己被明朗當成了一玩就忘記正事兒的小孩子。
魏承岚對明游說：“我們在移植初期，腎功能還沒有完全恢複，所以你要避免熬夜，禁止性生活，不能過度勞累，吸煙喝酒也不行，盡量避免移植腎的損害。”
明朗聽完很是嚴肅：“我不會讓我哥哥上班。”
“小朗。”明游語氣無奈。
“哥你別說話。”明朗難得兇巴巴地警告。
魏承岚也笑了：“最後一點，定期來醫院檢查。每一次的時間我會提前一天聯系你們的。”
“好，麻煩您了。”
“有什麽麻煩的。”魏承岚心說都是自己人，想起什麽問，“你們短時間不會離開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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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朗轉頭看了下明游，做主道：“不會，我們應該…以後就在這裏生活。”
“這真是太好了。”魏承岚告辭，“行，我去忙了，你也下去辦出院手續吧，這個時間人挺多的，可能要排一會兒隊。”
明朗趕緊拿上一應資料，叮囑明游不要收拾東西也不要亂跑，這才匆匆出了病房。
不料魏承岚在等他，示意他邊走邊說：“回去後的住宿環境一定要注意衛生，最好通風向陽。你哥現在的免疫力非常差，鍛煉和強身健體都是一個比較耗時的過程。如果有什麽小病小痛絕對不能忍着，可以告訴我，也可以找馮禧，記住了嗎？”
明朗點頭：“記住了。”
“等下怎麽回去？”
“醫院外面每天都會停很多出租車，我辦完手續就去叫一輛。”明朗已有打算。
“還是別吧。”魏承岚一副你不要辜負我心意的語氣，點開和馮禧的微信，“你看，我早上和老馮說了今天出院，他馬上就到。”
明朗：“……”
你這不是心意，你這是先斬後奏，是逼良為娼，是強迫，是偷襲！
他不知道男人的“馬上就到”是什麽時候，辦手續排隊時一直頻繁向門口張望。
卻還是和男人錯過了。
他回病房就看見男人和明游大眼瞪小眼，不知什麽時候來的。
“現在走？”馮禧問。
“啊，是！”明朗像回答老師問題似的，臉和耳朵都漲紅了，“我收拾一下。”
“收拾好了。”明游笑。
床尾整齊地擺着幾個滿當當的袋子。明朗壓住聲：“不是叫你不要不弄？”
明游：“我沒事做嘛。”
明朗給哥哥穿上鞋，準備拎東西，扭頭發現幾個袋子已經在馮禧手裏了。
他想接兩個過來，馮禧微側身子像是不經意避開，對他說：“車停得遠，你們可以慢點。”
外面景色真好，明游上車後一直望着窗外，自從爸媽去世留下一屁股債後，他就從來沒覺得活着是一件美好的事。可是現在他覺得活下來的滋味真好，如果不是明朗堅持，他可能早就見閻王了。
明游收回視線，問：“還住在我們當時來的那裏？”
“嗯？”明朗坐副駕，本在悄悄看男人開車，回過神道，“我前天搞了衛生，可以住。”
答非所問。
明游愣了一下，視線落在馮禧身上。
中午不堵車，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到徐家灘。
馮禧幫忙拎東西進屋，看表時間：“我去點幾個菜叫人送過來。”
明朗放下東西：“我跟你去吧。”
“外面風大。”馮禧阻止了他，向明游告辭，邊往外走，邊小聲對跟過來的明朗說，“我直接去診所了，有要幫忙的地方打我電話。”
“不吃了飯再走嗎？”明朗攥住馮禧袖子的一點布料。
馮禧視線掃過那處，聲音又溫柔幾分：“目前他的情況，最好不要住這裏。如果有這個難處，我可以提供幫助。當然，這些由你自己做決定。”
明朗下意識松開手，改去拿手機：“你幫我們繳的費沒用完，剩下兩萬多，我…”
馮禧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開始帶着幾分審視了。
透露一個訊息：你一定要和我分這麽清楚？
“我會還你的。”明朗連忙把手機塞回外套口袋裏，見馮禧神色明顯好看了些，又問：“奧斯丁…”
“出院那天住進酒店了。他的事我會安排，你無需操心。”馮禧揉揉他的腦袋，“我走了。”
目送馮禧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明朗才轉身回去。
“人走了？”他一進門，明游便問。
明朗嗯了一聲。
“他就是馮大夫吧？”
“是他。”唯恐哥哥不喜歡馮禧，明朗忙道，“我以為你們在病房裏聊過了，不是故意沒做介紹。”
“我見過他。”明游終于想起。
那天有個男人進了他的病房，問了一些話。他當時覺得無厘頭，現在想想，原來是男人在關心他嗎？
明游若有所思：“看上去是個很優秀的人。”
“他是很優秀。”明朗低下頭，聲音也低下去，“他身邊的人都很喜歡他。”
－
馮禧進門的時候，馮裕正在櫃臺裏面追劇，看完了這一集，才去了男人辦公室。
“奧斯丁上飛機了？”
馮禧：“嗯。”
“這次多虧了他，不然這後果我都不敢想。”馮裕躺上按摩椅，“我聽明朗說你們有交易，真的假的？”
馮禧岔開話題：“隔壁談下來了嗎？”
隔壁煙酒店前兩天貼了轉讓的告示，馮禧有意盤下來，開一間牙科診所。
“差不多了。”馮裕問，“你和趙景宇談妥當了嗎？”
趙景宇在國外從事牙科相關工作有一只手的年頭了，撐起一間診所毫無壓力。
馮禧嗯了聲道：“後面的事都交給你處理，再招兩個護士進行一下相關培訓。”
“知道了。”馮裕瞥了他一眼，“我發現你這段時間好像很閑，怎麽和明朗疏遠起來了？”
“在沒有确定關系前，我覺得這是比較合适的距離。”馮禧道。
馮裕不明白：“你都做到這份上了，還沒把人追到手？”
馮禧說：“你不明白。”
“不明白才要問你呀，你打的什麽算盤。”
“時機不對。”馮禧已經考慮過這件事，“建立在報答和利誘之上的感情毫無意義。”
他很清楚，也能感受到，明朗對他的情感是不純粹的。對他的喜歡和好感，只是這份情感裏最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報答。或許還有對醫生這個職業的青睐。
這些都不是他現在想要的。
“喲，走腎又走心啊？”馮裕打趣，“我記得你當初好像是饞人家身子來着？怎麽，是不是發現我們明朗不僅長得入得了你的眼，心靈和精神上也能引起你的共鳴，對嗎？”
馮禧面不改色：“成年人做事的必經追求而已。”
“有道理。我也是個成年人，這就去追求我的追求去。”馮裕一副被說動的口吻。
馮禧又說：“媽發了消息來，新一批抑制劑已經在路上，你收到了先送給明朗，我這不急。”
馮裕頭不回，比了個ok。
送抑制劑過去的那天，馮裕才發現明家兄弟倆已經不住徐家灘，馮裕給明朗撥電話，提示關機。
“不會玩消失了吧？”馮裕喃喃自語地打給魏承岚，沒人接，便往魏承岚微信發語音。
過了會兒收到一串號碼，是明游的。
她還沒撥，魏承岚又發來地址：【沒離開市裏，昨天還來我這兒複診了。我剛幫你問過，他們現在住這。】
馮裕打了個車。
在下車的地方買了些牛奶什麽的，買的時候不覺得多，拎上去後她手指快要斷了，敲門都沒力氣。
明游開門見是她，非常驚訝，連忙把人迎進來：“還帶了東西，太客氣了。”
“第一次登門嘛應該的。”馮裕不讓他幫忙，“我來我來，你把這個拿進去。”
她給明游的感覺有點雷厲風行，當下順了她，接過袋子看，發現裏面是一些醫療消耗用品。
這是一處老式小區租房，幾間屋子加一塊兒恐怕都沒有六十平。
廟雖小，五髒俱全。
明游給她倒了杯水，又将暖手的東西遞給她：“外面冷吧。”
“還行。”盡管不是太冷，馮裕還是接過了暖手壺，“你們什麽時候搬過來的？”
“有一個多月了吧，出院的第二天小朗就出去找了房子。”明游回憶道。
馮裕順勢問：“他人呢？我剛上來看見他的送餐車在下面，今天沒上班？”
明游點頭：“他今天考試。”
“考什麽試？”馮裕記得明朗說過已經高中畢業了，總不會回去念高中了？
“我也不太懂那個。”明游從沙發靠墊裏拿出一本英文書，“好像是報的語言學校。”
馮裕翻開書看了看，當然是看不懂的：“他什麽時候回來？”
明游看牆上時鐘：“快了，現在應該已經出考場了。”說着連忙站了起來，“我去買菜，不嫌棄的話，你晚上留下來吃飯吧？”
話說到這份上，馮裕肯定不會再講客氣話讓人多想。
“我陪你一塊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