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小寶寶在兒童房地板上不知疲倦地滿屋子爬，他的媽媽坐在一旁看一會兒手機，又看一眼他。
時亦跪在沙發上趴在窗戶邊看了好半天，夜幕降臨，對樓陸陸續續亮了燈，照的她這邊兒都是亮的。
吃完晚飯之後她就坐在這裏了，一直沒離開沙發，燈都沒開。
手機微信提示音響了一下，是陌生人的好友申請，她瞥了眼對方發來的驗證信息：小仙女兒，認識一下呗。
果斷拒絕。
自從那天她和藍紫的照片一同被貼到學校論壇開始，幾乎每天都有人想“認識一下她”。
最初她不懂，通過了第一個人的申請，聊了幾句她就把人給删了。
原因無他，那個人是沖着撩騷來的。
後來她學乖了，再也沒有通過這種沒有備注，或者備注沒有實際意義的好友申請。
把手機随意往沙發角落一丢，時亦起身打開了燈。
然後從冰箱裏拿了瓶酸奶。
回到沙發邊，剛擰開酸奶蓋打算喝時，微信提示音又響了一下。
她啧了聲。
拿起手機一看，消息卻是時铎發來的。
-你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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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天界面顯示上一條信息是她發的：一串數字，新手機號，覺得需要的話可以存一下。
時間是四個小時前。
她笑了笑，給時铎回了信息。
-沒事兒了，都解決好了。
-我是問你心情感覺怎麽樣？
-還難受嗎？
時亦這次是真樂出了聲，這話念出來怎麽這麽小心翼翼。
她邊樂邊給時铎回了話。
-沒事兒了呀，謝謝你讓我早日看清渣男的真面目，及時抽身。
那邊很久沒來回複。
就在時亦以為時铎不會再回她消息時，微信提示音再次響了一下。
-我沒告訴其他人。
-嗯知道了，謝謝。
這回兒倒是真沒有回複了。
酸奶喝完，時亦看了眼時間，七點四十三。
對她來說，無聊的時候，最佳的選擇就是泡個熱水澡早點兒睡覺，或者泡個熱水澡後窩在沙發上看部電影。
不管她最後選擇了哪一種，現在都需要先去泡個澡。
――
張智不知道自己最近是算運氣太好還是太差。
頻頻在這兒遇到Boss其實不是什麽好事情。
秦老板這會兒正拎着一個精巧的小背包站在小姑娘家門口。
頭頂的廊燈光灑在男人精致的西裝和英俊疏冷的臉上，讓他側面的線條稍稍生出些銳利感。
開門看見秦初敘那一刻，他忙像只烏龜一樣縮了回去。
然後狠狠嘆了口氣。
住在這裏一不小心就會看見Boss和小姑娘幽會，他不能每次這種時候都在Boss面前晃，古裝劇裏很多小喽啰就是因為知道太多秘密而被人殺人滅口，雖然Boss不會殺他，但他會有被炒鱿魚的風險。
秦初敘沒注意到隔壁的動靜，再次按下門鈴。
他了解過，小姑娘周末一般都會在這裏，而且剛剛他在樓下确認了，裏面燈是亮的。
這次按下門鈴半分鐘後門就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小姑娘穿一身粉白睡裙出現在他面前，頭發亂糟糟的還滴着水，小臉蛋兒紅撲撲的，側頸也紅了一小塊凸起，像是被蚊子咬的。
她仰着頭，眼眸清亮又困惑地看着他問：“你怎麽知道這兒的？”
他勾了勾唇，反問道：“我想找到這裏很難？”
時亦想了想，搖頭說：“不難。”說着她接過秦初敘手裏的背包，胡亂抓了把頭發，認真地詢問：“要進來坐坐嗎？上次說有機會帶你上來看看，現在算不算機會？”
秦初敘沒回答，而是問：“要睡了？”
“還不睡的。”時亦說。她本來打算明天去找他拿背包的，沒想到他親自送來了。
這會兒就算困得下一秒就會昏厥，她也得說還不睡，更別說她最後選擇了看電影這個選項。
“那就是機會。”秦初敘說。
聞言，時亦忙側身讓開了路，秦初敘跨進屋內，她帶上門緊跟在他身後。
從玄關鞋櫃裏拿出一雙新的男士拖鞋放到秦初敘腳邊，時亦心裏有一瞬而過的恍惚。
這鞋，本來是給曲程準備的。
看着秦初敘準備脫鞋，她忙俯身把鞋拿走，垂着眼說：“直接進去吧，這鞋太髒了。”
秦初敘看着時亦把鞋砸進垃圾桶裏，沒說話，依言穿着鞋直接走進屋內。
時亦情緒轉變得太快，一語雙關，估計不是那雙鞋髒，而是原本要穿它的人髒。
她那晚的狼狽大概率不是因為和家裏人吵架，而是因為和男朋友鬧別扭了。
張智的話，他不會傻到全信。
小姑娘最近清瘦了些，這幾日她的傷心，難過，狼狽，頹敗，全拜那人所賜。
他真敢。
砸完拖鞋之後時亦非常懊悔，她剛才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又一次把狼狽全攤開了放在秦初敘面前。
悄悄瞄了一眼沙發上的男人，他神色依舊，只是那雙深邃的眼，正大喇喇地看着她。
什麽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的。
她走到秦初敘面前，說：“你喝點兒什麽嗎？不過這裏東西不多，沒有茶也沒有咖啡。”
“我不喝。”秦初敘說，時亦嗯了聲，然後挪了個軟椅坐在他面前。
“說吧，我聽着。”他看着她的眼睛說。
很簡單的五個字，卻讓時亦聽得鼻子泛酸。
她很害怕他們之間的東西會随着時間的推移和成長的行進而變質，但時光仿佛在這五個字裏面停滞住了。
形式變了，但本質沒變。
以前她纏着哥哥傾訴，現在也可以。
于是她托着右腮軟軟地問：“什麽都可以說嗎？”
她現在狀态好多了，秦初敘放下心來，一雙大長腿交疊着，慵慵懶懶地靠着沙發背，淡淡道：“随便你。”
時亦得寸進尺問：“那我可以問問題嗎？”
秦初敘垂眼看她，被她小狐貍的模樣逗樂，他輕笑了一下，說：“可以。”
得到他的準允，時亦特別想逮着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問他一些問題，但這種關鍵時刻，她的腦子卻像灌了水一樣，晃得響卻不管用，她想不到該問他什麽，最後只能挺可惜地撇了下嘴。
沖孟婷吼了一通後，她心裏一直空落落的，什麽也抓不住，什麽都提不起興趣，她知道自己還是介懷。
回複時铎的話非常潇灑，但其實她心裏還是又頹又喪。
她還是渴望得到一點兒勸慰的。
少女身上洗完澡留下的奶甜味道在安靜的空氣中愈發清晰，四周浮動的粒子仿佛都被染了甜。
她眼睫顫動了好幾回，卻遲遲無語。
他能看到她眼裏的光芒漸漸淡去，最後只剩一片黯啞。
大約過了半分鐘，她才輕而緩地吐出一口氣，啓唇說：“我談了四個月的戀愛，這周四分手了。”
說到這，時亦停下了，但秦初敘沒接話，他知道她還有很多話要說。
果然，頓了兩秒後，她繼續說了起來，語氣還算平靜：“我第一次談戀愛，感覺很美好。那種感覺就好像埋在陰暗泥土裏的種子突然有了雨水和陽光的照拂，它開始拼命發芽，拼命積蓄力量，終于有一天它破土而出了。欣喜和溫暖包裹着它，它很開心也很快樂，它的幼苗變得越來越鮮活，它都已經開始幻想它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的樣子了。”
“可突然有一天，它頭頂上方出現了一大朵濃黑的烏雲，烏雲掐斷了陽光，卻沒帶來雨水。”
時亦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眼睛也控制不住的泛酸。
可她得一口氣說完，一口氣把壓在心裏的東西釋放出來。
“它很想趕走那朵可惡的烏雲，可它怎麽也找不到方法。”
說到這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她好笨啊。”
笑還沒收起她就低下了頭，低頭瞬間淚水不争氣的從眼中滑出，滴落在她睡裙上，暈出一團深粉印跡。
幾秒後，一雙锃亮的皮鞋和修整的西裝褲出現在她狹窄的視野裏，随後她的下巴被男人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他指尖溫度有些燙人，帶着薄薄的一層繭，磨得她下巴酥癢。
秦初敘擡起時亦的臉，俯身下來與她平視，另一只手的食指順着她的眼尾往下擦過，動作溫柔缱绻。溫熱的淚水沾濕了他的手指。
“哭什麽？”他問，聲音放得很低，語氣帶着無奈和寵溺，“烏雲被風一吹就散了，多簡單。她不笨，只是一時沒想到而已。”
男人的手指一路滑到她的下巴，卻沒有停下，時亦霎時僵住了身子，淚也止住了，睜圓了雙眼看他。
秦初敘的手指最終停在時亦側頸的紅痕處，輕碰一下就移開了，剛才隔的遠沒看清，這會兒才發現這是一條細細的劃痕，不是蚊子咬的。
“怎麽弄的？”他側頭問。
“什麽？”時亦微愣，忙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條很微小的凸痕，他不說她都沒察覺到。
“可能是洗澡時被指甲不小心劃到的。”時亦說。
秦初敘嗯了聲，站在原地沒動。
被這個小插曲一打岔，時亦徹底止了淚。
她吸了吸鼻子，私心使然，問了秦初敘一個她剛剛才想到的問題：“你談過戀愛嗎？”
話出口，她頂着緊張凝視着他，只見他神情淡淡的，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時亦壓根沒想到她聽到的回答會是這個，他出國那年剛大學畢業，大學期間他沒談戀愛她是知道的，但在國外這六年他也沒談嗎？
雖然很不解很好奇，但她不再問了，得到的答案挺讓人驚喜的，把她剛才的郁悶和難過都沖淡了不少。
過了半分鐘，她突然冒出一句：“我想出去一下。”
秦初敘坐回到沙發上，聞言擡眼問：“去做什麽？”
“出去吃點兒好吃的，再玩一會兒。”時亦答。
秦初敘擡腕看了眼時間，不到八點半，想到今天周六，她明天不用上課，就随她了。
“去換衣服。”他說。
時亦一聽頓時興奮起來，他這樣說是打算陪她一起去了。
她今晚就是想他陪着，最好能陪過十二點。
“好。”她愉悅地說，說完後就跑進卧室，很快換了條紅白波點雪紡連衣裙出來。
看着時亦臉上重燃的流光溢彩，秦初敘心窩一軟，勾唇笑了。
――
小區後面那條街因為周六晚上的狂歡變得熱鬧非凡。
這條街是集吃喝玩樂為一體的商業步行街。
時亦直奔向肯德基，秦初敘步伐沉穩地跟在她身後，外套搭在臂彎上，周身散發着高貴驕奢的氣質。
他們一進門就吸引了店內很多客人及服務員注視的目光。
女孩兒嬌俏可人，男人沉穩帥氣，站在一塊兒像一幅賞心悅目的畫。
時亦沒管那些目光，走過去輕車熟路地點了一份超級翅桶，一份薯條，一杯可樂。
點完後她偏頭看向等在一旁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男人，自顧自說：“我知道你不吃，就不點你的了。”
秦初敘環顧四周一圈，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時亦趁他沒開口之前趕緊道：“只是偶爾。”
秦初敘看了她一眼，終是沒說什麽。
店裏人太多都沒座位了，時亦邊等邊用眼睛四處掃着，見窗邊有一對帶孩子的父母要起身，她忙指着那裏對秦初敘急道：“那裏有座位，你先去占座，我馬上就過去。”
秦初敘轉身邁步過去。
想了想，時亦叫住了他，說：“算了，我不在這吃了，出去吃。”
秦初敘不理解時亦為何突然改變注意，他回頭看着她，時亦沖他狡黠一笑，說：“看你的人太多了，我吃得不自在。”
秦初敘眉微挑，難不成那些男人也在看他？小姑娘對自己的魅力認識很不到位。
随她了，出去吃也好。
時亦點的東西很快打包好遞過來，秦初敘伸手幫她拿着可樂，讓她方便吃雞翅和薯條。
走在大街上，時亦吃兩口薯條雞翅就湊到秦初敘那邊喝一口他手裏的可樂。
雞翅太辣，吃得她鼻尖冒起細細密密的小汗珠。
她也不講究，擡起手背一抹就抹幹淨。
因為吃了晚飯，才吃了一點兒她就吃不下了，最後只能很浪費地把剩下的食物丢進路邊的垃圾桶裏。
垃圾桶旁邊是一間鬼屋，扔完垃圾回到秦初敘身邊，她偏頭暗搓搓地問：“你怕鬼嗎？”
聞言秦初敘怔了一下，随後掃眼看到鬼屋的牌子，他頓時明白小姑娘想幹什麽了。
他不知道時亦怕不怕鬼，她其實挺勇敢的，但這種一般女孩子都會怕的東西，她大概率也會怕。
“怕。”他不想帶她去試，怕她晚上做噩夢。
“啊？”時亦滿臉震驚，反應了兩秒後得意地笑了，說：“我不怕，想進去玩會兒，沒事兒，都是假的。要不然，你在外面等我？我看看就出來。”
“真不怕？”秦初敘問，他很懷疑她在說謊。
時亦點點頭說：“嗯。”
見她點頭，秦初敘邁腿走到鬼屋入口，回頭見時亦還停在原地，眼神怯怯的。
笑了笑，他說：“走吧，既然不怕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