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傀儡
第81章 、傀儡
九月伊始, 秋高氣爽，陽光普照整個橘麓州大地，将這座廣袤的海島照耀得金光燦燦。
海島之上仙霧彌漫，不少展鵬高飛的青羽仙鶴從天而降, 足尖劃過海面, 掠起一陣優美的水花。
銀海依舊這般平靜, 熱鬧的是上面的街市。
再過不久, 便是橘麓州仙國國王的生辰，島上迎來了不少他方而來的貴客, 所以便就比往常熱鬧了許多。
在這州島上, 有一座美輪美奂的宮殿, 在前五十年裏, 這裏一直大門緊閉, 鮮少有人踏足。
可是最近這座宮門開了，不僅開了, 那些曾經在這裏駐紮得嚴嚴實實的守衛, 也撤了個大半。
“聽說，顏都殿下不僅自己回來了, 還帶了一個女子回來, 據說啊, 是從江南帶回來的呢。”
花園裏, 有小婢女壓低了聲音在交談。
“對啊，不過都三天過去了，我怎麽都沒有見到那女子出過門呢？”
“這你就不懂了呗, 顏都殿下那是想金屋藏嬌呢。”
“話說也真是奇怪, 顏都殿下就這樣去了一趟江南, 回來後大王竟給他解了禁足。”
“是啊, 這顏水宮都鎖了五十年了，沒想到有朝一日，這裏也會打開。”
“我聽說大王在海對面找了顏都殿下整整三個月呢，此番好不容易勸回來，當然得事事依着，連帶回來這麽個身份卑賤的女子，大王都同意了。”
兩人議論得正起勁，絲毫沒注意到後面有個人正側耳聽着。
“你們說誰身份卑賤呢？”那人開了口，那是一個極其冷冽徹骨的聲音，吓得兩人皆是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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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立即轉過身去，撲通一下，跪地求饒：“殿下……”
不遠處的園子裏，花木扶疏，蔚然生秀，一個清冷少年一襲雪白鍛袍立在花草枝葉中，身如玉樹，顏若刀削，左手上端着一個透明的圓口瓶，裏面盛着半瓶水，水中撒滿了白裏透黃的橘子花。
他甚至都沒有擡眼看一眼她們，只是注視着瓶子裏的那些嫩花，冷森森道：“掌嘴，二十下。”
那兩人都是新調來這顏水宮的，不知道這位殿下的脾氣，本能地想求饒：“殿下，我們錯了，您繞過我們吧。”
顏都終于擡起了雅黑的長睫來，日光下他的臉美如白玉，看起來是那麽的溫良無害，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格外的瘆人，“若非今日不能見血的話，我一定會割了你們的舌頭。”
兩人一頓驚呼，倒吸一口氣，吓得雙肩顫抖，立刻掌起了嘴來：“殿下，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議論了。”
顏都揮了揮手：“去遠一點掌，別吵着我。”
“是。”
兩人手腳忙慌地跑走了。
待她們走後，顏都才捧起手中那個瓶子在陽光中輕笑，“小姐，等你醒了，給你喝我親手泡的橘花露好不好？”
***
青葵處于水深火熱的夢境中，這個夢太長太長，永遠沒有盡頭。
她的靈魂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攥住了，她仿佛被釘在了一具漆黑的棺木裏，她妄想逃出去，可是她的靈魂卻飄不起來了。
她的身體好沉，像是負了千斤重一般，沉得只想永遠地躺在這裏。
後來，她漸漸醒轉。
漸漸恢複意識……
她以為完成劇情任務的她，會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去，可是當她睜開眼發現自己還在這個世界裏，因為她看到了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顏都？！
那個在她夢裏反複出現，又反複離開的男子，她無數次夢見他溫柔地對她好，又絕情地将她推下數萬裏深的大海，任由她被海浪淹沒吞噬。
她驚恐萬狀地看着他那張熟悉的臉，想要後退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想要說話可是卻發現話到嘴邊竟不會說了，她好像失去了說話與動手的能力。
那張俊美無濤的臉，是熟悉的他，也是陌生的他。
她看見那張臉漸漸展露出一個笑顏來，笑得明媚如霞，道：“你醒啦，我的小傀儡。”
顏都饒是做了好久的心理準備，仍壓不住心裏的緊張與狂喜。
掐着時間，估摸她今天也該醒過來了，這一整天他都在這棺木前來回踱步，心潮澎湃地等待着她睜開眼睛醒過來。
青葵難以置信地瞠大眼，看着他那個如三月般春花爛漫的笑容，只覺得周身泛起無盡的寒涼。傀儡？？
他叫自己傀儡？
怎麽會……她怎麽會變成傀儡？
她不是應該回到原來的世界裏去嗎？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系統！系統！”
她努力呼叫着系統，可是系統這次再也沒有回答她了。
她為什麽會變成傀儡？
難道……是顏都？！
他把她煉制成了傀儡？
不！
不！！！
她要回去！
她不要留在這裏受折磨！
顏都他怎麽可以這麽狠，将她殺了還不夠，還把她煉制成了傀儡，是打算永遠都不放過她了嗎？
怎麽辦？她以後都要被他任意折磨嗎？
驀地，一個炙熱的擁抱，将她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打斷，是顏都将她從棺木中拉了起來緊緊抱住。
她想掙紮，可是卻半分動不了，只能任由他抱着箍緊。
原來傀儡的世界是這樣的啊，不能有自己的意識，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全憑主人吩咐。
原來傀儡竟是這樣可憐。
“抱着我。”顏都輕輕開口。
對于主人的命令，傀儡不能不從，她無意識地擡起了雙手，環住了他的腰身，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他好像又瘦了呢？
“抱緊一點。”顏都看似是在命令她，可是卻也是在卑微地乞求。
他終于，終于看到她醒來了！
這三個月過得有多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苦盡甘來，看到她醒來的這一刻，他再也繃不住了。
只想永永遠遠地将她抱緊在懷。
青葵依言抱緊了幾分，将他身體環成一個圈，雙臂牢牢将他抱住。
她在心裏哀嚎:完了，她的噩夢生活要開始了。
以前她是怎麽虐待他的，他現在肯定會加倍讨回來的。
他不會讓她好過。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他如擂鼓般的心跳聲敲擊着她的耳膜，讓她的心也不自覺跟着他一起跳動了起來，兩人的心跳逐漸同頻，可是他卻一直沒有松開她。
“傀儡真的成功了！”
經過了三個月的傀儡孵化，終于熬到了醒來的這天，只要今天她醒了，那就說明傀儡煉制成功了。
“別怕，都會好起來的。”
他輕聲安撫着她，他知道被煉成傀儡後會變成怎樣，他知道她一時很難适應，會很生氣自己将她煉成傀儡，但是他別無他法。
如今的她，就像活死人一般，除了一雙眼睛有些許神采外，整個身體都很死板，沒有他的命令，她什麽都做不了。
甚至，她現在連說話都不會說，材料制作而成的傀儡與活人傀儡不同，并沒有活人傀儡那般靈動，它是需要教導與訓化的，它聽命行事，且像她這種剛剛煉制而成的傀儡，就如同一個新生嬰兒一般，連說話都必須要主人教才行。
他剛剛看到了她眼裏的無助與怒火，他很怕，很怕她怨恨自己，沒有人願意做一個傀儡，也沒有人會開心自己變成了一個無用的傀儡。
“小姐，我終于又可以抱着你了！”他将她抱得很緊，貼近她的耳垂吐聲。
然而青葵現在只感覺自己要被他給勒死了，他真的将她箍得太緊了！
她本能地想抗拒，嘴巴努力地張了張，發出一聲“啊”的聲音，聽起來莫名滑稽。
顏都聽到了她的聲音，連忙将她松開，“怎麽了？想說什麽？”
青葵又試着“啊”了兩聲，并不連續，聽起來像小狗在叫喚，她遂閉緊了嘴，不再出聲了。
顏都見她将唇緊抿起來，一張小臉鼓得像小包子，好看的遠山黛眉擰成了一個結，他嗤笑一聲:“想說什麽？”
青葵心道:我要是能說，那我還啊什麽！
這是一間較為陰冷的房屋，房間的窗戶都被釘死了，一點光都透不進來，屋子裏僅僅點着一根白玉蠟燭，搖曳的光點落在顏都硬朗的眉目上，他教她張嘴，叫我主人。”
“主……人。”她竟然真的可以發出聲音來了。
顏都喜上眉梢，又繼續教叫我……殿下。”
“殿……下。”青葵眼中泛出惑色，為什麽要叫他殿下呢？
顏都循循教道：“叫我阿顏殿下。”
“阿……顏……殿……下。”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像是含了一口糖一樣，聽得他心扉蕩漾。
他将她從冰冷陰涼的棺材裏抱了出來，我帶你換個地方住。”
他是三日前回的橘麓州，回來時一并将她帶了回來，但是當時的她還沒有醒，她為蓮玉所造，喜歡陰冷的地方，所以他便将她放在了這間僻靜的屋子裏，此時她既已醒來，便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裏面了。
青葵被他抱出了房間，穿過一條長廊後，外面是一片開闊的花園，園子裏有不少人恭敬地垂首立于一旁，喊殿下。”
殿下？？？
什麽殿下？
青葵打量着周圍的建築，白玉欄杆，琉璃瓦面，金檩飛檐，氣派高大，這樣的建築，很像她當時去到的雲蜃宮殿。
這裏，難道是橘麓州？！
他們叫他殿下，這橘麓州上除了雲蜃，還有別的殿下嗎？
他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
“殿下，這女子……”有一位侍衛指着他懷裏的青葵支支吾吾道，下一瞬，他就被顏都一掌猛扇到對面的牆壁上去了。
“本殿下的事，哪輪得到你來指點？！”
四周的侍衛婢女們全都吓得雙膝跪地，顫抖地垂着頭，這顏都的瘋，他們都是領略過的，之前因為他老是動不動就發脾氣，王上便将這宮殿裏的婢女抽走了一大半，以免被他誤傷，可是這番他回來，王上不僅将原先的那些婢女們補齊了，還新派了二十個小婢女過來，實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窩在顏都懷裏的青葵也屬實被吓慘了，書上所寫後半部分顏都會黑化，所以他現在這個模樣是已經黑化後的狀态嗎？
太瘆人了。
他抱着她無視那些人，光明正大地走回了自己的寝宮，并對懷裏的人道：“以後，你就住在這裏了。”
這裏似乎是一間寝宮，分裏外兩間，十分的寬敞，白玉堆砌的牆壁，光可鑒人的水磨石地面，冒着袅袅白煙的金鼎熏香，淺白輕紗玉帶垂轉，黑檀木案幾上的金座镂空燭臺，無一不透着貴氣與高雅。
住這裏？
這裏看起來比她在薛府的明月閣還要金貴繁華，明月閣是她最喜歡的那種集清雅與情調于一體的裝修風格，裏面每一處小地方都能令她感到精致，推開木窗就可以看到她的小葡萄園，連空氣都是舒适宜人的，住起來十分舒服惬意。
可是，她的明月閣，被他一把火燒掉了。
而這裏，處處都透着富麗堂皇，高不可攀，她一個微不足道的傀儡，怎麽可以住在這麽氣派豪華的宮殿裏呢？
不過，她哪有什麽拒絕的資格呀？
主人讓她住，那她就只有住。
顏都将她放在了圓桌前的凳子上，又對着外面打了個響指，立馬就有人魚貫而入，開始上起了菜來。
一道道精致美觀香味誘人的菜肴在桌上擺好，若是以前的她，定會目不暇接地盯着它們，并且饞得流口水，可是此時的她，卻毫無食欲。
她似乎沒有以前那樣的食欲了，她不知道自己在棺木裏躺了多久，但她此刻醒來，卻絲毫不覺得饑餓。
顏都給她一盤盤菜肴介紹了起來，這些都是他們橘麓州上的美食，與江南不盡相同。她心不在焉地聽着，腦海裏面只有他将自己推下大海的那一幕，那樣無情冷漠的臉，再配上他此時殷切主動的聲音，聽得她腦袋像是有一千斤重的錘子在砸她一樣，她覺得一切都好虛幻，她寧願她死了，死在那片海裏，也不想做他的傀儡。
後來，他叫她張口，她便張口，他叫她吞下，她便吞下，全程她都像具睜開眼的屍體一般，面無表情，也感受不到食物的美味。
系統一直沒有出來，難道她這輩子都回不去原來的世界了嗎？她要一直在這裏做他的傀儡被他折磨嗎？
顏都端起一瓶泡滿了橘子花的仙露到她嘴邊，“嘗嘗，我親自泡的。”
她張開了嘴，小抿了一口，是熟悉的花香，獨特又馥郁。
“好喝嗎？喜歡嗎？”
顏都殷切地注視着她，希望聽到她說喜歡。
青葵輕輕“嗯”了一聲。
顏都低頭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喜歡。待會兒我用橘花給你泡澡好不好？”
“？！”
青葵瞪大眼，泡澡？
怎麽……泡？
不會是親自幫她泡吧？
她兩只眼睛裏透着倉惶與抗拒，顏都注意到，便說：“不想泡？那就改天。”
外面暮色四合，落日沉金時，他用沾了水的帕子為她擦拭臉頰與小手，然後将她抱去了宮殿的裏間。
殿內有一張很大的床，比她在明月閣的那張還要寬大，床上鋪着如雪的絲緞暗雲紋錦被，坐在上面仿若置身于白花花的雲端，軟綿綿的感覺令人飄然如夢。
一切都很好，問題是……顏都他怎麽還不走？
這不是給她住的地方嗎？他怎麽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将她放于床上後，就一直癡癡地看着她，這如癡如醉的神情，這深情款款的桃花眸，随便拉一個少女來看了都會沉淪的。
可惜，她現在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傀儡，她不會沉淪，只會沉默。
她睜着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望着他，心想他把自己煉制成傀儡，不就是想變着花樣兒來折磨她嗎？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聽到他的清冷聲音響起：“小葵，親我。”
呵！
她猜得沒錯，他果真是要把以前她對他做過的那些事，全都一一讨回來。
還叫她小葵？
連小姐都不叫了！
小葵……小傀儡。
呵呵，多麽順口呀。
奈何傀儡術被他操控得得心應手，她就算再不情願又如何，還不是只能向他湊過去，貼上了他那兩瓣薄薄的丹唇。
依舊是很冷的溫度，像敷了冰渣似的，她本來就不會親吻，現如今成了傀儡，就更加不會了。
嘴唇貼上去後就不動了，兩只眼睛恨意濃濃地逼視他，那眼神哪兒像是在親熱啊，倒像是在殺人。
顏都看到了她眼裏的恨意，那般的倔強，這不禁又令他想起了當時她執意要自己去殺殷靈時，也是這般的倔強，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強。
要不是她那麽倔強，要不是她一心只想着嫁給祝長訣，她會死在那冰冷的海裏嗎？
他胸中的怨火一下子就被點燃，她可知道這三個月來，他是怎樣一個人守着她的屍體熬過來的嗎？
他直視她的眼睛，面容扭曲地道：“不會親是吧？那主人我就好好教教你，以後你每天都必須親我一次，直到學會了為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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