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手斷
第89章 、手斷
聽了他的話後, 青葵感覺心口被一只無形的手揪住，疼得她快呼吸不上來。
那份沉重的愛，不像假意，她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或許他真的病得很重吧。
她從未見過有哪種愛是将人殺死後, 再煉成傀儡來愛的。
這樣的愛, 令她恐懼。
她道：“阿顏殿下, 你該回去喝藥了。”
他将她松了開，說：“晚上再回來喝, 我把你送回去後就要出門了。”
青葵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裏？我要和你一起去。”
顏都要去的地方, 不太想讓她去：“我要去海裏, 你還是別去了吧。”
“海裏？”那個地方她确實是不想去, 一回到那裏就會想起曾經被淹死的時候, “你去那裏做什麽？”
“去見一個人。”
“誰啊？”
“我舅舅，他被關在下面太久了, 我要救他出來。”他揉了揉她的粉白臉蛋道：“乖, 你回去好好待着，晚上我給你帶漂亮的海螺回來。”
“海螺？”
青葵又想起自己以前遺失的那個海螺, 心中思忖那個海螺該不會是被他給扔了吧？
“海螺好尋嗎？”她問道。
Advertisement
“好尋, 你喜歡, 就好尋。”
“？？？”
她又問：“你之前不是說你爹不讓你出門嗎？這次他為何不管你了？”
顏都目光一沉, 眼底燃起紅色的火苗，道：“因為，我和他做了一個交易。”
“嗯？”
“你知道橘麓州上一直有一道禁令嗎？橘麓州上的人禁止與龍族通婚, 而他這個橘麓州的國王, 竟不顧禁令, 私自與我娘在一起, 還生下了我，我若是把這件事抖出去，你覺得他還能坐得穩國王的這個位置嗎？”
“還有這種禁令？”青葵目瞪口呆。
“本來是沒有這樣的禁令的，就是因為一百年前的群龍鬧海，天神才下了這樣的禁令，從那之後，龍的地位就顯著降低，漸漸成了邪惡的象征。”
“所以你爹為了讓你住口，就允許你可以自由出入王宮了？”“不僅如此，他還允許我帶你回橘麓州。”不知不覺間，兩人已走回到了顏水宮，他将她往殿門口推：“乖，快回去吧。今日乖乖呆在屋裏，不許再見什麽奇奇怪怪的侍衛，不許勾勾搭搭，否則……我折斷你的雙腿。”
青葵懼怕地一抖，答應道：“是。”
她目送走了顏都，之後才轉身往裏面走去，但是沒走多久，在經過一片竹葉林時，又見到了那名年輕挺拔的侍衛。
橘麓州上的人仿若被仙氣所眷顧一般，長得都不差，但是這位侍衛，已經到了顏如宋玉貌比潘安那種地步了，也難怪顏都會嫉妒他的容顏。
不過，她還是覺得顏都更好看，比誰都好看。
她趕緊搖了搖頭，自己怎麽能夠滿腦子去想那個壞蛋呢？
“怎麽樣？昨晚懲罰他了嗎？”雲蜃一臉很期待她回答的表情。
青葵卻是一臉洩氣：“沒，就那破鎖，根本關不住他。”
“啊？”雲蜃記得這顏水宮裏的鎖，可是父王親自命人打造的，當時就是為了将發病的他關住，所以特地在他寝宮的門上，挂了一把玄鐵大鎖，那鎖是很難破開的，這顏都怎麽出去了一趟回來，反倒變強了呢？
雲蜃又問：“所以昨晚反倒害了你？”
“沒事，還好，他喝了藥之後就好了。”
雲蜃緊張的臉松弛下來，随即又想到什麽，問她：“他沒有逼問你藥從哪裏來的？”
“問了。”
“他沒有處罰你？”雲蜃覺得不可思議，顏都那種睚眦必報的性格，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易放過她？
青葵白了他一眼：“喂，你很期待我被處罰嗎？”
“呵呵，那倒沒有，就是感到有些吃驚而已，畢竟三殿下的惡名，可是整個橘麓州都傳遍的，很難想象他竟然沒有處罰你。”雲蜃摸了摸下巴，又問:“話說，你沒有把我供出來吧？”
“當然供出來了！”青葵很大聲地道，“所以，你趕緊走吧，千萬別被他逮着了。”
“什麽？你竟然把我供出來了？你真是一點義氣都不講！”雲蜃指着她的鼻尖吼道，一直壓抑的倨傲神态顯露了出來。
“我也不想啊，可是他逼我呀……”她不能告訴他自己只是一個卑微的傀儡。
“罷了，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是誰。就算知道了，我也不怕他。”
“嗯？？”青葵奇怪地盯向他。
“走，我帶你去個地方。”既然顏都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那他也沒有必要再這樣假冒身份接近她套她的話了，還是直接抓走吧。
“去哪？”青葵站着沒有動，顏都走時下了傀儡令，讓她待在屋裏不要出去，她不能走。
“跟我來吧。”雲蜃用力抓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拉。
“我不去了。”青葵抓住身邊一棵參天翠竹，雙腳死死嵌在地上不動，臉上的表情都在用力，“顏都他會折斷我的雙腿的！”
雲蜃漸漸沒了耐性，欲将她強行拖走：“放心吧，他那麽寵你，怎麽可能折斷你的腿？”
“他真的會！他幹得出來！”青葵大聲叫嚷了起來。
雲蜃怕她把別的人吵過來，面色一變，手上使上仙力，将她用力往外拖。
然而就在此時，青葵的右手竟被他給硬生生拽下來了，從手腕處斷開成了兩截，如同兩截翠藕一般。
青葵：“！！！”
雲蜃：“？？？”
“啊啊啊啊啊！！！！！”接下來，是青葵的一聲驚天大叫。
“我的手……”她大聲地哭嚎，尖叫，發抖，雖然早就知道自己這副身軀是蓮玉做成的，可是怎麽也沒有想到竟會這樣脆弱，她的那只手竟然被雲蜃活生生掰下來了。
雲蜃同樣驚恐萬狀，他拿着手中這只白嫩無暇的手，吓得不知是該扔了，還是該拿着？
“你……”好恐怖啊！
這下他也忘了要抓她走的事情，就直直盯着這只手發呆，震驚道：“你到底是什麽怪物啊？”
橘麓州上什麽奇怪的怪物他沒見過，可是卻沒有見過像她這種，身體一扯就散架了的，話說她不是來自江南的凡人嗎？凡人不都是血肉之軀麽，那為什麽她沒流血？
“你才是怪物，你全家都是怪物！”青葵沖他憤怒地吼回去。
“你膽敢……”雲蜃止了言，他打量着這只斷手，看起來很像是剝了皮的蓮藕，白嫩光滑，突然腦中一道光穿過，他立即想到了什麽，嗤笑道：“呵，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具傀儡啊！”
四周的下人們聞到聲音，全都朝這邊趕了來，雲蜃眼尾忽然漾起了笑，拿着她那只手就閃了，并道：“告訴顏都，要是想取回這只手的話，就讓他來找我。”
青葵慌張地去追：“喂，你別跑啊！去哪裏找你啊？”
院牆下傳回來雲蜃的聲音：“流雲宮。”
青葵立在原地，在那些宮婢侍衛趕到之時，将手垂了下去，長長的袖袍将那只斷手藏了起來。
“發生何事了？姑娘。”一名頭梳雙環髻的紅裝小婢女上前問道，這宮裏的人都這樣喚她，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青葵整理面容說道：“沒事，我剛剛就是看到一只小蟲子在竹葉上爬，被吓到了。”
“蟲子呢？”有侍衛上前來捉蟲。
“已經跑了。”她很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把你們都驚過來了。”
侍衛們義正言辭道：“保護姑娘是我們的職責。”
等回到寝殿門前時，青葵喊住一個随行的婢女，問道：“流雲宮是什麽地方？”
那婢女很驚訝她為何會問這個問題，回答道：“那是雲蜃殿下的宮殿。”
“什麽？！”青葵上次與顏都去的時候沒有走正門，而是翻牆進去的，故不知道那宮殿名叫流雲宮。
天哪！
這個叫流雲的侍衛竟然就是雲蜃？
完了完了，她的手拿不回來了。先前她就覺得他有一些些奇怪，非常熱心腸地幫她，還敢用藥去對付顏都，雖說她有過懷疑，但是卻沒有往雲蜃那裏想，她頂多以為這是個與顏都有仇的人，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就是那個二殿下。
她認為高高在上的二殿下，不會有這樣的閑心，跑來幫她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女子。
這雲蜃到底知不知道，她就是當時去他宮殿盜東西的賊啊？
如果知道，那他就肯定是在刻意接近她了。
完了。
這下顏都回來肯定要收拾她了。
她就是懷着這樣忐忑不安的心理，一直等到了顏都回來。
她立在顏水宮氣派恢弘的大門口，顏都回來時就正好看到她站在那裏翹首以待，那望眼欲穿的樣子，他差點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他不由得心中驚喜，他的小姐竟然在門口等他。
這是他做夢才會夢到的畫面吶。
他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将她抱了起來，高高舉起，眉眼含笑問：“想我了？”
青葵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她就已經被抱着靠在旁側的牆壁上了，而他也已經低頭吻了下來。
“？？？”
他淺淺地在她的兩瓣唇上啄了兩下，然後又在她的粉頰上親了一下，笑聲清朗，仿若可以化開千裏的冰封。
“把我衣襟內的海螺拿出來。”
青葵伸出左手，探入他懷中，從銀線龍紋滾邊衣襟內取出一個手掌大小的天藍色海螺。
她眉間竊喜：“這海螺，和當時表哥送我的好像。”
“你就想着他！”顏都不開心地拉下臉。
“沒有啊，我在說海螺，我好喜歡那個海螺，又不是好喜歡他。”她舉起海螺到自己耳邊，一股海浪嘩嘩的美妙響聲傳出，她被海浪聲吸引，沉醉于其中，臉上露出了一個粲然的笑。
顏都聽到她說不是喜歡祝長訣，嘴上咧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連得幾日來的陰霾全都被掃空，他覺得現在這一刻太幸福了。
“小葵，我想聽你說你喜歡我。”他親了一下她的臉頰道。
青葵面色陡變，手中的海螺掉到了地上去，發出一聲清脆叮當的響，就好像心碎了的聲音。
這句話她說過的，是他自己不要的。
那時，她唯一一次将自己的心意告訴他，可是換來的是什麽，是他的不屑，是他的嘲弄，是他的無情。
她的滿腔喜歡，就只換來一句“那又怎樣？”
她現在分不清那個時候究竟是她的幻覺，還是真實存在。
只是聽到他說這話的時候，手指一抖，海螺便沒有拿穩。
顏都見她神情恍惚，似是不願意，一顆好不容易綻開花的心，立即就像被一兜冷水淋下，淋得冷冷冰冰。
他狹長的眼眸一眯，病态地施展着傀儡術，道：“小葵，說給我聽，好嗎？”
青葵的長睫似小刷子般扇了扇，眼珠子沒有感情地睜着，機械地說道：“阿顏殿下，我喜歡你。”
“真好聽……”他喜悅地捧着她，臉蹭了過來，挨着她的臉龐，沉浸在自己給自己的幻夢中。
從她嘴裏說出來的，就是好聽，萬般好聽。
即使是被自己逼迫的，也好聽。
青葵驚訝地看着他，這反應和她當時看到的完全不同呢。
他的反應過于欣喜了吧，自己不過沒有感情地說了一句喜歡他而已。
是不是曾經的一切，真的是她的臆想？
她靠在他的肩頭，重複說了一遍:“阿顏，我好喜歡你……”
這一句不是因為傀儡術，而是發自內心的。
“阿顏也喜歡你。”他貼近她的臉龐輕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