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列陣

第111章 、列陣

整棟樓裏的嘻戲歡笑聲音, 仿若全都消散了一般，他此刻只能聽到屋裏沈潋與她兩人纏綿的聲音，那些不堪入耳的靡麗聲音，一聲一聲傳入他的耳朵, 似奪命鎖魂咒在奪取他的魂魄, 啃噬他的靈魂。

那一刻, 他覺得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凝固了起來, 他的大腦也被寒冰給凍住，他變得不再會思考了。

他的小葵……真的被……

他沉痛地閉上了眸, 一滴清淚淌過淚痣滾落了下來, 屋裏的畫面他不敢幻想, 甚至邁不動這兩只腳。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一定可以承受得住的！

小葵是被迫的, 她沒有選擇，她很痛苦, 她等着他去救她。

可是, 她為什麽要說喜歡呢？

她怎麽可以說喜歡？

明明幾天前的夜晚，她還和自己在一起, 她怎麽可以今天就說喜歡別的男人呢？

她不可以的！

不可以！

小葵只能喜歡他一個人！

永永遠遠, 只能喜歡他一個人。

身邊帶路的那位女子見他突然不走了, 要敲門的手也生生頓住, 她聽到他的牙齒在咬得咯咯響，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睛緊閉, 纖薄眼皮下的眼珠子在瘋狂滾動, 整個人像一只即将蘇醒的獅子, 寒氣滋生, 殺氣凜然。

她吓得不敢說話，下一刻，就見他倏然睜開眼睛來，眼神嗜血兇殘，擡手抽出了腰間的彎刀，一腳踢開了房門，像魔鬼般大喝：“沈潋，你給我去死！！”

屋裏床榻上的沈潋聞聲一抖，聽到是顏都來了，他這才清醒過來，床上的這女子根本不是薛青葵，是他剛剛魔怔了，将她當成了薛青葵，還說了好多的胡話。

想來，顏都應該都聽見了，否則不會發這麽大的火。

床上有一層白色紗簾遮擋，他嘴上勾起一個邪惡的笑，用被子将那女子一蓋，然後沖出了床簾。

他身上的衣衫本就未褪，松松垮垮的，胸前的一大片肌膚露出來，小麥色的皮膚上一點點紅痕清晰可見，他故意不拉衣襟，敞開給顏都看。

“啊！！！”整棟樓裏都響徹着顏都撕心裂肺的嘶吼聲。

“沈潋，我要你死！！！”

顏都提刀掠了過去，卷起一股寒氣凜人的風，狠狠掃向對面的沈潋。沈潋拿起桌上自己的長劍來，用力橫擋，刀劍碰撞出明亮的火花，危險又迷人。

“小葵，你別怕，我等會兒就來帶你走。”顏都對着床上那個朦胧的身影說道。

沈潋看到自己的仇人出現，眼裏也滿是仇恨，看着仇人痛苦，那是對他來說很快樂的事情，他道：“你的小葵已經是我的了，她已經答應要嫁給我了。”“不可能！你休想！小葵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顏都如瘋子般巨吼，整個樓裏都回蕩着他響徹雲天的聲音。

“可是她已經是我的人了。”沈潋在他耳邊說到，故意激怒他。

“那也是我的！她就是死，也是我的！”

顏都的吶喊仿佛要将石頭震裂，那種破碎的音節，像哭喊，卻又不是哭喊，顫抖中蘊藏着力量，別人永遠也無法比拼的力量。

他聲嘶力竭地說道：“她的屍體是我撿走的，她的傀儡之身是我塑造的，她的魂魄是我用七天七夜的時間召喚回來的，你想要搶走她，你憑什麽？你沈潋沒有資格搶走她！”

他如一頭從魔窟奔出的野獸般，朝着沈潋一刀又一刀地砍去，兩人的刀光劍影在屋子裏跳動起了鮮活的舞蹈，旁邊的窗戶破了開，兩人激鬥到了外面去。

顏都是真的又瘋了，拿着刀左右亂砍，就像那次得知青葵要嫁給祝長訣時一樣，街道上逃得慢的人，都被他的邪氣所傷。

此刻他的眼裏只有一件事，他要殺了沈潋為小葵報仇！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周圍的人于他皆是雲煙，他變得瘋狂，變得嗜血，變得魔性。

沈潋自從出了那座花樓後，就提步瘋狂逃跑了起來，并非他真的要逃跑，而是為了将顏都引入他準備多日的血殺陣中。

本來他的計劃是擄走薛青葵，讓他發瘋地找幾日後，等到他找不到人，情緒崩潰身體拖垮時，再将薛青葵抛出去當誘餌，誘他來自己的血殺陣中。

自從加入血麟衛後，他就一直在琢磨血麟衛獨特的血殺陣，現在終于琢磨通透了，只要顏都進去，必死無疑。

顏都手中的刀朝着前面的沈潋飛了去，沈潋雖避了一下，卻也在他右膀上留下了一個劃痕。

當他追到一個空曠的地界時，四周湧現出來許多黑衣铠甲的血麟衛，他們舉着長刀齊齊圍了上來，顏都想起了很多年前，娘親死的那天，也是這樣一群血麟衛，也是這樣将他們圍起來，最終娘親将他護在了懷中，一個人承受着那殘忍的血殺陣。

呵，所以今日這些血麟衛是要用同樣的方法來殺他嗎？

“顏都，今日我就要為我沈府五十三口人命報仇！”沈潋站在那些血麟衛中間，與他們融為了一體，陣法中他們仿佛在旋轉，繞得他頭暈眼花。

顏都沉聲道：“你府上的人命關我何事？”

“關你何事？你不承認是吧？就算我不認得你，但是我卻認得你的龍身！銀白色的龍，迄今為止，我只見過你這一條，當年就是你滅了我府的。”

“滅你府？你可真好笑，前五十年我都待在橘麓州，從未踏入過中原，你要安罪名到我頭上能不能先打聽清楚？還是說你們血麟衛就是這樣殘忍血腥的一群人，從不問別人是好是壞嗎？”

顏都恨他們，因為就是他們殺了自己的娘親，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場漫天蓋地的大雪，看到娘親身上的鮮紅血跡，看到血與雪融合，化為一灘血水。

他恨不得殺光所有的血麟衛！

“列陣！”沈潋對于那晚的事情記得深刻，那銀色的鱗片，此生從未見過第二條。他被仇恨蒙蔽了心智，此時又怎麽聽得進去顏都的話？

顏都立于血麟衛的血殺陣之中，修長的身影猶如一棵挺拔傲立的松樹，豈止是沈潋，他自己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一想到他的小葵被這個人渣給侮辱，他就心如刀割，氣血翻湧，一口血噴了出來。

四周的陣法啓動，幾十個血麟衛揚劍指向空中，在他的頭頂彙聚成一道金光，猶如閃電一般，這是血麟衛最強的血殺陣，專門對付生殺無忌的惡龍的。

陣法将顏都往下壓，企圖将他壓倒在地。他痛苦不堪，搖搖欲墜，身上仿若有一千柄刀在割他的肌膚。

他臉色發白，豆大的汗珠往下砸落，他擡袖擦掉嘴角上的血，将手中的彎刀在半空中翻了轉，刀鋒朝下，他握緊刀柄，半跪于地，發狠地将刀尖插進了草地裏。這處正好是陣中心，被他月破彎刀一刺，數道銀光如波浪般往四周轟然炸開，将四周的那些血麟衛全數擊倒在地。

月破刀中有上古神龍的龍魂，它的力量不可小觑，顏都挺直背脊，站了起來，嘴上咧着笑，環顧四面尋找着沈潋的身影。

“沈潋，給我滾出來！”

這時，那些血麟衛又頑強地爬了起來，各自禦着自己手中的長劍，那些劍從四面八方朝着顏都襲了來，形成一個閉合的陣環。

他飛身一躍，化為了一條巨龍，巨龍翺翔于天，銀光皎潔如月，身姿輕盈，避開那些長劍，在陣法外周圍飛繞，利爪彎曲，朝着那些血麟衛狠勁地抓了去。

“啊！！”

接連響起血麟衛們慘叫的聲音，他們或是臉被劃破，或是背部被劃傷，疼得啊啊叫。

顏都在努力尋找沈潋的身影，心中仇恨的果實越長越大，他半刻都等不了，他要殺了他！

“陣變！”沈潋的聲音高聲響起，顏都猛然轉向那邊，但是這時血麟衛開始換了陣型，他們由一個圓形變換成了數個方塊，而他好不容易鎖定的沈潋位置，又不準确了。

隊形變換太快，黑影飄來飄去，宛若鬼魅，顏都找不到沈潋，心頭火大，龍身搖擺巨晃，吼出一聲又一聲憤怒的龍吟。

這時，祝長訣趕了過來，他認得這是顏都，故詢問道：“怎麽回事？”

有剛剛被顏都龍爪抓傷過的人回答：“這龍瘋了！烈性太強，竟是收服不住！”“我來試試。”祝長訣知道血麟衛的殘忍，他不想顏都就此喪命，見他這般模樣，确實有不受控制之态，只有先将他穩定下來，讓他停止傷人，才能救他。

作為馴龍人，他有他馴化龍的方法，他道：“你們都先停下來，不要傷他。讓我來。”

他雙手向着顏都飛去金色的訣，口中念着淨化心靈的咒語，顏都聽到此咒語，發現它竟然與蒼陽曾經給他念的很像，都是讓瘋狂的他冷靜下來的咒語。

可是他現在不想冷靜，他想報仇！他要報仇！

“沈潋……沈潋……”他不停用牙齒磨着這兩個字，身體止不住顫抖。

祝長訣的咒語很有效果，他被迫停了下來，但是心底蒼涼的他，仍舊毫無精神地聾拉着腦袋，垂首于此處。

他很安靜，心裏安靜地滴血。

這時，沈潋悄聲提劍而至，一口氣将劍刺入了他的龍身。顏都在心底冷笑，月破彎刀霎時出招，也朝着沈潋一刀刺了去。

随後兩人同時抽出自己的武器，鮮血在空中噴散，濺濕了青青綠草地。

祝長訣見到此狀況，怒意沖沖地看向沈潋，吼道：“我不是說了不許動的嗎？”

沈潋捂住胸膛的傷口，這一刀差點就刺中要害了，他邪邪一笑：“顏都，他該死！”

顏都不顧自己的傷口，龍爪朝着沈潋撲去：“沈潋，你也該死！”

“哈哈哈，哈哈哈。”沈潋往後急退，仰天大笑了起來，“顏都，等你死了，薛青葵就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了。”

“絕不可能！！！”顏都撕心裂肺地咆哮，龍吟之聲震散層雲。

“阿顏？”

就在此時，一聲清亮溫潤的聲音闖入衆人的耳朵，沈潋朝着那邊看過去，滿臉震驚，她怎麽逃出來了？

顏都聽到這聲音時，渾身一抖，眼珠子朝着不遠處的青葵轉了去。

少女從街道中奔來，一路急奔，烏黑的發絲随風揚了起來，一身碧綠輕薄衣裙，垂于腰間的貝殼禁步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如同一顆粲亮的星子。她手中拿着一朵向日葵花，長長的青色莖稈靠在身上，金黃的花朵就靠于她的頸側，就如她臉上的笑一樣燦爛。

她整個人立于姣美的月光中，衣裙飒飒飛揚，眼神湛湛有神，如一朵出塵絕俗的綠萼梅花，清新淡雅，幹淨純粹，純潔得連月光都自愧不如。

那是他的小葵啊……

在他心中，最純潔最無暇的姑娘，怎麽能夠被惡人玷污呢？！

多麽希望她能永遠保持這份無邪的笑。

那朵葵花兩天前突然從顏水宮消失，當時他想不通這花為何會不見，這是在向他傳遞什麽信息嗎？他想不通，也追尋不到，只能作罷。

他癡癡地望着她，眼角滑落了兩滴淚下去。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他說過會保護她的，可是卻害她落入沈潋手中。

是他這個做夫君的，沒有保護好她。

“小葵……”

青葵從那只船逃出來後，本來是打算回顏水宮的，但是路上聽到了龍吟之聲，便朝着這邊奔了來，卻不想真的見到了顏都。

她剛剛跑來遠遠地看到一條銀白色的龍，心頭狂喜，便大喊了一聲“阿顏”。

三日來的思念，在這一刻心腔得到填滿，她迫不及待想沖過去立刻擁住他。

然而此時跑近了才看到他的龍身上竟然有血跡，她的面色陡變，驚道：“阿顏，你怎麽了？”

顏都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傷，怔怔望着她，內心陣痛不已，喃喃道：“小葵，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阿顏，我不怪你，這跟你沒有關系。”沈潋若真是要抓她的話，總會覓得一個顏都不在的時機，又或是想方設法地把他引走，所以，她從來不怪他。

一邊的沈潋正欲沖過來将青葵擄走，可是他卻晚了一步，銀龍已躍了過來，将她卷起就飛走了。

青葵被顏都的龍爪箍着，在夜色中穿雲驚風，她閉上了眼睛，聽着風聲呼呼吹過，後來手上的力量變了，龍爪變為了手臂，鼻尖聞到橘花的芳香，她睜開眼來看，這是到了橘樹林了。

“啊！！！”

青葵被顏都一推，按倒在身後的一顆大石頭上，整個背部都貼在了冰冷堅硬的石塊上。

顏都傾身而下，對着她的臉蛋脖子就親了下來，渾身的氣息比那大海中的水還要陰冷，而他的聲音更冷：“小葵，你是我的！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