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說是咬,那是一點都沒錯。簡從安先是被李亦突然湊過來的臉吓了一跳,被他灼熱急促的鼻息撲得臉上燥熱,接下來就是嘴唇上一陣濕漉漉的疼。

他之前對李亦是有點怕的——李亦雖然只是個剛成年的高中生,但身材高大,眼神陰郁,衣服上還有來歷不明的血漬,誰能不怕?

但現在簡從安一點兒都不怕了。

面對這樣一個連接吻都只會咬的毛頭小子,誰能怕得起來。

簡從安一把将他推開,裝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樣,大聲問道:“你幹什麽?!”

這一下推得猛,李亦後背都撞到了車門上了,疼得他直皺眉。簡從安趁他還沒反應過來,先發制人,說道:“電話裏都是亂講的,男人喜歡男人的那是變态。”

李亦被他這一下唬住了,狐疑地看着他。

簡從安看明白了,李亦沒被那一句“變态”刺到,他也不喜歡男人,只是拿自己尋開心罷了。他也不再多說,沉默着打火開車。李亦扣上安全帶,沉默地看着窗外,也不說話了。一時間,車內就像他們初見的那一日一樣安靜。

簡從安從車鏡裏看了一眼,自己嘴唇上泛着水光,還有牙印,狗啃似的。

狗崽子李亦一聲不吭,只看着窗外飛速後退的荒郊野嶺,不知在想些什麽。

明湖并不是熱門景點,越往那兒開,反而越是不見繁華。沿路都是一些農家樂和養雞場,還有一片一片的果樹,挂滿了紅豔豔的果。村裏的小孩不顧烈日,光着屁股在路旁的溪水邊玩水,泥巴糊得到處都是。

他們随便找了個村裏的農家樂落腳,附庸風雅蓋的水上竹樓,踩上去吱吱嘎嘎的,涼快是涼快,蚊子多得很。簡從安啪啪聲不停地打,沒一會兒,手臂上就盡是紅疙瘩。農家樂的老板話也很多,招呼他們吃飯,問個不停。

簡從安條件反射似的不停回話,不好意思讓別人的話落在地上,弄得飯也沒吃好。眼角餘光見到李亦埋頭猛吃,求助似的遞過去一個眼神,李亦也裝作看不見,簡從安只好假稱上洗手間,從飯桌上逃出去。

奇怪的是,他總也學不會的技能,李亦天生就會。李亦一個眼神,老板就讪讪住嘴了。

簡從安一回來,老板又逮住了他,給他遞煙,一個勁兒地八卦:“這是你弟吧,兄弟倆長得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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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皮笑肉不笑地“噗嗤”一聲。

老板沒聽見,接着說:“還是學生呢,讀高幾啦?應該是高三吧,其他年級還沒放假呢,我兒子也是高三,高考考得像坨屎……”

李亦直接擱下碗出去了。

簡從安忙跟着出去了,手上還拿着老板給遞的煙和打火機。他從前抽煙的,只是已經戒了很久很久了,幾乎都已經忘了怎麽抽了。他特意繞到了李亦站位的下風處,生怕熏着他,動作遲疑地打火。

夜裏有風,他攏着那微弱的火苗,打了好幾次。

他們倆中間隔着一個人的距離,靠在竹欄杆上,聽着水聲和蛙鳴,各自在想各自的事,全部的夜色與星光盡數壓在他們兩人身上。

突然,簡從安旁邊熱乎乎地貼過來一個人。

“老板?飯吃好了?”

簡從安吓得差點把煙扔了,轉身看去,見是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白花花的胸脯往他手臂上挨,他連忙往後退,撞到了李亦身上。

女人朝他抛媚眼,笑道:“老板,你住哪房?晚上去找你打牌啊。”

簡從安連連擺手往後退,李亦卻不退,胸膛抵着他的背。簡從安滿臉漲紅,幾乎貼在李亦懷裏,他聽見李亦的聲音在他腦袋上面響起:“你不是喜歡女人嗎?剛好啊。”

那女人一聽有戲,又笑着往前挨,簡從安着急忙慌地退,一腳踩到了李亦腳背上,李亦吃痛要退,踉跄着坐在了地上,簡從安也被絆倒了,直接坐到了他身上。女人見簡從安這副狼狽樣,翻了個白眼走了。

簡從安連滾帶爬地起來,回房間去了。

這次是完好的兩張床,哪一張都沒有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但隔壁房間的床好像壞了,吱吱嘎嘎地響個不停,還有喘息聲和不知是痛苦還是歡快的叫聲,看來那個女人是到隔壁去“打牌”了。

簡從安緊閉着雙眼,企圖屏蔽這些不安份的聲響,李亦卻在床上翻來覆去的。

“喂。”李亦叫道。

簡從安背對着他,應道:“嗯?”

“聽這個……”李亦問道,“你會有反應嗎?”

簡從安把臉埋在枕頭裏,悶聲說道:“沒有,快睡覺。”

李亦不說話了,簡從安狠狠地松了一口氣,正在他打算強迫自己入睡之際,身後又有聲音了。窸窸窣窣的,仿佛鬧了耗子。接下來是一點若有似無的水聲,粘嗒嗒的,讓人聯想到赤腳踩在太陽底下的淺水泥坑裏,黏糊、下陷、灼熱。

李亦在喘,咬着牙的喘,不小心漏出一點讓簡從安聽到,燒得他耳朵發熱。

簡從安一動都不敢動,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蚊子咬過的地方全部都在發癢,腦子暈乎乎的像發了高熱。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好像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他感覺到一只灼熱的手蓋在他臉上,那只手很大,骨節分明,指節上有寫字寫出來的繭子,手心有汗,潮呼呼的。簡從安感覺自己要透不過氣來了,鼻尖陷在那雙手的指縫之間,聞到了一股鹹腥味。

他要窒息了,忍不住絞緊大腿。

那只手能蓋住他的整張臉,手指尖搭在他的眼皮上,掌心壓着他的嘴唇。

他要死了。

然後,簡從安醒了。

他從床上猛地坐起來,渾身大汗,天微亮,陽光照進來一點點,打在李亦赤着的上半身上。李亦睡得很熟,乖乖地閉着眼,眉目間顯出一點不明顯的青澀。陽光下,他手臂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泛着暖光。

那是一副散發着熱氣和生命力的軀體,此刻無害而寧靜。

簡從安褲子裏是濕的。

他是故意的,簡從安想到,他肯定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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