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沈舒南:“……”

直覺?忽悠人的吧!

“玩笑玩笑,莫要當真!”衛簡笑了笑, 轉而正色道:

“其實是在展伯楠的身上發現了青蓮教的印記。之前我就懷疑柳氏與展伯楠之間或有貓膩, 得到消息之後就趕過來确認, 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我見你适才看得仔細, 那柳氏當真是熬不過大刑而死?”沈舒南問道。

衛簡雙眼微眯,眼底浮上一絲玩味,“哦?沈兄為何會有這般疑問?”

沈舒南目光閃了閃,嘆道:“直覺吧!”

衛簡聞言神情一頓,輕笑出聲。

這個沈舒南, 有意思!

沈舒南嘴角微抿,終還是被衛簡的笑聲所感染,眼角唇邊都染上了笑意, 出聲澄清道:“我這可不是玩笑話, 當真只是我适才陡然萌生的一個念頭。”

“我該說英雄所見略同嗎?”衛簡收斂起笑聲,但眼底的欣賞與認同卻沒有退去, “可惜的是,倉促查看,我并沒有發現異常。具體如何, 恐怕還要稍後仔細檢驗。”

每每這個時候, 衛簡就無比慶幸自己有個在毒之一事上造詣精深的師兄。

二人回到刑部衙門,遠遠就敲到了候在正門旁小巷口的馬車, 車前站着小厮褚寧,還有牽着馬的蕭衍。

“少爺,您沒事吧?”褚寧飛奔上前, 扶着從馬上下來的自家少爺,神色忡忡地問道。

這孩子,應當是被衛簡将自己拖走的模樣驚着了。沈舒南笑着拍了拍他的頭,“不妨事。”

褚寧瞪着眼睛上上下下将自家少爺打量了個遍,見真的沒什麽異樣,方才放心地松了口氣,再看向衛簡時,靈動的眼睛裏猶存幾分忌憚與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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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簡掃了眼自己身上明晃晃昭示着身份的飛魚服,挑了挑眉,“吶,你家少爺我可是完好無損地還回來了!”

褚寧臉色騰地一紅,忙垂頭躬身行禮:“謝大人!”

衛簡哈哈一笑,擺了擺手,對一旁面露無奈的沈舒南一抱拳,朗聲道:“沈兄,天色不早,我就先告辭了!”

沈舒南拱手回了聲“請”,目送衛簡利落地翻身上馬,與蕭衍一前一後打馬而去。

直到兩人消失在視線裏,方才收回目光,垂在身側的手掌輕輕握了握,眼底掠過幾許複雜懵然之色。

“少爺,咱們也回吧!”褚寧輕聲提醒道。

沈舒南驀然回神,點了點頭,走向候在巷子口的轎子。

“孟廣山那邊情形如何?”一進公主府,衛簡便問道。

蕭衍搖了搖頭,“并沒有發現青蓮教的印記,我也問了,他并不知道展伯楠與青蓮教有幹系。”

衛簡倒也不意外,道:“看來孟廣山并沒有得到展伯楠的足夠信任。”

蕭衍颔首,想到某處,道:“那他招供的那些聯絡方式,恐怕也涉及不到展伯楠的那些真正心腹。”

衛簡:“無妨,能抓回來多少是多少。左右都是些亡命之徒,流竄在外面終是禍害。而且,說不定還會有意外收獲。”

蕭衍:“那倒也是!”

衛簡斜了眼緊随身側絲毫沒有離開之意的蕭衍,眉梢一吊,道:“我要去陪太子用膳,你也一塊兒?”

蕭衍忙不得擺手,“別別別,我去跟林公子他們湊合一口就行!”

師兄的飯桌還能用“湊合”形容,呵呵!

衛簡:“記得明兒給我家廚房抗兩袋米來!”

蕭衍诶了兩聲,腳底抹油蹿向師兄所在的客院。

衛簡看着蕭衍的背影忍不住撓頭。蕭家的破事兒他也知道,沒想到竟到了蕭衍回家吃飯都不情願的程度。看來,是時候讓他早點成個家了,總不能一直在外面混飯吃。

殊不知,他這般顧慮着蕭衍,也有人這般顧慮着他。

太子看着坐在對面吃得津津有味的衛簡,不由得嘆了口氣,道:“慢些吃,又沒人和你搶。若是讓姑母瞧見你這般吃相,又要念叨你了!”

衛簡三兩口咽下嘴裏的菜,渾然不在意道:“這不是只有你在嘛,我娘要是也在,我就不這樣了。”

“你呀——”太子無奈,不過,他曉得衛簡是真的能把握住分寸,但還是忍不住憂心,“你還打算這樣到何時?難道還需要我提醒你嗎,今年的生辰過完,你可就二十三歲了。

我也不是逼着你非要和別人一樣嫁人、生子,但總得恢複女兒身吧!大虞也不是沒有女官,有父皇和我在,即便你恢複女兒身份,讓你繼續留在錦衣衛也非不可能,你何必如此固執!”

近兩年,太子表哥越來越多地在私下裏與他提及這個話題,想來是真的替他着急了。

衛簡撂下手中的筷子,替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水入喉,一路滾燙着仿佛能燒着人心。

“我的父親、我早夭的同胞兄長、還有五千多位将士的英靈,他們在看着、等着,一日不真相大白,我一日不敢甘心!”

衛簡抹了把臉,“現下這樣更方便我行事,将來也好脫身,最适宜不過了。表哥,你就別替我擔心了,我有預感,距離我功成身退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太子心神一凜,微傾身上前,沉聲問道:“你可是發現了什麽線索?”

衛簡擡手為太子與自己斟了杯酒,将展伯楠與柳氏身上發現青蓮教印記一事詳盡告知。

“這件事看着是針對長寧姨母,但我總覺得,真正的目标卻是袁大将軍。”衛簡擡眼看向坐在對面面容微沉的太子,道:

“恰逢你在這個時候又出了事。西北大營雖距呂西府二三百裏,但也仍屬西北大軍鎮守範圍,你在袁大将軍鎮守轄下出了事,安國公府又與柳氏這個有着突厥貴族血脈的女子暧昧不清,試想,皇上還會一如既往地力挺袁大将軍嗎?”

昔日裏,弘景帝為清肅集權路上的絆腳石,因為這般暧昧不清的牽扯而備受連坐的,何止一兩門。這兩年皇上殺的人少了,可這種恐懼卻深深烙刻在了滿朝臣工的骨子裏。

然而這種震懾,一面是約束朝臣們的緊箍咒,另一面也可以是有心人離間君臣的利刃。

一旦皇上的心裏埋下了懷疑的種子,那麽,受影響的恐怕就遠不止袁大将軍一人……

其用心之險,可見一斑。

顯然,太子也看到了這一層利害關系,臉色愈發陰沉了兩分。

“我這次遇刺一事,你莫要主動請旨追查,我會與父皇說明,重拿輕放。”

“誤導對方你這裏有機可乘?”衛簡蹙眉,想也不想道:“不行,這太危險了!”

太子撩着眼皮瞄了他一眼,一口飲罷杯中酒,“這是引蛇出洞最好的辦法,不是嗎?”

衛簡才不管,固執道:“敵在暗你在明,這世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更沒有毫無疏漏的防衛。你的身份,誰也承擔不起百密一疏的後果和代價!”

太子身體後傾靠在椅背上,神色不驚,道:

“我的這個位置,難道不是一直被人緊緊盯着的嗎?也不差多一個少一個。只是,我不能輕易讓這個威脅落到鴻兒的頭上。他還太小,扛起這樣的擔子為時尚早。”

衛簡心念一動,開口道:“你是說……舅舅有意立鴻兒為皇太孫?”

太子嘆了口氣,“不是有意,經我這次遇刺一事,恐怕父皇此刻的心思已經定了。”

衛簡一時不知該如何感想。

“哎,你說我自己得父皇青眼也就罷了,沒想到生個兒子更讨招父皇喜歡!”太子挑着嘴角嘆道:“我呀,算是早早享了兒子福喽!”

鴻兒一旦被加封為皇太孫,那太子的儲君之位可就真的是穩如泰山了。

然而……

“你平時也這麽和寧王、懷王他們說話?”衛簡咬着筷子問道。

太子白了他一眼,“怎麽可能?我也就在你面前能說說心裏話。”

衛簡:“……”

然而我并不想聽你嘚瑟顯擺好麽!

誠如太子所料,翌日早朝之上,弘景帝就頒發诏令,封太子嫡長子鴻兒為皇長孫。

舉朝嘩然。

唯有內閣幾位閣臣尚算鎮定。

可這紙明诏頒發之前,皇上也只是例行通知他們而已,連一星半點的詢問之意都沒有。足見其心之篤定。

因冊立皇太孫一事,柳氏一案的關注度被壓下。

但一下朝,與此案有關之人卻被盡數召見于禦書房。

佟正的臉色極其不好,未待弘景帝開口,便主動出列跪地請罪。

先帝在位時,以宮女身份做遮掩潛伏在宮中的青蓮教教徒策動宮變,先帝險遭毒手,震怒之下清洗內宮,圍剿青蓮教。然而直到今日,青蓮教餘孽仍未徹底剪除。

是以,弘景帝對青蓮教格外忌諱,昨晚得到衛簡的密報,整晚睡得不踏實。

“柳氏既死,這樁案子便結了吧。”弘景帝看了眼跪在案前的佟正,“你且暫停職務回府閉門思過,待錦衣衛驗明柳氏死因,再另行處置。”

佟正心頭一沉,俯首謝恩。

兩日後,朱批發下。

曹軒案、京城連環迷-奸-案真兇孟廣山被判斬立決,三日後行刑。

安國公府世子袁灏,雖非曹軒致死之真正兇手,但也有不可推卸之罪責,判杖責三十,流放建州三年。

長寧公主遣兇殺人,未遂,褫奪公主封號,降為郡主,廷杖二十。

柳氏,邪-教餘孽,蓄意構陷已逝功臣、密謀殘害世家血脈,理判腰斬,鑒于已死,恩赦全屍。

……

孟廣山行刑當日,菜市口擠滿了圍觀的百姓。随着劊子手手起刀落,籠罩在京城女子頭上的陰霾終于漸漸散開。

京郊法圓寺,兩個小和尚合力推動鐘杵,厚重的鐘聲自塔頂蕩滌開去,空遠綿長……

錦衣衛北鎮撫司一處地下冰室內。

衛簡看着神色凝重的師兄,問道:“有發現?”

林泷扯下覆住口鼻的白色面巾,點了點頭,道:“柳氏的真正死因,應該是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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