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是否接着提審佩玖?”沈舒南言歸正傳。

衛簡并未直接回答, 而是問道:“沈兄是否相信徐清如所說,佩玖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利用。”

沈舒南未多猶豫便搖頭, “一個不受寵庶小姐身邊的丫鬟,又常年不生活在侯府, 卻能在錦衣衛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出入侯府,又與陸少卿有着那般親密的關系……她給我的感覺,遠比徐清如還要神秘。”

話音頓了頓,沈舒南眼中閃過一抹掙紮之色, 猶豫片刻後壓低聲音道:“或許是我多疑,但撫寧侯府這樁案子,無論是案發的時間,還是牽扯到的人, 都隐隐讓我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恕我越矩,敢問衛兄可知陛下對定國公重返西南有何打算?”

衛簡微微一個閃神, 很快平複下心境,但再打量沈舒南時, 眼裏不由帶上了連自己不不曾察覺的驚豔。

“我與沈兄, 當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既已放寬心,沈兄你也無需憂思, 一切有陛下在。”

聽到自衛簡口中說出這“無需”二字,沈舒南當即領會,不再多問,近日來壓在心頭的重負仿佛瞬間被挪開,長長地舒了口氣, 心思又回到案子本身,“對于佩玖,衛兄可是已經另有打算?”

和聰明人共事當真爽快!

衛簡點了點頭,“她暫時還不能動,留着還有後用。”

沈舒南見她成竹在胸,便也不多打聽。

這份“知進退、識時務”讓衛簡越與之接觸,越欣賞不已。

一甲探花出身,在翰林院鍍金,而後在六部之刑部穩紮穩打地打開局面,這樣的履歷,足夠冠以“天子驕子”“朝廷棟梁”之類的稱號。

大虞國力日盛,人才濟濟,衛簡身為皇帝親衛,自然對這些棟梁之臣們多有了解,發現這些文臣新秀們,多少都有些通病:矜傲。

這份矜傲倒也不是說不好,但投射在辦事上,便是他們要掌握足夠的控制權和話語權。

換言之,就是他們要做主。

恰好,錦衣衛辦事也是這個宗旨。

Advertisement

是以,北鎮撫司甚少與人協同辦案。

衛簡當初不願接手曹軒案,其實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意外之喜是,刑部出來了個沈舒南。

不過,讓衛簡不能确定的是,沈舒南是天生個性如此,還是入朝為官之後磨練出來的圓滑如此。

這讓他很是好奇。

徐清如的突破口打開,撫寧侯府的案子大體上有了定局,衛簡和沈舒南整理好一應口供供詞,形成完整的卷宗呈送到弘景帝面前。

不日,弘景帝便在早朝上下令,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刑部郎中沈舒南任主審官。

當年為吳氏接生的産婆已經找到,撫寧侯府已然傾頹,撬開她的嘴并非難事。

沈舒南對案情極為了解,故而,堂審進行得非常順利。當然,鑒于事先與衛簡達成的“共識”,佩玖被适度地摘了出來。

撫寧侯府褫奪爵位,男子流放涼州,女子充入教坊司。沈氏身為厭勝禁術之主犯,兼多年前一條嬰兒命案在身,判斬立決。徐清如蓄意謀殺徐允瑞、謀劃傾覆撫寧侯府,并罰,判斬立決。

聽到判決的那一刻,沈氏母女當堂暈死。徐清如卻始終平靜如水。

撫寧侯拒不肯讓沈氏與徐清如在死後葬入徐家祖墳,弘景帝下旨,恩準定國公府為沈氏收斂。定國公世子沈雲向弘景帝請旨,一并料理徐清如的身後事。

彼時,衛簡正在東宮指導皇太孫學習第二組拳法,從太子口中聽聞此事,沉默良久。

自私涼薄如撫寧侯,恐怕終其一生也不會承認,他自己才是撫寧侯府這場悲劇的始作俑者。

“西南最新軍情,三路大軍已經攻破南安國國都,南安國國君早已被兵變的丞相夏侯跖鸩殺,夏侯跖負隅頑抗,死于亂箭之下。京畿防衛現已由三路大軍掌控。”太子将話題轉到西南的戰事上。捷報傳入京城,早朝之上人心雀躍,弘景帝也是面含喜色。

确是一件大喜事,但見太子的臉上隐隐籠着一層陰霾,衛簡不解:“三哥,你為何如此憂心?”

太子正色道:“父親對南安國的想法由來已久,如今這種情形,恐怕已經有朝臣們開始上書趁機解決南安國。”

三路大軍都開到對方的家裏去了,還有比這更好的時機嗎?

衛簡:“三哥以為時機不妥?”

換做旁人,衛簡會以為他杞人憂天,但以太子的謀略和眼見,他若覺得又不妥,那就另當別論了。

太子:“南安國在西南諸國中雖不是實力最強,但能侵占南播州三府十一縣數十年,其軍力可見一斑。如今國內雖一片混亂,但說到底,乃政變所致,國帑、軍力并未過度消耗,朝臣、民心未失,國君雖死,但太子卻仍健在。此時诏歸為屬國,恐怕會激起民憤……”

沉思片刻,衛簡蹙眉:“可曾向陛下陳情此顧慮?”

太子搖了搖頭,左右沒有旁人在,便直言道:“父皇登基,這已經是第四十二個年頭了,東南倭寇已平,北境這幾年也大致穩定,父皇已然有意騰出手來整頓西南。或許,當日答應出兵相助南安國平亂,就已經存了這份心思。這個當口,掃興的話,父皇是聽不進去的。”

這倒是,弘景帝近幾年确是手腕柔和了些,不像早些年那樣一言不合就罷官抄家砍頭,但骨子裏卻依舊強勢□□,但凡是他心裏早有決斷之事,任憑朝臣如何勸谏,最後都無法撼動。

這便是弘景帝。

此種情形,衛簡一時也是束手無策。

細想來,他與太子的情形何其相似。弘景帝對他信任有加,除卻親情的羁絆,恐怕更重要的,是他夠看得清自己的位置,更知道進退的分寸。

太子見他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不由得嘆了口氣,“罷了,或許只是我杞人憂天,既然是必行之勢,還是且看且做些防範吧。你也不必過于分心糾結此事,着力辦好手上的差事要緊。”

衛簡點了點頭,“目前來看,陸家并沒有和懷王來往從密的跡象。教坊司那邊已經開始有動靜了,估計這兩日便可收網。”

說着,衛簡的心緒有些複雜,“但願陸風眠與她,只是一晌貪歡。”

太子聽罷再次幽幽嘆氣。

誠如太子所料,之後幾日,朝中不少大臣紛紛上書收複播州、平定南安。當然,亦有與太子想法想近的閣臣勸谏皇上三思。弘景帝對大臣們的進言統統照單全收,卻始終不表态,朝堂上的硝煙味愈發濃烈,已數次演變成了文武全行,畢竟,大虞的文官們好動手也是傳統特色。

就在朝臣們持續争論不休的時候,南安國使臣突然入京,并帶來了和降書。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