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扶桑一夢·五

扶桑一夢·五

長風渡城主死後的三月內,經過層層挑選 ,新城主上任。

而扶桑是在一百年後知道的,在那期間她仿佛被某種因素幹擾生了一場大病,身體浮現詭異的紅色,在她康複後,名字才傳入了她耳中。

扶桑嘴裏念叨了幾遍名字,陰楚希。

如果她沒記錯,這人是陰君山給她選的家臣,更是陰江河的學生,也本是下一任冊典宮史官。

扶桑拿起一旁的書看起來,看到一半頭暈眼花吐了一大口血,血模糊了視線,跌跌撞撞走出正殿,張開嘴喊不出什麽,倒在地上,她看到一雙白靴,再往上看是白花花的一片。

再醒來,她身邊是新女官望舒,黑發黑眼看着就很漂亮,以及那雙眼睛,更加美麗,扶桑重重咳嗽兩聲,望舒端過藥碗喂湯。

隔天,她又收到了陰君山擔任帝師一職的消息,是長成帝君給升職,加薪一事暫定為,加一成薪。

上午收到,下午陰君山來授課,扶桑認真聽課,但忍不住問:“姐姐,為什麽要這麽做?”

陰君山沒說話,她看向窗外,扶桑也看向窗外,眼前是大雪紛飛天,今年是兩個寒冬,她突然一陣咳嗽,咳嗽出大片血跡,在白紙上,在黑字上,最後倒在書案上。

陰君山望着窗外,沒有動作,直到暈倒的扶桑再輕咳兩聲,她才抱起少女走向床榻,命人去請醫女。

一眼望去,望了八百年,樹成蔭柳抽條,龍溫長成了少年,扶桑長成了真正擔事的女公子,梅林從斷腿小孩長成了冊典宮一名史官,跟随陰君山的腳步。

望舒每到月十五下界一次,為的是查八百年前長風渡城主死案,還有她口中的石門。

陰君山不信望舒是人,反而更像是有玩鬧心的神,她更不知道石門是什麽,望舒的嘴硬,撬不開任何話,就這樣陰君山打消了念頭。

然,望舒在二十三重天格外寂寞,有時陪扶桑下棋,下着下着就不見了,不知道跑去哪裏,每到這時,許池魚會俯下身子附在她耳邊說:“望舒最近和一個小女官交好這呢。”

扶桑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總覺得在哪見過,像是那夜白發人,可望舒的頭發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不與那白發人一樣,只有那雙眼睛,眉眼彎彎,太像了,像到她以為出現了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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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春末天,龍溫來到鶴鳴宮,他來找許池魚,問那日她做的糕點還有沒有,小女官慈愛地看着他,端來一盤芙蓉酥。

龍溫走後,扶桑才從回廊亭走進來,問:“他每次都找來你,是為了什麽呀,就為了一口糕餅?”

許池魚不通情感,滿臉慈愛道:“也許是呢。”

她們說說笑笑,望舒提着一摞油紙包着的糕點從宮大門進入,扶桑聽見動靜就看着她,見她手上有一串殷紅色的手鏈,見狀問:“你去做什麽啦?”

望舒說:“陰大人想吃魚糕就讓我下界買去了,還給女公子帶了好多呢。”

“你手上怎麽有串手鏈,誰給的呀?”

“薄一,臣那交好的小女官。”

“可要看好了人,嗯?”

“嗯!”

這句話不只是對望舒說的,也是對許池魚所說的,兩人聞言都點頭,擁着扶桑去吃魚糕,這樣的光景不知能持續幾年。

再過去三百年,扶桑開始接觸政務,再陰君山不斷敲打下,她花了三月熟悉地方,已能一炷香,批奏好一摞政務。

長成帝君身體越差,他看着扶桑仿佛在看年輕時候的自己,一切都在有序進行,陰君山笑着,以為沒有變故,可變故永遠來的巧合。

變故是誰,是龍溫。

龍溫是十二位繼任者最小的,他也是野心最大的,媱媪不喜歡他,他就想辦法獲得愛,既是不惜代價,讓自己的阿母看自己一眼,偏執的愛充滿他整個內心。

他已經是個男子了,表面對誰都笑,暗地裏誰都敢殺,甚至是自己的阿母。

龍溫下了用慢性毒藥一點一點腐蝕媱媪的身體,直至她吐出一口烏黑的血。

媱媪擡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她眼底是一片火,熊熊燃燒的火焰,她敲捶床榻,用盡全力說:“你……會遭報應。”

說完便沒了氣息,她躺在床榻死死盯着龍溫站立的地方,那裏只留有一片空氣,梁軒槿跑進來時,為時已晚,她從懷裏掏出細針,紮遍穴位,最終跪下哭道:“恭送媱媪女君。”

媱媪死後,長成帝君悲痛欲絕,死前見過她的人只有龍溫和梁軒槿,女醫為其多年治病是無罪,那……

長成帝君親手提問了龍溫,在大殿上,龍溫保持着哭意,淚流滿面,仿佛是以淚洗面的孝子,這一刻,扶桑扶着牆,看不清龍溫的臉。

龍溫讓侍衛拖進來一個小女官,女官年紀不大,嘴特別硬,一口咬定自己做的,被送到牢獄裏依舊嘴硬,被打得不成人樣,最終也沒有說出龍溫的名字,用命去保他,以死告終。

陰君山看到牢獄中那幅慘痛模樣,默默閉上眼睛,這已經脫離了人的樣子,成了一團肉泥,她回到冊典宮,梁軒槿等候多時,她從媱媪每日喝的湯藥中查出有毒。

梁軒槿手顫抖,道:“自,自,自女君有了龍溫公子,她的精神就一直不好,只能靠湯藥維持腦海中的清明,湯藥都是我開的,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絕對沒有。”

她崩潰到大哭,淚流不盡淚止不住的流,陰君山順勢抱住她安撫起來,也許是身上的暖意,梁軒槿哭泣着說出媱媪臨死前一夜對她講的話。

平常的夜晚,她會熬好藥湯讓女官送過去,這次女官送回來,說,女君喊梁醫女。

那日秋末,下起來薄雪。

媱媪坐在長廊角一無光處,她抱着雙腿打哆嗦,梁軒槿帶着滿頭雪跑到她身邊,企圖将她抱會屋中,但媱媪哭起來。

“龍溫,他會殺了我,會殺了扶桑,也會殺了所有人。”

媱媪說完,閉上嘴閉上眼睛,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梁軒槿抓住陰君山的手,哭道:“女君從生下龍溫公子後,就一直讨厭公子,也許也許,臣鬥膽猜測,是女君看到了,看到了公子會殺害扶桑。”

她緊張的渾身涼意,陰君山嗯了一聲後,讓她先離開,而自己坐在窗前沉思。

第二日,長風渡城主死于非命的事由青鳥帶到帝君面前,扶桑皺着每天,她知道每日望舒會下界查事,她急匆匆跑回鶴鳴宮,許池魚搖頭說,望舒去了冊典宮。

她又跑到冊典宮,正要推門就聽到望舒和梅林在講什麽。

“已經是第二個紀元了。”

“嗯。”

“你已經開始改變過去與未來,要是薇兒丹蒂聽了指不定要打死我。”

“我想救她,我想救她,哪怕是第八個紀元,我也要救下她。”

“梅林,東大陸有句話叫莫要執迷不悟,我接了命運女神的指令把你帶回去,所以呢,咱們什麽時候走?”

“不……”

女聲生氣道:“石門出現在這很蹊跷,它可以誘惑人開啓它反而被它吞噬,這說明什麽,它是個假的,海沃德它被雪淹沒了!”

梅林的聲音冷漠淡然,他說:“聖塞西莉亞,她……”

“我無法将假石門帶去聖伊克爾埋在海下封印,我被永遠禁止進入聖伊克爾,該死的。”

梅林沉默一會兒,幽幽道:“都怪你三心二意,和那位海神有了孩子,還要去勾搭精靈王,哦天吶,罪過,我不該說出這種話,但是你,确實是傷了那個人的心。”

扶桑聽完,悄悄離開,她好像知道了什麽事情就像是,梅林說的話,是誰要死,誰要死了,自己嗎?

還是姐姐,或者另有他人?

石門是什麽,石門是誰帶來的,聖塞西莉亞是誰,薇兒丹蒂是誰,扶桑飛快奔跑在宮道間,她跑到鶴鳴宮,躲在屋子裏,任由別人喊叫也不肯出來。

扶桑躲在床角睡過去,半夜被笑聲驚醒,她走向笑聲源頭,那面鏡子照着她,突然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扶桑。”

她聞聲擡頭,鏡子一會兒是媱媪的臉,一會兒是陰君山的臉,一會兒是許池魚的臉,一會兒是長成帝君的臉,更是她十位弟弟妹妹的臉,最後是白發人的臉,唯獨沒有龍溫。

扶桑突感呼吸困難倒在地上,仿佛有人勒住脖子想治她于死地,第二日清晨,梁軒槿想來想去是要對扶桑說她阿母說的話,推開門看到瀕死的扶桑吓了一驚。

自此扶桑再也沒用過妝鏡,她桌前的鏡子面前蓋着厚厚一層布。

三月後,長風渡新任城主的名字在被帝君說出口的那一剎,陰君山笑容逐漸消失,她回頭看龍溫,勾起一抹意義不明的笑。

龍溫反而挑釁地勾唇回笑,那模樣讓人直氣得牙癢癢。

當名字傳到扶桑那,她也在意料之中,梁軒槿吹了吹碗中藥湯給喂下去,随口說了一問:“女公子,若是有人故意加害女君,你知道了會怎麽樣。”

扶桑病了三月,有氣無力道:“我必讓他血債血償。”

“……”

“是龍溫嗎?”

梁軒槿手裏的藥碗掉落在地上,砸了個粉碎,是身側望舒拾起碎片,笑意盈盈道:“女公子,頭還疼嗎,臣給揉揉。”

她手上被碎片劃破了手指,血粘在發絲粘在眉眼間,耳邊都是望舒的笑聲。

藥碗碎,屋外鳥鳴澗,屋內笑不斷。

夢到這裏,許清流被驚醒,她躲在床角,捂着嘴巴,眼睛流淚,她夢到了以前的事。

過了許久,許是心神鎮定下來,她披了件大袖外衣向屋外走去,這裏還是鶴鳴宮,還是以往的陳設布景。

許清柳記得十二神奪嫡後,有人把望舒殺了,頭身挂在長風渡城牆上,風吹起來一晃一晃的,可見有多可怕,但三日後,頭身不見了。

在許清柳以為望舒死後,又在西大陸的海沃德議會上,看到了白發人,她帶着面具,西主神聖彌笑着讓摘下面具,她的臉詭異的與望舒重合了。

還有很多事她不想記起來,以至于她走到廚房拿了一瓶酒喝了一下去,喝完又走到桌子上,那裏蒙着一層厚白布。

許清柳伸手至半空,打着哆嗦哭起來,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扶桑扶桑扶桑的叫着。

只要掀開白布,只要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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