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萬煜做了個春暖花開的美夢。夢到了小的時候，姐姐帶着他在老家的山上瘋跑。
夢裏的場景是那麽的真實，陽光灑在身上是那麽的溫暖和煦，空氣裏都是春天的泥土的味道。
萬煜睡得很滿足，一覺睡醒差點都忘了昨天跳了兩回水的事。發現自己睡的挺踏實，于是蹭了蹭被子摸到了手機，看到萬姿給她發的消息。
萬姿的戲份全部集中在這個小村子裏。
想到姐姐要來，他們這兩天還有對手戲，萬煜有點緊張又有點興奮，畢竟第一次和姐姐在一個劇組。希望不要被萬姿嫌棄死才好。
萬煜在被窩裏磨蹭了會兒，肚子餓了才磨磨唧唧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天小鎮的陽光正好，從招待所不大的窗戶外灑在萬煜的身上，像蓋了層金色的毯子一樣的溫柔，空氣裏是北方秋冬特有的甘甜的氣味。
一切都再好不過。
坐在沙發上觀察萬煜許久的吳凡，看到白花花的被子裏一個白花花的人坐了起來的，陽光把萬煜的頭發照耀成了透明的顏色。這人的睡衣松松垮快地散在一邊，肩膀露出一大片。
很是好看。
所以吳凡不由自主地笑起來的時候，萬煜在陽光裏看清了坐在對面的人。
這人地坐了多久了？
他面前的是……早飯吧！
不對，吳凡，怎麽會在這裏
我們是一個房間嗎？
那……那……昨天晚上……
……
……
……
萬煜的腦袋徹底重啓成功，是他洗漱完坐在吳凡之前座的那個位置上吃着香噴噴的清粥小菜和牛肉餅的時候。
飯菜都是熱乎乎的，也不知道這人怎麽每次都能把時間算的那麽準。
啊！還有，昨天晚上……
怎麽都覺得……自己應該是抱着什麽東西睡的。
早上起來忘了這回事，見到吳凡，感覺就……都想起來了！
不會睡了吧？
啊，不是那種睡。
對了，他們兩個怎麽在一個房間？
哦，标間，住不下，他們又是一個經紀公司的。
尴尬……
萬煜的一頓早上吃得內心戲份特別足。
吳凡遠遠地站着回着手機微信，看着萬煜糾結到眉頭都要掐出水了，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萬煜吃飽喝足，發現從他起來到現在，吳凡只說了一句：“早飯趁熱吃了。”
自己只說了一句：“哦，謝謝。”
房間裏明明陽光正好，氣氛卻在他們四目相對後就冷到了冰點。
“叮咚——”萬煜亂如麻的思緒被打斷。
“Surprise！”吳凡去開的門。還沒看清人，就被女孩抱了滿懷。
萬煜一聽響動，脖子伸得老長。
這女孩的動作——好奔放。
好在擁抱很快就結束了。
竟然是易微！
萬煜退回腦袋默默地吃牛肉餅。
“我剛到，聽說你們住這個房間，過來先打個招呼。萬老師好呀！”易微大大方方的性格，進屋見到了吃牛肉餅的萬煜，友好地揮了揮手，放下了一大袋花花綠綠的零食。
“我們公司給我這個合同我都不敢相信，我第一次拍電影，好在有凡哥和萬老師你們兩個大熟人在。我來之前就打聽好啦，給你們帶了好吃的！”
看的出來小姑娘是真的興奮加高興。
很快三個人聊開了，這個房間才終于有了溫度。
下午萬煜妝發完，就見到了萬姿。
“姐，你住市裏啊。這樣搞特殊不好吧。”萬煜除了很小的時候去萬姿片場呆過幾個禮拜，已經很久沒見到神一般的萬姿工作的樣子。
萬煜今天見到了，也被震撼到了。
萬姿一共滿打滿算才三天的戲份，身邊助理就有四個，其他叫不出職能的工作人員還有四個圍着她。
鎮子裏近的招待所她不住，每天開車來回三個小時去市裏住五星級酒店，攝影棚外，女神的保姆車就有三輛停在那裏備用。
哇，報道裏說好的影後萬姿平易近人，從不耍大牌，帶一個助理拍完一部電影，低調內涵什麽的……都是騙人的吧！
萬煜被萬姿塞了一塊花生糖，在嘴裏嚼着嚼着，內心瘋狂吐槽姐姐太過鋪張。
“紅姐這兩天去蜜月了，沒人賠我過來，這些都是洛賓安排的。”萬姿的臉上正在被做出一條條皺紋和老年斑，半成品多少有點吓人。紅姐是和萬姿一起出道的經紀人，這麽多年在圈裏是出了名的業務能力強。聽說紅姐還是祝玥的師傅……紅姐上個月結的婚，哇，是有多大歲數來着……
萬煜的嚼着糖，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你不是有吳凡嗎？我上午見到洛導，他誇了好一會兒吳凡。”萬姿突然一句話把人給拉回來了。
“……”萬煜心裏一揪：“誇了什麽？”
他挺在意。
“牌亮條順，鏡頭畫面好，也挺照顧人。”萬姿說完還特意掃了一眼萬煜。
自己的弟弟正一臉的茫然，萬姿莞爾：“洛導把我這裏安排的那麽好，應該也是感謝你和吳凡之前救了他。”
“嗯。”
“對了，爸媽挺擔心你的。你和方蕊……”萬姿想問點爸媽千叮咛萬囑咐讓她八卦的事。
“……也就這樣吧。姐，路彤喊我去對詞了。我先過去了哦。”萬煜明顯心虛，還像模像樣地指了指手機，一溜煙地走了。
……
北樂村裏一共十八組鏡頭。
幾場重要的戲都在萬煜和萬姿身上。
萬姿檔期的第二天下午，拍的情節是萬煜演的富二代去男主姐姐老家拿兒時學校的日記本。
萬煜被吳凡的演的兇手兒子勒死的戲就接在後頭。
那天下午萬家姐弟的對手戲兩遍就過了。
萬煜大段的臺詞和內心戲還被萬姿誇了幾句。
再之後是萬煜被吳凡勒死的場景。
萬姿在隔壁棚卸好妝換好衣服過來，一進棚眉頭就沒松開過。
自己寶貝弟弟正被吳凡壓在地上，一臉狼狽，命懸一線。
似乎是被壓狠了，萬煜的額頭上一層汗，臉憋的滿臉通紅，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戲劇效果特別好。
“咔——”
洛賓喊了一聲，探着身子在鏡頭後看回放。
萬姿看到萬煜幾乎是被吳凡抱起來的。
兩個人的情緒都在生死較量之中，氣息都是亂的。
萬煜有點腦充血，起來以後還懵着，沒頭沒腦地往道具師傅那邊走，眼看要撞到幕布後的柱子，被吳凡一把拉了回來。
“是不是太重了？”吳凡跟在舒緩着情緒到處亂走的萬煜身後。
“……這回應該比剛剛那回好一些。我現在腦袋缺氧。”萬煜揉揉腦袋覺得走了會兒好多了。
吳凡也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一瓶椰子汁塞在他手裏。
唔，正好渴了。
萬煜咕嘟咕嘟喝了幾口。
暖暖的，甜甜的，好香。
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姿姐來了。辛苦。”副導演見萬姿來了，帶了小半箱喝的，給萬姿和身後的助理發了一圈。
萬姿只盯着弟弟的狀态，好一會兒才發現晚上天冷，飲料拿在手裏冷的滲人。
“過，上最後一條。”洛賓似乎對剛剛的結果很滿意。
于是棚子裏各工種開始調整，攝影重新找鏡頭，萬煜被帶到邊上補了個裝噴了些水，準備拍被勒死的最後一個鏡頭。
“姐。”萬煜見萬姿在邊上：“哇，你在邊上我緊張。”
“你什麽樣我沒見過？這種勁大的戲，別拍的太用力，處理的小一點會自然一些。”萬姿好心給弟弟指導。
萬煜已經就被導演喊去站位了，走前吐了吐舌頭：“姐，我終于知道為啥洛導是你的腦殘粉了。你們兩個說話都沒人聽得懂。”
走了幾步，發現等會兒過去要直接躺在地上，順便就把手裏喝了一半的飲料罐讓萬姿幫忙拿着。
幾分鐘後，一個痛苦又沒那麽的猙獰，還有幾分美感的“美男之死”鏡頭也完工了。
可惜，那個萬煜拿捏到位的鏡頭姐姐萬姿根本沒看到。
女人盯着自己手上熱乎乎的小黑瓶子，再看看周圍工作人員邊上因為太冷都沒打開的飲料，出神了好久好久。
……
萬姿殺青。
萬煜沒見洛賓那麽開心過，請了所有主創人員吃了飯。
那晚盛騁也特地趕過來了。
萬姿很是善于這些社交場景，一頓飯吃的大家都很盡興。
萬姿趕的晚上的航班，走之前萬姿壓根沒怎麽搭理萬煜，而是找吳凡談了半個多小時。
“我姐……和你說什麽了？”萬煜在房間的床邊坐着，終于等到吳凡回來，好奇寶寶地盯着吳凡看。
吳凡的表情一度有些僵硬，很快就柔和了下來。
好一會兒他才道：“你姐姐很疼你。”
“厄……那她說了啥。”萬煜呆呆的。
“之前我照顧過鳳梨一段時間，她問我你小侄子事，然後就是……你和方蕊的事，她大概沒從你這裏問到什麽，所以問了我。”吳凡說地慢慢的。
萬煜心裏一緊。
擦，萬姿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萬煜接不下去。
祝玥叮囑過她很多遍。
和方蕊協議戀人的事兒，也就雙方的高層知道。畢竟現在互聯網的環境那麽惡劣，什麽都包不住，一旦洩露出去處理不好惹了一身騷，很是難處理。
所以吳凡也不知道。
吳凡還和自己表白過……
還被自己打了……
還對自己那麽照顧……
還……
“那個……我睡了。”人情世故不怎麽通的萬煜腦袋裏一團亂。
衣服都沒脫就往床上躺。
吳凡知道萬煜這人心腸軟的很，遇到過不去的就只會睡覺這麽一種辦法去解決。和孩子一樣。萬姿剛剛也這麽提醒的自己。
“我上來的時候，易微說要在院子裏的找了個炭盆烤地瓜，你去嗎”吳凡裝得輕松道。
“唔……烤地瓜……”萬煜從小城裏長大的，鄉下這些原汁原味的東西最是吸引他。一聽就探出了腦袋來，眼睛裏都是期待。
于是半個小時後。
萬煜就一臉興奮地看着吳凡用招待所門衛屋裏的炭，在院子裏生起了炭盆。炭盆的四邊角上塞着幾個個頭不大的番薯，才一會兒，就香味飄的老遠。
易微烤着火，在微信裏锲而不舍地喊人下來烤地瓜吃。
似乎最後也就他們三個人。
鎮子上的夜晚安安靜靜，腦袋上就是郎朗星空。
萬煜仰着脖子感嘆了好幾遍了。
易微說了會兒上個月她去拍的一部網劇。
特別巧的是殷翰也在那個劇組。
于是說了些好玩的和好吃的，易微開始八卦地問萬煜方蕊姐怎麽不下來。
萬煜一度特別尴尬。
他和方蕊都公開大半個月了。這期間除了在片場，兩人幾乎零交流，微信上的聊天記錄還是十多天前的。
想起來就頭大。
哎。
萬煜苦逼地糾結了一會兒，漏聽了些話，直到他聽吳凡說：“……我回老家過年。”
他去看吳凡，因為聽得出吳凡的語氣有些生硬。剛要擡頭，就聽易微好奇地問下去：“ 聽說你老家在x鎮，那邊的橘子特別好吃，是不是叫紅美人呀？一個要賣好幾十塊錢。那天殷翰給我吃了一個特別甜。凡哥，你家種那種橘子嗎？”
不知道是易微今天的腮紅塗重了，還是被炭火烤着的關系。萬煜看到易微的臉頰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好似這輩子從來沒有吃過橘子一樣。
吳凡頭沒擡，臉上的表情看不清：“以前……我家有果園，後來不種了。”
“好可惜。那……”易微還要問，被電話打斷了。
萬煜不小心瞄到一眼，來電的備注是殷翰。
易微似乎也是覺得意外，禮貌地去邊上接電話了。
于是只剩下萬煜和吳凡兩人對着炭火盆。
大概是……這些日子拍攝進度排的滿，兩個人都大半夜的才回去，早上起來迷迷糊糊的就開始一天。
都住了快一個禮拜了，萬煜覺得好像連吳凡的臉都沒看幾眼。
于是被炭火烤得暖呼呼的萬煜，正直勾勾地盯着吳凡看。
他在認真地想一個嚴肅的問題：那個叫紅美人的橘子，真很好吃嘛？
“我小的時候……”
“啊？”
萬煜聽到吳凡的聲音才緩過神來，吳凡正用暖暖的目光，也正看着他。
“我小的時候，家裏有一個大果園，家裏雇了十幾個工人，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水果吃……”吳凡緩緩道。
“嗯。”萬煜趕忙轉了視線不去看吳凡的眼睛，假裝随意地應了一聲。
吳凡的聲音就像面前的炭盆子一樣融融的很是讓人心安而親近。
“有一年，我背着一大筐新摘的橘子去領居爺爺家，想換他孫女的游戲機。隔壁爺爺的孫女是個大嗓門的，一聽我想要換她的寶貝游戲機，自然是不肯的。那時候我小，不懂事，我說我家的橘子比你家的甜，你為什麽不和我換？她就哇哇大哭起來，哭的群村人都聽到了，最後是我媽媽來把我領回家的……”
“……你那時候多大？”萬煜聽得心裏不是滋味，不知道為什麽吳凡突然和他說這個。
“五六歲吧。”吳凡笑了，聲音依舊平穩：“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世界上有游戲機那麽好玩的東西。我很喜歡，所以特別想要。我回家哭了一晚上，我媽就問我，你已經被拒絕了，以後要怎麽辦？我想了很久……說：我明天拿更多的橘子去換……我媽告訴我，這是不對的。”
“啊……”萬煜明顯在心疼小時候沒有玩具玩吳凡。
吳凡頓了頓，看進了正擡頭看着他的人的眼裏。聽故事的人，皺着眉的樣子，是那麽的好看。
吳凡擡起手，舉了一半，還是放了下來。他換了一個輕松的語氣，一字一句道：“我媽告訴我，我已經被拒絕了，那個游戲機并不屬于我，所以，以後再也不要去換了。”
“……”
吳凡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不再作聲。
萬煜聽完了故事。
他不傻，他懂吳凡說的那句“再也不要去換”的意思。
吳凡是在讓自己安心。
已經被拒絕過。
所以以後就再也不會來打擾。
明明自己應該是高興的事才對。
偏偏萬煜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總覺得……有說不出的別扭和不甘。
這個吳凡。
為什麽什麽事都為自己考慮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