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在村子裏拍攝的最後兩天，小鎮遭遇了罕見的低溫天氣。
糟糕的是招待所的水管凍住了，生活用水還行，晚上洗澡的水稀稀拉拉的根本不夠用。
其實也就最後兩天的拍攝，漢子們能湊合就都湊合了，妹子們都愛幹淨，晚上都專車去市裏住了。
那天萬煜拍完最後一個鏡頭，工作人員們還簡單慶祝了一下，盛騁兩天前來了就沒回去，特地送了一束格桑花給導演。洛賓的手沒好全，沒受傷的手一直抱着花兒，難得見他心情特別好。
萬煜跟着劇組的車子回到招待所，剛好碰善後的幾個工作人員。
“萬老師，招待所今天還是沒水，晚上你和吳老師坐我們的車去市裏吧。其他幾位老師下午都過去了。”小姑娘萬煜見過好幾次，每次和自己說話都聲音小小的，臉紅紅的。
萬煜兩天沒洗澡了，身上難受的很，可誰讓祝玥已經把他丢在劇組好幾個禮拜不管不問了，還是這個小姑娘關心自己。
“那我去問問。謝謝你。”萬煜禮貌的笑了一下。
小姑娘的臉縮在大大的羽絨服裏更紅了。
……
“我們要不要和大部隊一起去市裏？”萬煜回了房間，對着自己的行李箱開始揪頭發。頭發上是白天拍戲的發膠，硬硬的很是難受。
衆人第二天就要撤離小鎮，其實也就一晚上了，忍一下也沒什麽。
“你要不要去洗澡鍋？”吳凡把削好的一盤蘋果塞在萬煜的手裏：“我見村子裏有人家後院有澡鍋。”
“唔唔？”萬煜嘴裏是多汁的蘋果，賊甜。
“就是一個大鐵鍋，下面燒柴火，水熱了人進去。”吳凡見萬煜對行李一臉生無可戀，顯然決定放棄治療，于是自己利落的把周邊的劇本和書都收拾了起來。
“那人會煮熟嗎？”萬煜又往嘴裏塞了一塊蘋果，一臉天真。
眼裏明顯是興奮的。
……
一個小時後，吃飽喝足的萬煜站在一個竈臺前，目不轉睛地看着吳凡生火的側影。
“你要不要試試？”吳凡把柴火鉗遞給萬煜。
萬煜已經習慣吳凡什麽都會，也就省略去感嘆的環節，樂颠颠地就往裏頭塞了好多柴火。
很快哔哔啵啵的竈臺火越升越旺，另一邊，一個偌大的鐵鍋子裏冒起了青煙。
“那個……我就這麽進去？”萬煜玩好了柴火，抱着換洗的衣服眼睛裏閃着光。
他的內心是激動的，特別像一只趕着要把自己煮熟的大肥豬。
澡鍋的屋子也就一個平方米大，正中間像農村的土竈一樣，除了一個大的有些離譜的鐵鍋邊上接着水龍頭皮管，只有一處剛好能落腳的地方，應該是換衣服的。
就什麽都沒有了。
“門關上了嗎？”吳凡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嗯。”
“脫衣服。”
“啊？”
“別碰鍋。”
“哦……那個……我脫完了。然後呢？”
“把冷水打開，用邊上的葫蘆瓢接着，然後……”
這邊一問一和地，慢慢地在夜色裏熱鬧起來。
那晚，張大伯和張大娘在院子南邊的角落裏烤着炭火，編着竹籃，聽着院子另一邊的兩個年輕人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話，很是有趣。
“啊！”
“怎麽了？”
“屁股……屁股燙到了。”
“坐在木板上不要碰到鐵鍋。”
“哦。”
“……都泡進去了嗎？冷嗎？”
“不冷，這個鍋看着不大，但是好舒服的。嘿嘿，村子裏竟然有這麽個好東西，你怎麽知道的？”
“我老家也有。小時候最喜歡冬天的時候泡澡鍋。”
“哇，還是勞動人民會享受……嘿嘿，等我泡好了，我給你燒火。”
“好……”
夜深了。
吳凡威脅了幾次，說不出來就讓張大伯把木門給卸了。萬煜還是舒舒服服的泡在裏面不肯出來。
最後吳凡沒法子只能把火燒的大大的，萬煜實在是熱的不行，只能悻悻然地穿好衣服結束了泡澡。
臉熏得通紅。
吳凡看了好久。把羽絨衣給他披上：“現在暖和，等會兒就冷了。”
然後萬煜就像孩子一樣，興致盎然地去給吳凡燒水洗澡了。
回去的路上。萬煜心情大好。
在家裏的微信群裏一直發大澡鍋的照片。
好像剛剛占了個天大的便宜。
鎮子裏沒有幾盞路燈，
兩個人的身上都是香噴噴的，是一樣的味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
“萬煜。”
“什麽？哎喲——”萬煜盯着手機應了一聲，直接撞到吳凡的羽絨服上去了。
“前天你姐姐走的時候，說你爸媽要帶着蘋果和鳳梨去你那兒過年，所以……”
萬煜瞬間石化了：“不會我姐姐姐夫也來吧，啊啊啊啊~”
萬煜幾乎是叫出來的。
自己在劇組躲了那麽些日子，過的是清閑，可到了年關，爸媽老姐果然不會放過自己。
也不知道姐姐姐夫知道自己賣了身簽了和方蕊的合約會不會罵他沒腦子。
爸媽一直都那麽八卦，大概過年都不會消停的……
萬煜瞬間一個頭兩個大。
可憐巴巴地看着吳凡。
對了，還有吳凡。
他都忘了，吳凡曾經是他家的保姆。
可現在有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那你和我一起回去嗎？”萬煜抓抓腦袋，多少有些祈求也有些別扭。
“你需要我幫忙嗎？”吳凡小心地問。
“當然！”萬煜幾乎是靠喊的。
“好。”
在很好看的星光下，吳凡終于笑了起來。
……
于是萬煜回家的這一路，雖然經歷了飛機延誤，記者圍堵，還差點被追車出了車禍，但是萬煜一路睡得踏踏實實，神清氣爽。
幾乎上車上飛機了就睡，醒了就吃，琢磨琢磨年後的幾場戲的劇本，連手機沒電了他也不在乎，反正公司找不到他就會找吳凡。
于是在路上折騰了一天半。萬煜舒舒服服踏踏實實地到了家門口，輸了密碼一開門——
迎面就飛過來一大塊白花花的物體。
還好萬煜躲的快，被邊上的吳凡抓在手裏，是一塊用過了軟趴趴的尿布濕。
萬煜站穩，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天，這還是自己家嗎？
地上全是花花綠綠的玩具，一個頭發亂七八糟紮着叫不出發型的小娃娃光着屁股正坐在地板上大哭。
沙發上，一個光頭的小娃娃滿嘴的奶，半個身子挂在沙發外，正把自己的拳頭往嘴裏塞。
萬煜的親爹萬老爺子正拿着一個奶瓶愣愣地站在客廳中間着急的眼睛不知道往哪裏看。
“老萬看你幹的好事！讓你不要用鍋煮泡飯，都撲出來了，哎喲，竈臺全燒黑了！”萬煜親媽驚恐的尖叫聲從廚房那邊傳過來。
……
“我……”萬煜剛從車上下來還迷糊着呢，于是他就呆呆地站在玄關，看到身後的人把外套利落的脫下，一件長袖白t恤把脊背的線條襯得筆挺好看。那人把尿布丢進垃圾桶，一手一個地把兩個孩子抱去了房間裏。也就兩三分鐘的時間，兩個換好了新尿布，一個梳着可愛的沖天辮一個光着腦袋的小孩又被抱了出來，塞進了客廳的兩個嬰兒座椅裏。
那人順帶的還把老爸打翻的奶瓶泡好牛奶，一個娃嘴裏塞了一個。
瞬間，世界太平了。
……
這天萬煜的爹媽卻反常的安靜。
二老欣賞完小吳同志從天而降拯救老夫婦于水火的壯舉後，內心對吳凡的滿意度又增加了一百多層。
下午的時候萬煜接了公司裏一個老長的電話，吳凡把家裏收拾的舒舒坦坦又把兩個娃哄去午睡。客廳裏二老笑得特別的高深莫測。
經過幾個小時對吳凡和萬煜360度無死角的觀察後，二老很快互相确認了一條重要信息——網上的信息果然都是假的！兒子和小吳明明好好的呢！
人家小兩口夫妻雙雙把家還不說，還是那麽和諧的嘛。
萬爸：“小吳，今天真的多虧你，萬姿和常戰要下個禮拜才回來，今天阿姨又回去過年了，我們兩個根本搞不定。”
萬媽：“就是就是，今天多虧小吳了。”
吳凡給二老的茶杯裏添上水，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地坐着陪聊。
萬媽給萬爸一個眼色。萬爸趕忙問：“小吳呀，你和萬煜今年過年……什麽打算呀？……”
吳凡根本沒往別的地方想，只以為二老是問他春節能在家裏做多久，萬姿走之前也找他商量過這個事。原本萬煜一家人過年都會去旅游，今年不是年底了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于是決定哪裏不去，在家裏低調地把年過了。萬姿想麻煩吳凡在家裏搭把手，家裏的阿姨都要回老家過年，明顯萬煜的爸媽不是帶娃的靠譜人選。
于是吳凡就把和萬姿商量好的時間告訴二老：“我三十那天回老家，初三回來。 ”
吳凡老家其實沒什麽人了。回去，不過是不想打擾萬煜他們一家團圓，畢竟自己是外人。
“啊……那年夜飯就不能一起吃了。”萬媽是真心的嘆息失望。
萬爸接着來了一句：“挺好，農村過年熱鬧呀，那你們回去就四天，會不會太短了？”
萬爸已經想着自己兒子要和吳凡回家過年見家長的情節了。
吳凡琢磨了一會兒，也沒有反應出那個“你們”指的是誰：“如果忙不過來，我可以早點回來。”吳凡只能順着二老的意思講。
“哎喲，沒事沒事，回家還是要好好住幾天的，你看市裏到處都是記者。不如讓他去鄉下舒舒服服地住幾天。”
“……”這回吳凡徹底接不下去了。
萬煜正好出來，也不知道爸媽和吳凡說什麽呢，那麽激動。
“祝姐喊我晚上去公司酒會。肯定又要喝酒了。”
萬煜一臉天要塌下來的樣子。
吳凡：“一定要去？”
萬煜：“嗯。”
萬煜一臉視死如歸。
晚上六點多。
公司的保姆車直接開到萬煜家樓下把人接走。
晚上，吳凡陪着萬老爺子看了紀錄片，下了兩局象棋，還翻了半本《0-3歲兒童食譜》。
晚上十一點半，家門口才有動靜。
是司機小王把人送回來的，小王在市裏一直給祝玥開車，和大家都熟。
吳凡站在玄關扶着醉得站不穩的人：“怎麽……那麽晚？”
“今天是副總的局，祝姐推不掉，萬哥不是剛簽了兩個大合同嘛，大家都高興。祝姐還在樓下呢，我先把萬哥送回來。”小王二十歲剛出頭，脖子上還有個紋身，圖案挺吓人的，人卻挺靠譜。邊說邊把萬煜随身帶的手機和酒會的伴手禮遞給吳凡：“去年也是這樣，不過萬哥酒品不錯，已經是今天酒桌上最鎮定的……我先走了。”
小王一頭的汗。
吳凡道了謝，去客廳拿了一瓶運動飲料塞給小王：“送祝姐回去開慢點。”
門關了。
萬煜自己拖了鞋，去客廳電視機前站定。
熟門熟路的打開電視機。
吳凡跟在他身後，不知道這人喝了多少，醉的嚴不嚴重。
“吳凡。”
“嗯？”
“我想看《小豬佩奇》。”
“好。”
“大家好，我是佩奇，這是我的弟弟喬治……”
十秒鐘後，萬煜坐在地毯上，盯着動畫片看得特別認真。
“……”吳凡就在邊上安安靜靜地陪着看完一集。
萬煜沒動。
于是吳凡安靜地陪着看第二集。
“嘿嘿……”萬煜應該是喝醉了，看到喬治弟弟往泥土裏埋恐龍，想要來年種出一堆恐龍的劇情，這人笑得特別開心。
電視機的聲音吵醒了萬老夫婦。
萬爸萬媽探了個頭出來看客廳的情況。
見吳凡陪着自己兒子，表示對情節發展非常滿意，于是留了個縫。
偷看。
吳凡這小子還挺有耐心的，陪着兒子看了五集小豬佩奇。拿了毯子給萬煜裹上。
“唔——”自己的傻兒子抱着毯子探着脖子準備看下一集。發現電視停在片頭不動了。指指電視機。看看吳凡。再指指電視機。
吳凡遞給兒子水，傻兒子就咕嘟咕嘟喝半杯。
吳凡問傻兒子：“晚上喝了多少？”
傻兒子：“挺多的。”
“頭疼嗎？”
“不疼。”
“現在……什麽感覺？”
“想看小豬佩奇。”
“……”
吳凡大概是被傻兒子雷到了。
半天也沒說話。
兒子也沒別的動作，看着電視機的屏幕，再看看吳凡，一臉的期待。
“今天太晚了，我怕你半夜有事，所以住在你這。”
“我家房間多，你住。”
“萬煜……”
“嗯？”
氣氛正好，吳凡和萬煜并排并坐在那兒，一個穿着毛衣一個裹着融融的毯子。兩孩子的發型都差不多，被屏幕的光映出好看側影。
吳凡喊自己兒子的名字怎麽那麽好聽!
于是老兩口屏氣凝神，等着吳凡下一步的動作。
那人轉過頭，側臉的輪廓很英俊，大手在兒子的腦袋上暧昧地拍了拍。
傻兒子也正好轉頭看着吳凡。
老兩口嘴上沒喊，心裏不約而同地都想到了同樣一個限制級畫面：
這種情況下，必須馬上……親！上！去！呀!
……
于是等啊等……
“什麽時候放下一集？”
自己那不争氣的傻兒子卻突然特別天真地問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