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餓,好餓,好想吃東西。
徐昊憑本能游蕩,他速度很快,不知不覺樓房漸稀,視野開闊,他來到了一個地方,這裏很多別墅,自帶庭院和草坪,價值千萬以上起,是給富人們住的。
吸引徐昊的那一縷兇靈氣息就在前方。
他踏入一幢別墅範圍,輕身一縱,跳過圍牆落地,別墅裏大晚上的亮着光,不是電燈,是點蠟燭的昏暗之光,裏邊似乎正兵荒馬亂,有驚惶但壓抑的人聲。
刷指紋才能進的防盜門被直接打開了,徐昊如入無人之地,穿過走廊,家裏每個角落都點着白蠟燭,奇怪的符紙貼在牆上、地上、家具上,聲音是從樓下發出的。徐昊走下樓梯,來到負一層,這裏很大,有桑拿房、健身房、藏酒室等,他看到盡頭一個空房間,一圈人在房間裏,蠟燭燃燒,光影幢幢,有人在大叫。
明明房間門沒有關,他們卻像被困在了房間裏,踏不出門口半步,絕望地躲避滿屋密雲壓頂的怨氣。
別墅的男主人滿頭是血,護着老婆縮在角落,沖身前一個帶大金鏈的胖子聲嘶竭力地喊:“你找的什麽騙子!我老婆要死了!”
他老婆躺在他懷裏,不省人事,兩眼睜着,眼白完全翻出。
胖子跳來跳去,抓着個桃木符擋在前面,渾身都透着狼狽:“安靜!天師能行的!”
男主人絕望:“安靜你媽個頭啊啊!他自己都要死了!”
胖子說的天師,在房間中央,是個幹瘦的中年人,手裏拿着一柄劍在劈砍揮舞,中年人是沒有法力的普通人,那柄劍倒是鍛造非常漂亮,散發着靈力,是一把法器,但卻快要抵擋不住越發濃郁的怨氣,怨氣中一個紅衣厲鬼若隐若現。
中年人滿頭大汗勉力支撐,臉色發青,手腕控制不住顫抖,法劍也被怨氣纏繞,逐漸黯淡。
“我撐不住了!”他吼了出來。
照這情況,不到一分鐘,房間裏所有人即将全滅。
男主人當場瘋了,朝厲鬼嚎:“我們全家跟你無冤無仇!被人騙買了個兇宅!我老婆懷孕,你害死她們母子,我死了做鬼殺你!大家同歸于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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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鬼若講的通道理,就不是厲鬼了,它們對憤怒、怨恨等負面情緒天然敏感,男主人的爆發如烈火烹油,紅衣厲鬼爆出驚人怨氣,飓風般充斥了整個房間。
中年人被一道氣勁當胸撞出,人砰地貼到了天花板上,又掉了下來,砸在地板上吐出口血,劍脫手而出。
沒了他這根稻草的阻擋,紅衣厲鬼一聲尖嘯,俯沖向牆角抱成一團的金鏈胖子和房主夫妻,胖子和男主人表情一個驚懼出竅一個扭曲欲裂,剎那紅衣厲鬼距離他們臉不到十厘米。
胖子以為自己的生命結束了,直到畫面定格過久,他意識仍然清醒,才後知後覺發現那厲鬼似乎……停了?
它身上爆發的源源不絕的怨氣,形成奇怪的漩渦倒伏出去,被吸向門口,好像門口有一臺抽風機,正在抽走它。
紅衣厲鬼近在咫尺的鬼相能把人吓破膽,卻無法再寸進,它一點一點扭過脖子,把頭完全扭到背後,看向門口,胖子和男主人也呆呆地望過去。
一個天降神兵的身影倚在門框上,一米八幾的帥哥,眼白眼珠一片血紅,只見他擡起一只手,掌心朝前,那些怨氣就跟加了特效一樣,被吸了過去,在他掌心前形成一股細細的龍卷。
正是那股吸力阻止了紅衣厲鬼。
厲鬼發出刺耳尖嘯,推拉門玻璃啪嚓震碎,它的尖嘯不是先前的惡意怨毒,而是看見天敵的恐懼,它竭力朝反方向掙脫,但那股吸力就像黑洞一樣讓它無處可逃,短短幾秒內,厲鬼整個被扯向那人掌心,過程風卷殘雲,直到最後一點兇影徹底消失,只留下陣陣凄厲的餘音回蕩在四周。
徐昊把房間裏的陰氣和怨氣吃的一幹二淨,夢游似的仰起頭,閉眼再睜開,眼中血紅剎那退潮,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表情也活泛開來,回到了正常。
他左右看看,注意到了地上的中年人、牆角的胖子和男主人。
徐昊:“……呃,你們是?”他光顧着覓食了,沒料到這裏還有活人,一時不知該怎麽打招呼。
徐昊開了口,聲音無比正常,胖子和男主人如夢初醒,終于意識到他們被人救了,男主人頓時大哭起來,抱着老婆搖來搖去,他老婆體內作祟的厲鬼怨氣都被徐昊吸走了,悠悠醒轉,一臉茫然:“老公?”
胖子虛脫癱在地上,接着起身沖過去,緊緊握住徐昊的手,反反複複只會說“恩人”“高人”,最後叫徐昊“神仙”,徐昊一邊讓他冷靜點,一邊走過去查看那尚在昏迷的中年人。
他讓胖子把燈打開,房間頓時亮堂了,不一會兒中年人醒了,吃驚地發現自己居然沒死,還未說話,胖子指着他哇哩哇啦破口大罵,男主人情緒也很激動,時不時罵中年人一句。
中年人很不服氣,兇巴巴地指責回去,怪胖子和男主人沒交待清楚,雙方秋後算賬吵成一片。
徐昊插不進話,聽了半天,才知道這中年人是個半路出家的神棍,又不是正兒八經的行伍出身,亂七八糟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學了點道家法術皮毛,走運買到了一把有靈力的法劍,就敢出來掙錢了。
戴金鏈的胖子是個中介,專門找高手幫有錢人家做法事驅邪,中年人很會營銷包裝自己,還有個粉絲衆多的玄學公衆號,胖子真以為他是個高人,就把男主人這門生意介紹給了中年人。
誰知這厲鬼太兇殘,一夥人沒驅邪成功,差點把性命搭進去。
要不是徐昊奇跡般出現,他們這會都成了一屋子新鮮屍體。
男主人把老婆扶到旁邊去休息,自己鄭重其事給徐昊端了一杯茶過來敬上,跪下,恭恭敬敬磕了個頭,胖子也忙不疊過來磕頭。
徐昊:“……”
“救命大恩無以為報!”男主人說,“您銀行賬號多少?”
胖子一拍手:“對,錢都給恩人!”他轉向中年人:“你差點害死我們!還不把定金退了!”
登時又是一片吵架聲。中年人不想退定金,胖子揪住他讓他拿劍來抵,中年人跟他扭在一起,暫時和解不了。
徐昊随手給了男主人銀行卡賬號,心想就當掙個外快了,估計能有一萬吧。
徐昊預計自己能發一筆小財,心裏有點意外之喜。
男主人幹脆利落地手機轉了賬,徐昊收到了一條來自銀行的通知短信。
卡上餘額多了整整五十萬。
徐昊:“…………”
他花了幾十秒讓自己冷靜下來,維持呼吸節奏,男主人還在不斷表達自己的感謝,胖子用體型優勢鎮壓了中年人,但中年人死死抱着劍不肯松手,胖子搶不過來,氣喘籲籲的,怒氣沖沖不停罵他。
徐昊走過去,示意胖子讓開,站到中年人面前,中年人警惕地望着他,表情頗為複雜,沒有在胖子面前那麽理直氣壯,盡管中年人沒親眼目睹徐昊輕松滅掉厲鬼,事情結果已然讓他對徐昊不得不服,産生了外行在內行面前班門弄斧的心虛。
徐昊笑了,笑容恣意,像要對中年人做什麽。
中年人忍不住後退一步。
徐昊拇指和中指圈起,在那把劍上一彈,铮的一聲破空,劍身整齊斷為兩截,當啷掉落在地上。
胖子、中年人:“……”
男主人在一旁嘴巴張成了雞蛋。
徐昊只是随便釋出了鬼王之精的力量,這種稍具靈力的下品法器,他能一口氣彈斷一百把,放在胖子和男主人眼裏,就堪比絕世武林高手,兩人看徐昊的眼神都直了。
中年人的抵抗頓時土崩瓦解,他垂頭喪氣地撿起斷劍,一聲不吭。
徐昊覺得有必要讓他清醒一點:“你這把劍對付弱小邪祟還可以,對付有道行的鬼就算了,學藝不精,別害死自己又害死別人,要掙錢,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否則回家該幹嘛幹嘛去。”
胖子罵道:“大師說得對!你有沒有點良心!為了錢自己不要命,還想害死我們!”
中年人憋了半天,總算退讓,承諾以後不再幹這行,并在胖子的虎視眈眈下,注銷了自己的玄學公衆號,退還了定金,走了。
胖子熱切轉向徐昊:“對了大師,您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的?您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徐昊:“……我坐觀天象,算出這裏有兇,趕來的。”
胖子和男主人心悅誠服地重重點頭,這會徐昊胡謅什麽他們都能信。
徐昊吃了厲鬼,目的達成,就打算回家,男主人堅持親自開車送徐昊回家,徐昊拒絕了,和胖子一道在男主人的目送下離開了小區。
此時徐昊的心情是澎湃飛揚的。
吃了一個厲鬼,他銀行卡上就多了五十萬。
徐昊感到自己眼前出現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金鏈胖子熱情洋溢地跟他套近乎:“大師,你貴姓?”
徐昊:“我叫徐昊。”
胖子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徐天師,我叫汪游,你有沒有興趣加個微信,我人脈還行,有錢人找我幫他們聯系靠譜的消災解難,以後我這邊有生意就介紹給你,今天這個還不算太有錢,他那別墅是圖便宜買的二手,太便宜了沒想到就出了問題。”
徐昊當即停住腳步,緩緩轉向他,看胖子的眼神像在打量一座金礦:“好,我可以跟你合作,但是有一點。”
汪游沒想到他這麽幹脆,驚喜道:“您說您說。”
徐昊:“我只接那種兇靈厲鬼作祟的,越兇越好。”
汪游心下越發崇敬,滿眼敬畏:“都您說了算。”
和汪游交換了微信,徐昊穿過大半個城市,回到小公寓,躺在床上,興奮地盯着那條銀行的通知短信久久出神。以前打游戲,徐昊這個苦比上班族總幻想要是面板裏的金錢數字能一比一轉化為真人民幣該多好。
現在短信真真切切地通知他,卡上多了五十萬。五十萬啊。
接下來可能還有第二個第三個五十萬,這甚至比中彩票更加舒爽。
僅僅四天前,他還覺得自己人生一片黑暗,愁雲慘霧快要完蛋。
沒想到直接絕地逢生一路開挂飙到雲霄。
徐昊嘴角止不住上揚,最後錦鯉附體在床上翻滾打挺,把臉悶在被子裏大笑。什麽小人上司難伺候客人都滾吧,上個屁的班哈哈哈哈哈。
五十萬先存起來,看能不能買點理財産品,不,先給徐媽買禮物買包包,再報個私人定制出國旅行團。
第二天,徐昊穿着休閑服,走路的姿勢不知不覺中恢複成學生時代那種懶散的拽,打了個的直接去了他上班的七星級酒店。
前廳部的同事小姐姐見他來了,一愣,稀奇地盯着他瞧。
徐昊直接問:“主管在哪裏?”
同事用看勇士的目光看着他:“日天,你昨天沒來上班,也沒請假,主管算你曠工,扣了你工資,讓我們給你打了十多個電話。”
徐昊一臉無所謂:“我微信上緊急延假了的,有正規事由。”
同事發現徐昊今天整個人容光煥發,臉好像上了層濾鏡,在閃閃發光,個子貌似長高了點,以前是亞麻色頭發偏棕的眼睛,現在頭發變得十分烏黑,眼睛也是又深又黑,膚色白了三個度,唇色變紅,看着非常健康的樣子。
“你是不是去染頭發了?做了醫美護膚?”同事開玩笑道。
徐昊沒聽明白。
同事想到了什麽,招招手,讓徐昊近前,低聲說:“那煞筆看你不來上班,到處造你謠,說你陪江老板度假去了。”
徐昊:“……”
江老板是他們這裏一個黑鑽VIP客戶,很喜歡徐昊,給徐昊送過禮物,徐昊寫了張客氣的感謝卡,把禮物一并退回去了。
這種事在酒店很多,現在有錢人講究你情我願,尤其女士們都比較矜持,不喜歡禮貌拒絕就行,他們也不會強迫,有的是下一個小鮮肉。
本來前廳部同事們見慣不怪,但主管經常故意拿來風言風語,其他部門不明真相的人誤以為徐昊真被一個富婆包養了,流言傳了好一陣子,徐昊才從看不下去的前廳部同事那裏聽說。
他當時去跟主管交涉,主管卻說自己在開玩笑,讓他別那麽小氣。
徐昊:“他人在哪兒?”
同事:“在行政酒廊,你最好先換衣服鞋子,不然又被他逮着把柄。”
徐昊直接去了行政酒廊。
他知道為什麽主管有空就會來這裏,那邊是VIP客戶們談生意的地方,工作人員精挑細選,個個都是美人,主管和行政酒廊經理是哥們,看上了其中一個最漂亮的新員工妹子,經常冠冕堂皇地找妹子聊天。
徐昊去了員工休息室,就看到主管把人妹子堵在冰箱那邊,手裏端一杯咖啡,慢條斯理說一些人生導師的話題,妹子一臉假笑,見有人進來了,露出尴尬的表情。
主管轉過頭,一見是徐昊,以為他來道歉的,理都沒理,繼續和妹子說話,自己先笑起來,妹子沒有笑,果斷借口“你們聊”,迅速溜出房間。
主管這才看着徐昊。
徐昊:“我今天離職,過來給你說一聲。”
主管看着他,頓了一頓:“徐昊,你認真的?”
徐昊:“對啊,正要去找人事部。”
主管荒唐地盯着他,呵了一聲,然後開始罵人,用慣有的陰陽怪氣大法人身侮辱徐昊,外加威脅:“前廳部培養一個能做全套事的新員工要多久?你說走人就走人?你是不是要逼我在你離職報告裏寫點兒東西?”
徐昊笑了笑,看他的眼神像看鞋底泥。
“你随便寫,我沒征求你同意。”他毫不在意,說完就走。
主管臉色難看至極,當即口不擇言想激怒徐昊,沖徐昊背影大聲:“喲,幾天不見出息了啊,專門請年假陪你家江老板三天兩夜,她老公知道嗎。”
徐昊:“……”
徐昊定住腳步,轉身走回員工休息室,帶上門,把門反鎖了,臉隐在陰影裏。
主管對上他的眼神,莫名心下一怵,往旁邊退,嘴上依舊不饒人:“被我說中,你急了?想動手?”
徐昊盯着他,慢慢走過去,停在離他很近的距離。
主管不想輸了氣勢,冷笑着盯回去,眼睛一眨不眨。
徐昊在對方最猝不及防的一瞬間,爆裂出一張森然鬼臉。
猙獰恐怖,足以将猛男吓落淚。
主管:“…………”
五分鐘後,徐昊打開員工休息室,離開。
行政酒廊經理過來找他哥們,發現員工休息室騷氣沖天,一股排洩物味道,行政酒廊經理差點嘔吐,捂住口鼻,發現他哥們癱在地上,人吓癡呆了,經理趕緊叫人過來幫忙收拾,沒人知道前廳部主管究竟經歷了什麽。
徐昊經過長長的走廊,走向電梯。
他一路所過之處,房間接二連三飄出暗影,追随在他身後。
仔細一看,身形都很矮,隐約有嬉笑聲。
不是小孩子正常的稚嫩笑聲,反而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徐昊朝它們揮揮手:“可以,去找XXX陪你們玩。”
XXX是前廳部主管的名字。
暗影一哄而散,順通風口消失了。
徐昊跟人事部打了招呼,按流程遞交了辭職報告,簡單移交了手頭工作,在一衆同事震驚羨慕的眼神中,國王一樣走出金色旋轉大門,揚長而去,如一滴水彙入都市天街,将天天倒班累死累活的生涯徹底甩在身後。
手機響了,徐昊接起,對面傳來汪游興奮的聲音。
“大師,有個大單子!就是你說的那種!”
“接。”徐昊勾起唇角,笑得又壞又拽。
“書隊,專案組在查的那起案子有新情況,準備開會商讨收網行動,饒局說這次讓你加入,你現在在哪兒?”
書隼聽着手機那頭的聲音,走向淨平局下屬的醫院,在附近商鋪站住,買了一束探病的花束,一籃子水果。
“外面。”書隼把花束放在果籃上,提着果籃,走進電梯。
“快點回來啊,饒局找不到你人,又要罵我們了。”
“……”書隼漫不經心地挂了電話。
他按着空相給的樓層和床號,沿着走廊找過去。
病房是單人房,醫院情況特殊,外人進不來,內部較為空曠,書隼都沒看到什麽人,只是在踏入病房前一刻,聽到了說話聲。
“梁捷都昏迷一周了,什麽時候醒。”
“醫生說情況已經穩定了,等顱內消腫就能醒了。”
“書隼太冷血了吧,梁捷傷成這樣,不聞不問。”
“你第一天來麽,他只追求破案效率,誰都知道。”
“他身世有很多謎團,上面的人諱莫如深的,該不會……”
“安靜,別在這裏說這些。”
書隼聽着,臉上沒什麽表情,嘴角現出個似嘲非嘲的弧度,把果籃和花束放在了門口一個櫃子上,轉身離開了,病房裏兩個探望的人繼續談話,沒人發現他們議論的對象剛來過。
書隼走出結界,來到外面大街上,信息情報室的人給他打來了電話。
“書隊,你加進監控名單裏的徐昊,有點離奇的情況。”
“嗯。”
“我們查到了他之前在一家醫院的病歷,一天前他去另外一家醫院做了體檢,兩家的結果我發你手機上。”
書隼點開手機收到的圖片,放大。
經過對比後,他微微挑了下眉,假如兩家醫院都是對的,這個徐昊簡直堪稱醫學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