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饒益沉吟不語，其他人有的扶額，更多的則投來贊成的目光，國家學院那幾個實習天師驚呆了，目不轉睛地圍觀神仙打架，甚至恨不得偷偷錄下來。
書隼自己手下的隊員露出了光火的神情，盡管梁捷那件事讓他們心裏不好受，但也不允許隔壁治安總隊拿來說事。
書隼雖然冷酷了些，做事的效率，天賦的法力，無一不把他們日服，外人不了解書隼，他們卻都見識過書隼真正的實力。
淨平局幾個隊長裏，唯一能震懾住他們，讓他們這些刺頭怕的，也只有書隼了。
書隼還不知道自己把一群叛逆狼崽馴成了忠心的小羊，只是笑意更深，眼含諷刺地看着任冬廷。他和任冬廷，是徹底的兩類人。任冬廷是守序中立、絕對服從的士兵。
一個偵查總隊隊員正要反駁任冬廷，還未開口，書隼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好啊，我退出。”
他起身走到門口，衆人都沒反應過來，饒益抓起手邊煙灰缸扔了出去，怒吼：“回來！”
書隼頭微微一偏，煙灰缸砸到他腦袋邊的牆上，爆出藍色光芒，碎成幾片，一只兼具裝飾和實用的法器就這麽壞了，書隼轉身面無表情看着饒益。
饒益隔空指了指書隼：“損壞公物，用你工資賠。”
書隼：“……”
饒益轉向任冬廷，言簡意赅：“七號即将化魔，半入魔的厲鬼，一旦完成入魔，将非常難對付，書隼的破魔法力傳承自空相法師，他需要在現場。”
任冬廷不說話了。
信息情報組組長老趙慢條斯理補充：“入魔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意味着獲得更高維度的力量，俗稱神通力，可以直接掌控人的心神，心念，意念，想法，一秒內給人洗腦，這是非常危險的。一個魔的破壞力相當大，慢慢的它會擁有很多神通，最基本的就是潛行，可以完全隐匿蹤跡，到時候我們就再也抓不到它了。”
饒益看着會議室衆人：“在座每一個人，給我拿出國家級天師的樣子，今天晚上行動必須成功。現在商讨行動細節。”
他的目光滿含警告，落在書隼身上，書隼不緊不慢地走了回去，坐回饒益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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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昊進去後，發現這家麗人夢溫泉療養所敢把高端二字印在名片上是有道理的，如果不說，他以為自己來了華清宮影視城，到處是柿子紅和松石綠，标準唐代敦煌風格裝修，非常賞心悅目。
從現代化都市街道驟然一踏進這裏，時空就像瞬間轉換一般，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前臺接待的小姐姐穿着怪好看的長裙，徐昊還沒走上前問人家，旁邊西裝革履滿臉橫肉的高壯保安攔下徐昊，告訴他這裏是會員制的，只有會員才能進出。
徐昊打量着保安。
這保安不是普通人，但究竟哪裏不普通徐昊也看不出來，很可能對方身上有某種屏蔽手段。
徐昊拿出從黃家小兒子口袋裏翻出的名片：“我找你們總經理，胡……妹子，請通傳一聲。”
保安藐視地看着徐昊，直接上前兩步，如一堵鐵塔封住了徐昊去路，以至于徐昊不得不擡頭看他，這漢子起碼超過兩米了吧卧槽。
前臺妹子警惕地瞄着徐昊，快速拿起電話在說什麽，大概率在叫增援。
很快周圍通道冒出來二十多個保安，全部拿着電棍，很有經驗地呈扇形包圍，攔住了徐昊各個方向的去路，全都兇神惡煞地盯着徐昊。
徐昊：“……”
他回頭看了看，進來的大門已經關上了，現在偌大的大廳就他們一群人。
徐昊望着從四面八方逼近自己的保安，人畜無害地舉起雙手：“有話好好說，我不建議你們動手，說起來你們不信，我瘋起來你們可能會沒命……”
為首保安臉上橫肉一抖，一聲呼喝，二十多個保安齊齊撲向徐昊。
鬼王之精猛地一動，徐昊耳畔嗡鳴，一股不自控的暴怒瞬間騰上心口。
鬼王之精似乎自帶意志，一旦遭遇武力上的挑釁，就會變得極其桀骜好鬥、勝負欲爆棚。
徐昊向前一跳，踩中一個保安胸膛，一個後空翻躍起，啪地站在了天花板上。
保安們擡頭：“……”
徐昊反重力地踩在天花板上，頭朝下向衆保安又狂又拽地一笑，雙眼一片詭異血紅。
所有保安同時動了，兇猛躍向半空，飛撲到徐昊近前，手中電棍噼裏啪啦爆出法力，連成一片電光蛛網。
所有人的動作在徐昊看來都很慢很慢。
鬼王之精帶起血液在血管裏兇悍沸騰，他無所畏懼，存心想炫耀實力。
徐昊沖向衆人，被他最先撞上的保安用電棍狠狠戳中徐昊，茲拉一下藍光呈放射狀散開，其他保安一擁而上，十多根電棍加大了威力，徐昊被枝杈狀閃電覆蓋全身，保安都快看不清他人影了。
“他是鬼族！殺了他！”有人在大喊，所有保安加大了法器威力，整個空間被肆虐的雷電系法力掃蕩，幾乎能致盲。
離徐昊最近的保安看到了一雙無動于衷、透着詭谲笑意的紅眸。
下一秒，所有保安都飛了出去，七零八落撞在牆上地板上，徐昊毫發無損，慢悠悠踏出，身上殘留着一道道弧線狀閃電，撿起一根電棍拍了拍：“法器不錯。”
趴在地上的保安隊長剛要擡起頭，就被徐昊一棍子電得渾身抖動，徐昊抽回電棍，疑惑地伸出指頭感受了一下這法器的厲害，臉色一變，罵道：“你們是真想弄死我。”
其他保安三三兩兩重新站起，又要發動攻擊，但是徐昊暴怒了。
他再度施展鬼王之相，濃重暗影洶湧而出，導致大廳瞬間黑暗，保安們登時被壓制得跪在地上起不來，肩背如有泰山壓頂，前臺妹子尖叫着躲到了桌子底下，徐昊張開口厲聲長嘯，剎那如同萬鬼齊哭，直接震碎了大廳玻璃，好幾個保安流出了鼻血，所有人一臉痛苦。
徐昊的鬼嘯攻擊附帶精神污染，等他走後，大廳裏一片狼藉，保安們都陷入了噩夢般的幻覺中，個個表情扭曲沒法動彈。
徐昊如入無人之境，一路走過迷宮般的漂亮走廊，誤闖了幾個熱氣騰騰的清水池子，看到一堆光着膀子泡溫泉泡得目光迷蒙的男士，又走錯路，跑到精油按摩房去了，被尖叫的女士們拍了一臉毛巾，手忙腳亂退出來，才發現會所深處一個兩旁有保安守着的朱紅大門。
這時候鬼王之精帶來的情緒褪去，徐昊冷靜上前弄昏了保安，一腳踢開門。
門內豪華程度是他先前見過的幾倍，簡直是帝王皇宮現場。
徐昊繞過一道九曲屏風，穿過一個沒有人的花廳，繞過一個疑似古董的青銅鼎，他來到一個大客廳。
客廳裝修是現代風格，和外面完全不一樣，一張大的圓形茶幾上擺着卡牌和小道具，茶幾邊坐滿了正在玩桌游的帥哥美女，顏值極高，集體穿着五花八門的Cosplay服裝，孫悟空小醜女挨着，哪吒和毒液在講話，中西大雜燴。
他們吵吵嚷嚷，注意力全在牌上，不遠處電視正大聲放綜藝節目，右邊有個開放式廚房，一個全身上下只穿一條圍裙的美男子正單手端着巨大的三層果盤出來，剛好撞見無人搭理的徐昊，詫異地問：“你是誰？”
徐昊：“……”
徐昊展示名片：“我找你們總經理胡妹子。”
“阿九！有人找！”美男朝大客廳角落吼了一嗓子，徐昊順勢望過去，看到角落裏三臺屏幕連在一起的高級臺式電腦，屏幕上炸開多個游戲特效，有個戴頭罩耳機穿古裝的人盤腿坐在椅子上，十指翻飛，鼠标鍵盤炫光不斷，頭也不回。
徐昊：“算了，我過去。”
他一路走到胡妹子旁邊，拍了拍對方肩膀，胡妹子轉過頭茫然看向來者。
徐昊：“……”
他很難形容近距離之下，看到胡妹子長什麽樣的第一眼感觸，詞窮了，只能說，旁邊一大群養眼的帥哥美女，跟這位妹子比起來就連路人的檔次都不如。
假如烽火戲諸侯是真的，主角就應當是她這樣，類似傳說才能成為現實。
徐昊盯着胡妹子看，他倒不動心，只是非常好奇，這樣走在大街上會出事的長相怎麽可能是人類？加上外面那群彪悍得不正常的保安，這個總經理肯定和黃家小兒子的遭遇脫不了幹系。
胡妹子慢慢摘掉耳機，站起身，眼神閃過犀利兇殘：“你是？”
徐昊淡定：“我來問黃梓晨的事，他生魂哪裏去了？”
胡妹子盯着徐昊片刻，一撇頭，示意他跟上，把他領到了樓上一個相對安靜的閣樓環境。
徐昊正要再問，胡妹子驟然旋身，五指虛虛罩住徐昊顱頂，雙眼圓睜，瞳孔亮起，徐昊感到一陣輕微暈眩，胡妹子在對他用法術！
徐昊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胡妹子沉聲：“現在回家，記住一件事，你誤會了我，我不認識黃梓晨。”
她對徐昊下了暗示，五指一收，眼睛裏奇異的光芒熄滅。
就完了？
徐昊簡直一言難盡：“你名片在他衣服裏。”
胡妹子：“！！！”她從容的表情裂開，哪怕靈力再高強意志再堅定的天師，都會被這招影響，從無例外，胡妹子沒想到徐昊居然破例，當即寒毛倒豎，龇牙就要對徐昊發起攻擊。
徐昊不想和妹子打架，哪怕對方不是人類，他緩緩釋出鬼王陰氣，眨了下眼，眼睛變成血紅色，紅色在快速湧動，好像活的物質。
胡妹子如遭雷擊，僵在原地好幾秒，忽然表情變得弱弱的，整個人氣勢消散，膝蓋一軟跪到地上：“小的參見鬼王！”
徐昊早有準備，一把抓住她手臂，将她強行拖起來站直，胡妹子戰戰兢兢地看着徐昊，緊張害怕的樣子和先前五方鬼力士一模一樣，看着可憐巴巴，已經徹底吓呆。
她聲音抖抖索索：“大王恕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大王千萬別生氣。”
徐昊：“……你們都怎麽回事？我很吓人嗎？”
胡妹子眼神飄來飄去：“沒有沒有，大王和藹親切，我十分懷念，沒想到幾百年後還能再見到大王……”
徐昊一臉地鐵老人手機，他懶得問了，直切重點：“黃梓晨出事前一晚和你在一起，他現在魂魄沒了，據說是被一個道行兩千多年的兇鬼害的，你都知道什麽，從實招來。”
胡妹子驚慌失措像只鹌鹑：“冤枉啊大王！黃梓晨是我們這的VIP，沒事就來泡溫泉精油按摩蒸桑拿，他喜歡的是女的，跟我可沒有不正當關系，他最近神神叨叨的，說只要完成一個許願儀式，自己就能永葆青春長生不老，我一聽就覺得邪門，但我跟他私交不深，勸了幾句就算了，大王是想找黃梓晨的生魂？”
徐昊忽略了她話中某處不通順：“等等你後面那是什麽？”他盯着胡妹子身後，一條白色的毛茸茸的東西忽然就憑空出現，且搖來搖去。
胡妹子緊張地“啊！”了一聲，嘭嘭嘭幾下子，身後孔雀開屏似的爆出九根無風自動順滑雪白的毛茸茸，徐昊目瞪口呆。
胡妹子哭喪着臉結結巴巴：“這這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小的太失禮了……”
徐昊：“卧槽！你！你是九尾狐？！”
他吓了一跳，有種“怪不得”的感覺，眼前這個閃閃發光、從頭發絲美到腳後跟的長頭發妹子，竟然是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家喻戶曉的九尾狐，活的，會呼吸的，穿得跟宅男一樣，大T恤加松垮短褲，打游戲打得廢寝忘食。
徐昊肅然起敬。
他凝重道：“你——”和妲己是什麽關系？
胡妹子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是我啊大王，您不記得我了？這具九尾天狐的法身是您送給我的。”
她笨拙豎起掌心，毫無威脅地看着徐昊，徐昊疑惑地把手貼了上去，剎那紛至杳來的畫面在眼前鋪開。
他看到自己站在風雪中，眼前是巨大的山一樣高的九尾天狐，沒有了生命跡象，其靈魂已飛升上界，徒留下肉身，與潔白世界渾然一體，宛如沉睡，他身旁站着個瑟瑟發抖的小童，仔細一看，和人類小孩不太一樣，眼睛是白色的，身上有淡淡的妖氣，但很孱弱，就像路邊随意被人踩死的螞蟻。
“哥哥，好冷……”小童貼近他大腿，緊緊抓住他衣服。
“妲己的天命已完成，這具身體沒用了，你穿進去。”他指了指前方，示意小童上前。
小童怯生生地上前，回頭看了他一眼，收獲恐吓的笑容一枚，要哭不哭地走向九尾天狐，把手放到覆滿雪的皮毛上，整個人沒了進去，數息之間，九尾天狐睜開了熠熠生輝的眼睛，似有曼荼羅在瞳孔中旋轉。
它傻兮兮地站起來，像狗抖毛一樣抖成殘影，甩了徐昊一臉雪。
“好暖和！”九尾天狐用小奶音歡呼一聲，開始瘋狂在雪地中撒歡蹦跳，不遠處一座山雪崩了。
徐昊：“……”
他回過神，眼前現出胡妹子寫滿景仰敬畏的一張仙絕人寰的臉。
“大王，你是失憶了嗎？自從六百多年前你失蹤後，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裏，傳說鬼王之精遺失，很多妖魔都在找它，幸好還在你身上。”
妖族的感情很淡，不像人類那麽濃烈，幾百年對它們來說也就是幾個月，胡妹子非常單純地看着徐昊，和小童子一樣的眼神。
徐昊：“…………”
卧槽原來你是個畫皮妖！還占了妲己的身子！你牛逼！讓我冷靜一下。
他內心各種想法擠爆腦海，外在表情不變，語氣深沉：“不敘舊了，快告訴我，黃梓晨的生魂在哪裏？我要吃了抓他的厲鬼。”
胡妹子：“！！！”
她一臉“不愧是您”，馬上出謀劃策：“我這裏有引魂香，只需要他本人一滴血，大王你就能找到那厲鬼的位置。”
胡妹子在閣樓一堆徐昊買不起的印滿logo的箱子裏翻翻找找，找出一只長匣子，徐昊打開看，裏邊裝着一根線香，他不知道這玩意在普通人無法接觸到的圈子裏，賣價是七位數起，徐昊收下後朝胡妹子道了謝。
胡妹子聽他說了“謝謝”，一個激動欣喜，又送了徐昊一張精致的豪華黑金鑽卡，據說是麗人夢高端溫泉療養會所唯一一張特級黑金鑽卡，可以終身免費享受麗人夢高端溫泉療養會所的任何服務，食宿全免。
徐昊覺得自己賺到了：“禮物不錯。”
臨走前他想上個洗手間，胡妹子帶他去了，小便池都是金色的，徐昊正站着，胡妹子非常自然地站到了他旁邊一格，解開腰帶。
徐昊：“……”他緩緩低頭，看到了極具沖擊性的一幕。
徐昊下巴差點落到地上，眼珠子也差點掉出來，腦海空白。
胡妹子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他的表情，認真看了他一眼，贊揚：“大王顏色很健康，不常用吧。”
徐昊把目光移開，但是畫面太魔性了，深深地烙印進腦海中，裙子下面有大怪獸什麽的，令人奔潰。
“你怎麽會是男的？！”徐昊難以置信地驚叫。
胡妹子茫然：“昂？大王，我本來就是啊，九尾狐肉身并沒有性別之分，可男可女，但我從生下來起就是公的，所以穿上天狐大人留下的肉身後就成這樣了。”
徐昊這才發現，胡妹子個子很高，比自己差兩厘米不到，再仔細看，五官的确偏向男子的清秀俊俏，只是顏值高過了闕值，還是個長頭發，胳膊和小腿又白又直，結實，但沒有明顯的肌肉線條，像個少年，讓人下意識就搞混了。
徐昊無語至極：“你一男的，叫什麽妹子？”
胡妹子委屈巴巴地分辯：“男的憑什麽不能叫妹子？外頭的女孩子還自稱哥呢，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響當當鐵铮铮的爺們，再說了，他們都叫我狐媚子，是大王你說那是在贊美我，我就取了個諧音。”
徐昊：“…………”
他出了洗手間，胡妹子親自把他送出了麗人夢大門，看到大廳裏橫七豎八躺一地的保安，還順帶訓斥了一通，保安們懵比又誠惶誠恐地爬起來，在大門旁集合分兩邊一字排開，齊聲道：“恭送大王！”
徐昊嘴角微微抽搐，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胡妹子還在門口目送朝他揮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