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徐昊聯系汪游，讓他給自己取一點黃梓晨的血，很快，汪游趕過來了，交給徐昊一個小的玻璃瓶子，徐昊打發他回去守着黃梓晨，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用打火機點燃線香，把玻璃瓶裏的幾滴血灑上去。
線香在頃刻間燃燼，一縷煙霧飄過徐昊眼前，打了個旋兒，似乎示意他跟上，徐昊緊緊追了上去。
當徐昊順引魂香找到目标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接近十二點鐘。
他穿越了大半個城市，卻一點不見疲倦。
事發地在長江大橋入口附近，一個能望見夜間江波接天的空曠地帶。
徐昊在快要到達的時候，反而放慢了速度。
獵人最接近獵物的時候，腳步會像貓一樣悄無聲息。
離目标三百米的時候，徐昊停住了，他收斂氣息站在道旁一叢植物後邊，隔空望過去，視覺加速能力讓他清晰看見了空地上的情景。
一張矮小的折疊式供桌，地上用塗料畫着奇怪的符文，供桌上擺了祭品，是一碗血，有個普通人跪在供桌前放血，旁邊站着個戴兜帽穿黑衣服的人，仿佛在監督他。
徐昊直覺哪裏不對勁，他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視野快速拉近放大，以他們為圓心畫了個大圓，将圓圈內一切最細微的翕動納入感官。
黑暗裏有什麽暗光一閃而過，是隐蔽在暗處的鏡頭。
并且不止一個。
高空中傳來細微的風聲，徐昊擡眼望過去，視力穿透雲層，看見了幾個盤旋的小黑點，是無人機，徐昊從沒見過那樣的款式，估計是軍用級別？
這些“眼睛”全部靜止不動地埋伏着，對準那兩個人，将他們一覽無餘。
徐昊吃了一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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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是警察，警察同志管的範圍不包括這些玄幻存在，不知何故，徐昊腦海中一掠而過那個姓書的小白臉冷漠帶嘲諷微笑的臉。
徐昊眯着眼摸了摸下巴，決定靜觀其變，反正等那厲鬼現身，他是一定要吃到對方的，天王老子也別想虎口奪食，徐昊眼中閃過一抹志在必得的紅色兇光。
長江大橋暫時封鎖了。
現場有高空無人機，載着特殊的攝像裝備，可以錄下任務執行整個過程，而不被超自然力量幹擾。
臨時行動指揮車隐藏在結界內，幾塊大屏幕從各角度投射那兩個人在簡陋祭壇前的一舉一動。
任冬廷聚精會神，身體朝主屏幕前傾，旁邊書隼坐得很懶散，左腳踝架在右膝蓋上，十指交握放在鼻尖下，冷漠無聊打量屏幕，任冬廷則對他視若無睹。
書隼微信跳出來一個提示，他打開一看，是空相法師發來的語音。
書隼點了語音轉化文字。
空相：“小子，根據你的形容，徐昊應該是變異成了淨鬼族，并且力量非同小可，這太罕見了，你一定要找到他，帶他來見我，但是千萬不要驚動你單位。”
書隼一挑眉，把這條信息看了好幾遍。
活人變成鬼族？還是淨鬼？
越來越有意思了。
淨鬼指的是被天道眷顧、天生法力強大的鬼族，研究者将他們定義為鬼神類，比如冥道的夜叉、阿修羅、羅剎等，屬護法天龍八部衆，中國民間的閻羅判官牛頭馬面也是如此。
反之濁鬼指的是充滿惡意怨氣戾氣的鬼族，所謂惡鬼，如魑魅魍魉，以及水鬼餓鬼無頭鬼厲鬼血鬼等等。
書隼想起之前在徐昊家裏感應到的強烈美味的法場，那種奇異的感覺似乎再度襲來，癢咝咝的，直抵骨頭，又搔不到癢處，大腦皮層竄過細小的電流，書隼目光閃爍，淡定地換了個姿勢，坐直了些。
指揮車是輛很壕氣的大卡，空間非常寬敞，幾個過來支援的技術組的人緊繃神經，在密切監控耳聽八方眼觀六路，但他們對書隼和任冬廷之間的敵意無視得太刻意了，反而有些淡淡的尴尬壓抑，車內靜悄悄地針落可聞。
“行動組全體隊員，各就各位。”任冬廷突然拿起通訊器說了一句。
大屏幕上夜視遠紅外熱量圖顯示出十來個人均勻分布在祭壇附近，手裏拿着各自的法器原地待命。
跪在供桌前的普通人放完了血，黑衣人遞給他一張還願咒文，他照着念了一遍，念完燒掉。
火光熄滅時，四周徹底暗了下來，連路燈的光都成了很黯淡的冷色調。
供桌開始震動，一縷又一縷的煙霧飛出，聚集在地上，緩緩堆出一個四米多高的影子，指揮車內儀器也開始震蕩抖動。
“目标七號即将現身，全體成員注意。”任冬廷吩咐。
黑霧濃得看不見，在場天師開啓了靈視，全神貫注注視着供桌那邊。
“普通人”和黑衣人仰望着出現的影子，黑衣人虔敬跪下，朝影子低下頭。
“主上，祭品已經準備好，還願的時刻到了。”他聲音嘶啞粗粝，不像個人。
“普通人”是淨平局一個經過僞裝的天師，任冬廷手下，他知道對方所謂祭品不是供桌上的血，而是他自己的生魂，指關節不易覺察地捏緊，視線低垂，神色閃過一絲緊繃。
影子不斷具象化，凝成一個半入魔的厲鬼。
它看起來完全是個怪物，外表不能稱之為人形。
頭部像拉伸過度的橡皮，處在不斷變化中，無法穩定，沒有鼻子嘴巴，倒是有眼白和眼珠，但形狀是倒反的月牙型，詭異到極點，類似手的東西有八條，非常長，節肢狀伸出來，下身是一條巨蜥尾巴。
任冬廷臉色變了，這玩意學術上叫做“處于怪化中”，非常難對付，也不知道它吃了多少亂七八糟的玩意把自己折騰成這副德行。
書隼緩緩開口，聲音磁性，引得幾個技術員悄悄轉過頭來。
“這是我見過的最醜的東西。”
任冬廷嘴角微微抽搐，無視了他，對通訊器下令：“卧底準備執行計劃，聽我口令。”
書隼随之懶懶道：“趕緊撤，送死麽。”
任冬廷：“其他隊員準備保護卧底安全。”
書隼：“先撤。”
任冬廷額頭青筋直跳，放下通訊器朝書隼厲聲呵斥了一句：“安靜！”
他深吸口氣冷冷道：“現在我是指揮官，你沒有權限。”
書隼似嘲非嘲地看着他，一點不為他氣勢所動，實際上任冬廷吼起人來很兇很吓人，叫人心跳撲通加快，幾個技術員已經一愣一愣了，但看着眉梢嘴角都透着吃瓜式嘲笑的書隼，任冬廷簡直想捏死他。
一個技術員突然緊促低喊：“任隊！”
屏幕上怪化鬼朝跪坐在供桌前的卧底伸出了一條長長的胳膊，在它即将觸碰到卧底時，任冬廷喝道：“全體隊員，動手！”
卧底懷中閃出一道金光，一根軟鞭法器嗖地彈出去打在了怪化鬼身上，将它半邊身體打散成霧，下一秒怪化鬼恢複原狀，現場氣氛寂靜了一剎那。
黑衣人尖厲嘶吼，卧底半秒沒耽誤，一個後空翻掠向安全地帶，其他埋伏着的天師集體動了，從四面八方飛掠來，攻向怪化鬼。
怪化鬼身體彈出節肢，将卧底拖了回去，順便抓住了五六個行動組的天師，全部是三級天監和二級天督的水平，速度快的像跳幀了一樣。
任冬廷愣住。他意識到自己産生了嚴重的誤判。
然而局勢沒有留給他錯愕的時間。
“第二小隊補上！全速攻擊！”他聲嘶竭力吼道，手腕一抖，握住憑空出現的長劍沖了出去。
技術員們立馬開始遙控調動現場設備，好幾臺裝載了法寶的四輪漫游車開到指定位置，嗡地一聲啓動，光束一線成面，瞬間連成一個巨大的束縛型法陣，将怪化鬼控制在法陣中。
書隼站起來，無聲做了個口型“憨批”，走出了指揮車。
岸上正陷入激戰，江面靠岸的位置汩汩冒泡，剎那水花破開，幾道黑影沖出水面，劃出抛物線，紛紛落在戰場上，無一例外地戴兜帽穿黑衣，偷襲正在與怪化鬼厮殺的天師們。
顯然，他們是怪化鬼發展出的□□信衆，多半已經不能算人了。
任冬廷一柄沖虛劍銀光翻飛，唰唰唰斬斷節肢，救下被困住的隊友，他的戰鬥實力相當驚人，一個可以打五個，只見他眼神淩厲，空着的手掐起指訣，沖虛劍光暴漲，連招瞬發，抽飛一片黑衣人，下餃子一樣啪啪落在遠處。
“哼，一群廢物！”任冬廷冷笑，悍然無懼攻向四米多高的怪化鬼。
天師們受到激勵，紛紛持法器淩空馬踏飛燕，緊随而至，時間放慢，畫面燃得叫人熱血澎湃，屏幕前的技術人員忍不住握拳叫好。
書隼抱起手臂倚靠樹幹上，隔岸觀火。
沖虛劍和十多把法器一齊刺入怪化鬼身體，輸出的法力光芒眩目，照得周圍猶若白晝，現場風力達到了七級，吹得人睜不開眼。
任冬廷心一咯噔，成功了？
沖虛劍落空，他懸在半空心猛地沉了下去，光芒熄滅，眼前已空無一物，任冬廷脖子後寒毛豎起，聽見一個隊員難以置信的喊聲：“上面——”
怪化鬼飄在了他們頭頂，爆出十六條節肢，黑山當空壓了下來，一條巨尾橫掃過來，帶着噸位級的力量抽中了任冬廷，任冬廷吐出一口血，橫飛出去。
他滿腦子都是憤怒和不可思議。
為什麽這怪物速度快成這樣？
天師們全被怪化鬼壓在了濃霧中，不知遭遇了什麽，發出窒悶的慘叫。
怪化鬼詭異的倒月牙眼睛，飙射出煙霧落在黑衣信衆身上，他們重傷愈合，重新站了起來。
書隼一眨不眨眼盯着突然逆轉的戰場。
不是錯覺，他看到了，這怪化鬼的的确确進化出了神通，不連貫的跳幀一樣的動作，無法穩定的形态，是高維位面神通的象征，時間于它，永遠比其他人快零點幾秒，就是這零點幾秒，足以讓它立于不敗之地。
今晚必須滅了它，否則遺禍無窮，恐怕整個S市都要遭殃。
書隼目光涼了下來，透着對萬事萬物的滿不在乎，夜色掩映下他所有表情都消失了，之前讓他還有人性情緒的嘲諷也沒了，像戴了張假面具，這是他真正的本性，平時不顯，唯有打怪開戰前可窺一二。
書隼松動筋骨，準備出場，随手摸出個牙簽還是耳挖子，在手腕金屬環上一擦，牙簽驟然變大，成了一根指揮棒，書隼挽了個花兒，剎那指揮棒變成一根長長的黑色金屬武棍，拖在地上擦出小火花，铛地發出金石之音，可見棍子極沉。
他提着武棍，腳步無聲無息，朝那怪化鬼走去。
怪化鬼節肢抓住二十多個失去行動力的天師往身體深處塞，打算剝離他們的生魂，在場魔氣四溢，任冬廷戰鬥力還是很彪悍的，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沖虛劍一抖，帶領剩餘零星幾個天師再度發起進攻。
“加強束縛法陣，別管我們，法陣開到最大！”任冬廷粗暴對耳麥喝道，對面技術員收到命令動了手，法寶輸出值達到了最大，瞬間所有人胸口如遭重錘，腦子嗡鳴不已。
書隼差一點就踏進法陣了，他停下，對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略：“……”
他若有所思看着戰場，任冬廷的法子雖然簡單粗暴，倒有些見效。
在頂級法寶撐起的法陣無處不在的轟炸下，怪化鬼動作變得遲緩，多少抵消了它的神通力。
任冬廷忍着喉嚨快噴血的感覺，上前救下了幾個天師，天師們立即你拉我我拉你将同伴拔蘿蔔一樣全部拔出，脫離了怪化鬼身體，怪化鬼發出狂怒咆哮，那聲音恐怖得像一千個滾雷同時在耳邊炸響。
好幾個天師近距離承受了它瞬間爆發的法場，當場昏迷。
任冬廷耳麥中突然響起技術員緊張倉促的警告大喊：“有不明體靠近！能量場突破最高線，無法測量！”
任冬廷擡起頭。
書隼似有所感，朝後方轉過身。
一個速度快到模糊的人影飛過，天外火彈一般撞上了怪化鬼。
二者法場如恒星撞擊，直徑一公裏的環形沖擊波蕩開，道旁行道樹生生倒伏下去，地上昏迷的天師們紙片人似的飛了起來，七零八落不見了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