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我管她叫傻子，不是因為貶低，是因為她的外號就叫傻子。

沒有人會刻意去記她的名字，大家都稱呼她為傻子。久而久之，“傻子”成了她的名字。

我沒有刻意去記她的名字，我想，除了她們班的班主任和她爸媽之外，應該沒有人在乎她到底叫什麽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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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個小城市，地圖邊緣那種。小地方的人向來不會接受什麽優質的教育，這裏聚集着所有淳樸的善，也聚集着所有淳樸的惡。

我上小學時，聽說過年級裏有個傻子。每次考試都考年級倒數第一，搞不懂她爹媽為什麽要讓她繼續來上學。

我那時沒見過傻子。只知道她成績差，人緣不好，爹娘是給別人家裏打工的。

于是我心中起了鄙夷。就像其他小孩一樣，雖然沒見過傻子，但我讨厭傻子。

畢竟，靠近傻子自身會掉價，這是小學生都明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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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上了初中，小地方的小學和初中都是同一所學校的，不過中間就是隔了一條馬路，在對岸。

我隔着那條路，看向我小學的教學樓。然後轉了身，只身走進初中的教學樓裏。

我坐進教室裏，迎接新的同學和老師。

我聽到身後的女生們叽叽喳喳在說些什麽，于是我湊近去聽。

原來她們在說傻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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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說，傻子還沒退學，她爹媽讓她繼續上初中。

她們說，傻子就在對面的班級裏，坐在最後一排，因為沒人願意和她坐同桌。

我坐在第一排，剛巧可以看見對面教室的最後一排。

最後一排被單獨拉出來的桌子那裏坐了一個女生，穿着校服，把身體捂得很嚴實。

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我也不想去看。反正她只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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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放學，我因為要做值日，所以離開的比較晚。

當我離開教學樓的時候，天空的橘色雲朵正為畫布增添美感。

我看見學校門口的小賣部蹲着一個女生。

我離開時，并沒有刻意停留。但她似乎是看到了我，然後向我走了過來。

我看見了她，她并沒有長得多好看，只是一般的長相，嘴巴有些歪，滿臉都是雀斑，走路姿勢歪歪扭扭，是x腿型，看起來肢體很不協調。

我心底生出一種莫名的煩躁，我希望她離我遠些，別靠近我。

但我在外面，并不想讓別人覺得我很不禮貌。于是我站在原地沒動。

她走過來，然後和我說：“看花，看花。”

她說話的腔調很奇怪，口齒不清，文字都黏在一起。我聽了幾遍，才知道她在說什麽。于是我低下頭，看她的手。

她手裏拿着用紙片疊成的花，紙片是小賣部地上包裝袋的碎屑。

花做的很好看，但我不喜歡。因為我已經知道她就是那個傻子了。

聽說，傻子滿臉雀斑，說話總是讓人聽不清。

于是我點了頭，便離開了。

我并不想和她有什麽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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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的上學路上，我看見幾個女生圍着傻子，把她堵在樓道裏。

我不想管這個閑事，因為和我沒有關系，我也不想惹禍上身。

她們沒和傻子動手，也沒罵她，只是單純的堵着她的去路。

傻子往左，她們也往左；傻子往右，她們也往右。

傻子低着頭，不敢和她們對上視線。

我背着書包，快要進入教室的時候，又折返回去。

我和她們說：“老師快要來了，先回班吧。”

她們看了眼手表，和我說了聲“謝謝”，但我卻莫名地不想接受這句謝。

傻子依舊低着頭，我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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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的時候，我靜不下心來，我覺得很煩躁。

都怪那個傻子。

也怪我自己多管閑事。

老師在上面講一元二次方程式，我卻在想那傻子不懂反抗真是活該被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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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離學校很近，我們那屁大點彈丸之地，就算再遠也遠不到哪去。

學校的大門旁邊就是老醫院，從老醫院的正門往裏走，再穿過後門，我就能到我家小區了。

但是很不巧的是，醫院的後門換了鎖，沒開。

我只得原路返回，從另一面繞回家去。

我又在路上看見了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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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裏拿着一根很長很長的柳枝，在空中揮着玩。

她依舊是那樣走路奇奇怪怪，身姿有些搖晃。

我有些煩，懶得理她。

所以我加快步伐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大家都說，傻子的腦子不好使，加減乘除不會做，也是記不住人的。

當我超過她加速向前走的時候，我的校服從後面被人拽住了。

真沒禮貌。

我不想理她，所以我沒回頭。

但我聽見她的聲音，她又操着一副口齒不清的調調在那裏喊：“看花、看花。”

我有些不耐煩的回過頭看向她，她沒生氣，就笑呵呵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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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大家說的也有錯的時候，傻子不是記不住人，她能記住。

我不知道她家在哪，但我只覺得這段原本能早些到家的路程過于漫長，以至于我心中一直壓抑着，像是有什麽東西堵住了我的那塊發洩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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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一起走着，她總想往我跟前走。

每當她靠過來的時候，我都會退開些，我會遠離些。

于是她漸漸的便不往我這裏靠了。

我覺得心裏舒服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