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盲點
盲點
到餐廳看不見的死角,她一手拽住紀念不放,一手給王子純打電話。
王子純很快接起來,情緒沒有想象中激動,反倒是聽見虞挽的話“啊”了一聲,支吾半天:“哎呀,我先出來找你們!”
兩分鐘後,她從拐角出現,一來就架住紀念半邊身子,生怕紀念沖動進去把人揍一頓。
“你想岔了二哥!我很好,簡直不能再好了!我哭不是因為難過,我是開心!”
“開心?”虞挽接話。
王子純眼角眉梢有藏不住的羞澀與歡喜,在她簡單的敘述中虞挽和紀念知道了一切。
原來這個男孩跟王子純讀的是一所高中,還在隔壁班,自高一起就暗戀她。只是那時男孩戴着眼鏡,個子也沒抽條,顯得呆板沉郁,王子純不僅從未關注過他,注意力還在其他男同學身上,給好幾個人遞過情書。
所以男孩始終将喜歡藏在心底,悄悄地打聽了王子純的志願,跟着一起來到川大,後來又和她報了同一個社團,選相同的選修課,慢慢走進王子純的生活裏。
“所以他根本不是對我忽冷忽熱。”小姑娘說着又抹了抹眼淚,“在我緊張的時候,他比我還要緊張一百倍。”
得知自己喜歡的人暗戀自己多年,這種夾雜着酸楚的開心使得她抽抽涕涕,“要是我早點知道就好了。”
紀念幽幽潑冷水,“你忘了自己高中給18個人遞過情書的事了嗎?”
王子純語噎,睜開淚眼看他。
紀念繼續:“就算他早跟你告白也只有被你拒絕的份,你高中喜歡的都是什麽類型,自己心裏沒數嗎?”
虞挽碰了碰他的手背,示意他閉嘴。
王子純嗫嚅半天,最後堅定道:“我不管,反正我現在喜歡他,我今天就要跟他在一起!”
Advertisement
紀念無語望天,卻沒有阻止。
恰好那男孩追出來找王子純,虞挽和紀念順勢回到餐廳。
看着遠處手足無措的男孩,虞挽感嘆:“年輕人的戀愛真好啊。”
紀念停住動作,神情複雜,“你為什麽總是用這樣的口吻說話?”
“什麽口吻?”
“老氣橫秋的口吻,明明你也才25歲。”
“哈,我馬上26了!”
“……有什麽區別?”
虞挽嘴巴張了張,幹巴巴道:“我沒有經歷過這樣純至的感情嘛。”
她在紀念不解的目光中舔舔下唇,以輕松的口吻說:“你知道的,我長得比較……比較玩咖吧,大家下意識就會覺得我是情場老手。”
“人都是先看到外在美才會想要了解你的內在,光是這張臉都已經吓退好多人了,想要了解你的呢,也都是報着玩一玩的心态,心照不宣的開始,心照不宣的結束,偶爾也會碰到董伽言這樣鬧得不愉快的,好像從來沒有成為某個人的‘不可替代’過。”
紀念喉結輕輕滾動,想說什麽說不出的樣子。
虞挽哭笑不得,“別誤會啊,我可沒有羨慕,就是小小感嘆一下而已。”
她是真不失落,也沒在感情裏吃過什麽虧,只要發現對方沒有付出那麽多情意,那麽她也會及時收回自己的心,至于財和色就更謹慎了,她可不想被當成癡男怨女。
她擺擺手想換個話題,那邊兩個小朋友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虞挽趕緊跟上,卻看到王子純悄悄轉過頭來,向比了個打住的手勢。
與此同時紀念的手機收到她的消息,他看完,掌心翻轉着遞到虞挽眼前。
【我們去看電影啦,看完會一起回學校。現在時間還早,你和虞挽姐姐自己去過節吧!】
最後的兩個字看得虞挽眉心一跳,盡管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但一想到自己在街頭對紀念反常的沖動,虞挽就心虛。
一定是這節日氛圍作祟,讓她心浮氣躁,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沒了“戀愛觀察員”的任務,虞挽和紀念就像兩個走失的兒童,無所适從了起來。
逛街吧,街上都是親親熱熱的情侶,回去吧,好像又太過避諱,顯得很放不開,一時無話,沉默地随着往商場外走去。
“你——”
“你——”
兩人異口同聲。
“你先說。”
“你先說。”
“……”紀念垂在腿邊的手再次蜷縮。
虞挽莞爾,“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紀念緩慢地搖頭,猜想虞挽是想要回去了,畢竟他們沒有理由在外面逗留,可下一秒聽見虞挽說:“那就随便走走吧。”
她自然眨眼,“不是說這次是陪我逛街嗎?”
出了商場,街上的人比傍晚時多了不少,特別是地标建築下打卡拍照的旅客,走兩步就會誤入他們的鏡頭。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虞挽沒有拉着紀念陪她購物,所謂的逛街,就只是沿着步行街漫無目的的散步,聊些有的沒的。
不知不覺離開了國金的中心大廈,路面沒有那麽平滑,走着走着虞挽遇到了突發狀況——她的左腳鞋跟被卡住了。
她今天穿的是看展那天的黑色小皮鞋,鞋跟不高,但很細,卡在磚縫裏怎麽都拔不出來,而紀念毫無所覺,還在往前走着。
虞挽蹲下身,右手撐地,左手握住鞋跟往上拽,可是左手不好發力,若要用右手,勢必得脫下鞋來。
這又不像上回大雨,路上沒人,步行街來來往往的路人,街邊商鋪裏的客人,讓她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脫鞋也太尴尬了,更別提她還穿了雙複古白襪,不想踩在地上。
可惜她埋頭苦幹鞋跟還是紋絲不動,虞挽把頭埋在腿上,社死得想罵人,怎麽會有這麽倒黴的事,還得叫住紀念不能讓他走遠……
“我來吧。”
清亮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虞挽擡頭,發現紀念就蹲在自己身前。
好近,她下意識往後退,重量失衡的一瞬間才想起自己現在是蹲着,險些一屁股坐下去。是紀念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及時帶了回來。
同時他們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她抓着紀念的衣袖,整個人靠在他的懷裏——很像一個蹲在地上的擁抱。
紀念輕柔地拍拍她,“你先站起來。”
虞挽身體僵硬,從紀念懷裏退出來,原本的五分窘迫添至八分。
“扶住我的肩。”
虞挽又照做,紀念掃一眼她四平八穩的站姿,提醒:“……脫鞋。”
虞挽眼中浮現出掙紮,紀念無奈又好笑,用仿佛在安慰她的語氣哄道:“很快的。”
路過的行人已經有人在看他們了,虞挽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扶着紀念的肩飛速脫了那只被卡住的鞋,低着頭轉移重心,單腳站立。
那鞋跟确實卡得緊,紀念拔了兩次都沒拔出來,但或許是有了他的陪伴,虞挽覺得不那麽尴尬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不矮,172的身高穿上高跟在女生裏鶴立雞群,所以從不覺得體型差會出現在她身上。
但現在被紀念半攏在臂彎裏,腰竟然不及他半邊肩寬,指下的肌肉因為施力而緊繃,隐隐能摸到那流暢的線條,如同獵豹精壯的前肢。
虞挽猛地生得出一種久被忽略的危機感,就算是弟弟一樣的朋友,他也是個性取向正常的成年男性,可以這麽親密嗎?
這警醒在紀念替她拔出鞋子,擡起頭來時到達了巅峰。
他們在一個晚上兩次陷入了難以解釋的對視。
之所以這麽說,是虞挽分明地感到了兩人的眼裏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比朋友多一點的東西,而虞挽不想用暗流湧動來形容,那意味着她與紀念的關系将走向她無法控制的方向。
紀念率先移開眼,将鞋子放在她腳旁,鞋跟和地面接觸時輕微的響聲讓虞挽回了神。
她一邊穿鞋,一邊慶幸紀念沒有做出幫她穿的舉動,一邊又嘲諷自己哪兒來的臉這麽猜測。
穿好鞋,她顧不得檢查鞋跟有沒有損壞,不自在地提議食也消了,該折返了。
回去的路上他們沒再聊天,不是虞挽不想,而是她有點亂,怕自己說錯話。
最終是紀念先打破沉默,“你不是說,不喜歡穿高跟鞋?”
虞挽愣了愣,故作輕松,“我不喜歡的是職場上被迫穿。”
“你希望穿高跟鞋是因為你喜歡,而不是因為別人認為你該穿。”
“是,當然我不是專指女性承受的這些,準确的說我讨厭一切明明沒有意義,卻因為某些人奉為圭臬,從而變為人人都要遵守的‘規矩’,它們除了把自己框住以外,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紀念不可置否。
虞挽掃一眼他的限量球鞋,“至于私底下,就像你們男生不允許自己的球鞋出現折痕,永遠不要低估一個女孩對穿搭完整度的執着。”
紀念勾起一邊唇角,理直氣壯中帶點痞氣道:“我是富二代,我可以不算在裏面。”
虞挽當即翻了個白眼,“忘了我辛辛苦苦打工,是變相替你賺錢,真無語!”
紀念笑出聲,氣氛恢複輕松。
兩人再次回到國金大廈時,發現街邊有人在賣唱,是個抱着吉他的年輕男孩,坐在也許是自己帶的高腳凳上,外面圍了兩圈路人,席地而坐。
男孩在唱一首粵語歌,聲線幹淨澈亮,像在唱一首花季的告白詩,虞挽駐足聽了一會兒,歌詞似懂非懂。
她問紀念:“這首歌叫什麽?”
紀念其實知道這首歌的名字,但他只是微笑着,在這輕柔的歌聲裏答道:“我也不知道。”
遠處男孩唱到尾聲。
“風景偷看幾遍自私吧。”
“脈搏顧好,不要怕。”
淩晨一點,浪潮club。
許秋芙抓着一個年輕男人喋喋不休:“你說他明明喜歡我,為什麽老是對我拒之千裏?”
“年齡到底算什麽!膽小的老男人!真以為老娘沒人愛了?”
年輕男人輕浮笑道:“哪個老男人這麽沒眼光,芙芙不如看看別人?”
說着就要湊近咬耳朵,許秋芙一陣厭惡,拍開他,“誰允許你靠近我?”
年輕男人臉色微變,“許秋芙,可是你叫我來的。”
“嗤,姐叫來人還少?你就是個群發湊數的,滾去釣別人吧,垃圾。”
她喝醉了幾乎無所顧忌,男人不敢胡鬧,順了瓶酒灰溜溜地離開。
許秋芙倒在卡座裏,把洋酒當啤酒喝,一會兒念着:“什麽東西也敢跟他比。”
一會兒又呢喃:“我今天必須找個比你年輕比你帥的……”
視線迷蒙中望見對面的卡座裏坐着個墨鏡潮男,許秋芙幾乎是一瞬間就認定那絕對是個極品大帥哥。
就在她握着酒杯,腳步搖晃地越過舞池時,潮男脫了墨鏡,攬着美女油膩調笑。
許秋芙原地打個了酒嗝,“好醜。”
這麽醜的男的她怎麽會覺得是帥哥?幸好沒過去。
不,她是在浪潮見到過一個墨鏡潮男大帥哥的,長得……
她閉上眼,腦海中出現一張幾天前剛見過的臉。
Serrini的《菖蒲色歌》,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