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慶功宴
慶功宴
“說吧。”虞挽站定,不冷不熱地說到。
紀念的目光無聲地在她臉上打了個轉,“那天是我反應過度了,抱歉。”
虞挽望着窗外不吭聲。
“這兩天一直沒找到機會和你說。”
“這是機會的問題嗎?”虞挽挑眉,他要是道個歉都得找借口,那委實沒有多少誠心。
紀念唇心輕抿,“是我的問題,抱歉。”
這還差不多,虞挽抱着臂轉過身來,“雖然我也有錯,沒管住自己的眼睛,但我也是報着欣賞的态度,還贊美了你,對不對?”
“……”紀念短暫沉默,盯着地面,“對。”
“那你說,我要是下次又不小心看了,怎麽辦?”
紀念倏地擡頭,睜得渾圓的雙眸裏滿是掙紮,虞挽朝他逼近一步,“嗯?”
大男孩的耳後再次出現漲紅的趨勢,額角的青筋隐隐抽搐,好半天,艱難地憋出一句,“看就看了,不怎麽辦。”
虞挽點點頭,循循善誘一般:“就是嘛,嘴巴長在這麽顯眼的位置,迎面就能看到,不能怪我呀!”
紀念愣怔,“嘴巴?”
“對,而且你那麽高,我擡眼只能看到你的嘴呀。”
“……”紀念閉上眼,下颌角的咬肌若隐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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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挽覺察出些許不對,“你以為是什麽?”
“……是,就是嘴。”這聲音聽着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虞挽試圖在他臉上找出破綻,但除了微笑有些僵硬外,只看出了毫無死角的帥氣,于是幹巴巴地“噢”了一聲,不敢把紀念逼急了。
她畢竟問心有愧,紀念硬氣的時候她還能推卸責任,現在紀念先低了頭,她要是還能那麽理直氣壯就真的沒良心了,方才那些全是虛張聲勢,實際上心裏打着鼓呢。
兩個人突然都靜下來,空氣裏有淡淡的尴尬。
“那,我回去了?”虞挽先出聲。
紀念眉頭攏了攏,遙遙看向那邊的陌生男人,語氣沉悶,“你準備跟他去約會?”
“我都不認識他,他過來找我一起做訓練。”
“你沒拒絕?”
“……我看他不讨人厭嘛。”
“那你去跟他說,你有伴了,讓他自己練。”
這人說着頤指氣使的話,眼裏卻虛得很,倒像是半大少年拈酸吃醋時的試探。
虞挽有些想笑,應允:“行,那你去那邊等我吧,我去說一聲。”
說完,頂着他的虎視眈眈,走向一面之緣的年輕男人,對方在她跟着紀念離開時就猜到了大半,很紳士地表示沒關系。
“是我先冒昧,希望你男友不要介意。”
虞挽搖搖頭,本想解釋是弟弟,話到嘴邊不知怎的,換成了“朋友”。
男人依舊笑得很有深意,虞挽笑笑沒再解釋,就此離開了。
因為有了紀念的加入,本計劃一個半小時結束的戰鬥,延長到了太陽快下山,回去洗個澡收拾收拾,就差不多到了慶功宴的時候。
明天就要返程,竟然連海都沒下過,虞挽站在窗前尋思,要不晚上去岸邊踩踩水算了。
說是慶功宴,其實就是包了一間酒店的小宴廳,分公司這邊請客犒勞。
虞挽掐着點下樓,一打眼,座上除了領導都來得差不多了,零散中泾渭分明,分公司的坐一桌,總公司的坐一桌。
虞挽走過去,看到陳雯在朝她招手。
現在她和李姝琳不合的事部門人盡皆知,這次出差李絲就讓陳雯頂了李姝琳的位置,陳雯可是個老油條笑面虎,不管私底下如何,面上永遠是一副憨厚大姐的樣子,于是虞挽也順水推舟,維持表面那點和諧。
虞挽坐下後問到:“李絲姐呢?怎麽沒見她?”
陳雯看看分公司那桌,壓低聲音,“她和老劉頭撕破了臉,今天本打算稱病不出,結果老劉頭把他們老總請來調和,李絲不得不來,正不痛快呢,估計要晚點到。”
老劉頭是她們這邊人給李絲老上司的外號。
虞挽沒說話,李絲對争吵的原因三緘其口,大家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上次在抽煙室那兩個男同事在一旁憤憤。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這一趟活咱們擔了大頭,好處一點沒讨着,我看濱海這邊都成老劉頭的一言堂了,臨走還要搬後臺壓咱們,幸好小太子跟着來了,回頭捅到紀總那兒,有他們一壺吃的。”
“就是,要說後臺誰有紀念硬啊?”
此行,李絲沒特別介紹紀念,分公司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同事們盼着紀念能替大家出口惡氣,最好是能當場打對面老總的臉。
虞挽心中發笑,這些人恨不得紀念是給他們當槍使的笨蛋二世祖,哪會管爛攤子誰收拾呢?
陳雯是人精,很快意識到聊得敏感,帶頭轉移了話題。
沒幾句話的功夫,紀念到了,虞挽左右都有人,就沒叫他,看着他在圓桌另一頭落了座。
李絲直到老劉頭和老總都到了才姍姍來遲,自罰了三杯,明眼人卻都看得出來,她是故意來晚表明态度,不過這餐飯是為了消她的氣,老總表現得十分大度,沒有為難她,除了老劉頭面色不大好看外,席間還算其樂融融。
這類商務酒局,流程都差不多,領導打完官腔,大家齊齊喝上一杯才能開始吃飯,像虞挽這樣不要緊的人物,通常都是多吃少說,混個臉即可。
飯吃的差不多,就到推杯換盞的環節。
既然是犒勞宴,自然是老總玩親民,一個個敬過來,輪到的人恭恭敬敬地端着酒杯站起來,沒輪到的也要提前準備好,有時領導逮着你多聊幾句,左鄰右座的也得跟着笑,霎時間小宴廳氣氛“熱鬧”起來。
虞挽數着人頭,給酒杯裏續了小半杯酒,紀念不知道什麽時候繞了過來,借着添酒的動作小聲問她:“能喝嗎?”
其實不太行。
這麽多酒,虞挽唯獨喝不來白的,太辣太嗆了,這也是為什麽她極不喜歡應酬,但她還是點點頭,“喝一點沒事。”
紀念掃一眼她的酒杯,沒多說話,站在一旁等着,看樣子打算跟她一起。
虞挽意會,拿了酒杯起來。
很快老總帶着老劉頭和李絲敬了過來,虞挽一手托着杯底,另一手虛虛掩住酒量,先兩步迎上去。
李絲眼神在紀念身上停了停,先介紹虞挽,“這是我們做媒介投放的同事,小虞。”
老總樂呵呵地問:“人字頭那個餘?”
虞挽答:“虞美人的虞。”
“噢!确實該是虞美人的虞!”身材走樣的中年男人誇張地嘆,額頭上擠出幾道擡頭紋,他沖老劉頭和李絲尋求認同,“小姑娘模樣真好,是不是?”
老劉頭将虞挽上下打量一遍,來了興致似的:“之前忙得暈頭轉向,沒發現小虞這麽漂亮呢,年輕人還是該打扮打扮。”
虞挽半搭下眼皮,妥帖地微笑。
自從落地濱海市之後她連覺都不夠睡,哪有想別的。
今天算是半正式場合,才穿了條法式領的黑色長裙,得體而不裸露,妝容也是略施薄妝,就是怕出現這種情況,結果該來的還是要來。
老總握着酒杯過來碰杯,嘴裏念着:“小虞辛苦了哦,多虧了你們,項目才能這麽順利。”
虞挽托住兩人杯底,硬是讓自己的杯沿比他低一截兒,“應該的,都是大家的功勞。”
防止他們發現自己的酒少,虞挽一口灌了,随着高度酒液滑下食道,刺激的氣味直沖鼻尖,虞挽眉間抖了抖,壓下了皺起臉的沖動。
因為她喝得利落,老總高興極了,對着李絲眉開眼笑,“看來李絲你麾下的女将都和你一樣能喝呀,要不再來兩杯?”
老劉頭作勢上前,“是啊,我也敬小虞一杯,辛苦了!”
虞挽和李絲對視一眼,對方的笑容像焊死在臉上的面具,沒什麽表示,看來自己今天躲不掉這兩杯了。
就在老劉頭叫人給虞挽續酒時,有人擠了上來,說道:“不如我先敬陳總和劉經理一杯?”
年輕人臉上挂着不達眼底的笑意,看似客氣,可面對比他低了一個頭的老總,腰杆兒筆直,絲毫不見彎曲的意思。
李絲瞳仁轉深,看向被打斷而明顯不悅的兩個中年男人,“這個是我們王總監極重視的新人,小紀,紀念。”
陳姓老總能做到分公司的高層,是個消息靈通的人物,雖沒見過紀家老二的人,卻知道名字,這會兒面色僵了僵,很快擠出更大的笑容。
“我說這青年才俊是誰!原來是賢侄!哪裏能讓你親自動手,得是我敬你三杯!李絲你也是,怎麽不早說呢,咱們招待不周了,賢侄見諒!”
“您客氣。”
兩人各自喝了三杯,遲遲明白過來怎麽回事的老劉頭絮叨着失敬失敬,也自罰三杯,紀念沒落他的臉,也跟了三杯。
53度的茅臺,連着喝了六杯。
虞挽落在紀念背後,攆了攆杯沿溢出來的酒,心情有些複雜。
雖然知道他特意跟自己一道就是想幫忙,卻沒想過他會做到這種地步。
紀念在衆人海量的稱贊中喝幹了杯底,反扣過來向陳總示意,接着側身露出虞挽,笑得爽朗:“她酒量不行,要麽我幫她也喝了?”
陳總看看紀念又看看虞挽,還有什麽不懂的,立刻擺手遞上臺階:“這哪能行?女孩子酒量不好就不要喝啦,年輕人身體要緊,老劉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
“那我們就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還有同事等着敬您。”紀念言罷,略一颔首,虛攬着虞挽的腰走回自己的位置。
坐他旁邊的人因為敬酒正好離了席,虞挽坐了下來第一件事就是确認紀念的狀态,手在桌下抓着他輕搖,“你還好嗎?”
紀念臉上早已收了笑,看她一眼,垂頭斂眉點了點,“嗯。”
“暈不暈?”
“不暈,我很好。”
雖然他走路不飄,但虞挽還是放不下心。
她只喝了不到半杯,肚子裏的熱乎勁半天都沒消下去,紀念喝了六滿杯,可想而知不會太舒服。
兩人坐了一會兒,趁敬酒的輪到分公司那桌,找借口一前一後離開了宴廳。
正是飯點,酒店大堂裏走動的都是服務人員,虞挽不敢放紀念在這久坐,若是被分公司的人追出來,肯定會抓着他這個“紀總親弟弟”不放,到時候喝多少就由不得他了。
“紀念,你可以自己回房間嗎?”她再次晃動他的手。
靠着沙發的人只顧低頭望着她的手,那神情介于冷酷與迷離之間,男人味像被釀透的酒香,從骨子裏浸出來,虞挽懷疑他已經醉了,只好退而求其次。
“我送你回去,好嗎?”
說完,她站到他面前,伸出手哄道:“聽話,我們回房間。”
他嘆了口氣,從酒店深色的皮質沙發坐起來。
和她一樣,下午分開後他也回去換了衣服,低調順滑的白襯衫黑西褲,腰線窄而性感。
大約是喝了酒悶熱,他低着頭,單手解開了兩顆扣子,随着動作頸間掉出來一根銀黑色的鎖骨鏈,缟瑪瑙鑲鑽切割成的六邊形靈蛇,蛇首銜尾,懸在空中微微蕩漾。
虞挽尾椎像被電了一下,慢動作一般,看到紀念望進她的眼,冷硬的眉目軟化,妥協一般。
“好,我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