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昔年，李斯和韓非同為稷下學宮荀況夫子弟子。荀況夫子是最負盛名的當時大儒，且不同于一般孔孟等聖賢，荀況夫子提倡儒法并舉，以王道治天下。

李斯聽聞了荀況夫子的大名，放棄了老家的小吏身份，義無反顧前往齊國蘭陵。也就是在哪裏，李斯見到了韓非。二人志氣相投，一見如故成了好友。

當日相談甚歡的李斯和韓非，怎麽也不會想到，日後他們會成為敵人，而韓非最終死于李斯之手。

這麽多年，李斯始終沒有忘記韓非服毒後的慘狀。對于這個師弟，他的內心終究是懷着一份愧疚。但不殺韓非，他難以在秦國立足。

韓非入秦後，為了保住韓國，屢次上書給陛下诋毀他和姚賈。因為韓非主張保韓先滅趙，正與李斯姚賈的觀點相左。

李斯比誰都清楚，陛下志在消滅六國，建立一個史無前例的大帝國，韓國壓根就沒有存在的必要，而且秦要東出，韓國這個絆腳石必須踢走。

李斯不信能寫出《五蠹》等書的韓非師弟，會看不懂天下的局勢以及秦國的意圖，但韓非終究和他不同。他只是一介平民，可以毫無顧忌地離開放棄楚人的身份投奔秦國，而作為韓國公子的韓非顯然不能。

韓非的法家之書裏，寫盡了人世險惡和玩弄人心之術，但最後然後落到自己身上，卻做出了截然相反的選擇。

他和姚賈都知道，如果陛下重用韓非，他們二人只能被陛下所摒棄。于是他帶着毒酒來到雲陽大牢，親自送師弟韓非上路。

但他并不後悔當初的決定，沒有當初的選擇，何來現在的榮耀。

只是略微嘆道：“都過了這麽久了。”

然後繼續看向天幕。

【雖說和卞和獻璧的故事很可能是假的，但和氏璧仍然是一個稀世之寶，司馬遷在《史記》裏稱和氏璧是“天下所共傳寶”。楚向趙求親時，和氏璧作為禮物來到了趙國。昭襄王聽說後，對趙王說他要用十五城換和氏璧，這才引發了語文課本裏《藺相如完璧歸趙》的故事。】

司馬昌一邊看天幕裏女子的講述，一邊側着身子偷偷在竹簡上記錄，當聽到天幕裏一個叫司馬遷的人來時，他停住了筆：“這個司馬遷的，也是名史官嗎？那《史記》就應當是本史書。”

【但傳國玉玺究竟是不是和氏璧做的呢？現在有許多歷史學家和考古學家，提出了異議，原因有如下幾點。首先，和氏璧是玉璧。玉璧是中間有空的玉制禮器，玉制禮器在戰國十分常見，又根據中間圓孔的徑直大小，分別為玉璧、玉瑗、玉環三種，玉環的孔洞是最大的。】

【玉璧在春秋戰國通常有祭器、禮器以及日常佩戴三種用途，所以從體積上講不會太大；而且根據現代考古證明，以及史料佐證，玉璧的大小是有限的，最厚的地方不會超過一厘米。所有要用這麽薄的和氏璧，制作出一枚玉玺來十分的不可信。而且傳國玉玺是和氏璧的說法，最早出自北魏崔浩。】①

【對于這種漢朝司馬遷都沒記，而後世說得有模有樣的東西，落安一般是持懷疑态度。 】

嬴政瞧了眼手上的傳國玉玺，再看了一眼剛才用來祭天的玉璧，一時間也有些無語凝噎。

而李斯卻在想，漢朝北魏又是什麽？似乎是後世，那大秦呢？忽然他猛然間想起那張絲帛，陛下在上面寫道了“漢朝”。

【大概是世人都喜歡強強聯合的故事，将兩個同樣厲害的人和事物組合在一起，産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如傳國玉玺加和氏璧，又如秦始皇加武安君白起，就連郦道元在《水經注》裏都說“秦始皇使左更白起取安邑，置河東郡”。事實是白起死的時候，秦始皇才兩歲，壓根就不存在這回事。當然也有可能是天下秦王皆嬴政，反正都是秦王，這個鍋就歸嬴政背了！】

下面的臣子聽到這話，都有些忍俊不禁，但又不好當着陛下的面笑出聲來，将一生的難過事翻來覆去地想，才不至于流露出笑聲來。

站在嬴政身旁的趙高更是憋笑得難受，低垂着頭抖個不停，嬴政察覺到趙高的異樣眼風一掃，趙高憋紅的臉瞬間蒼白，這回是徹底想笑都笑不出。

泗水郡，沛縣。

劉季拿着酒壺邊看邊喝，還不忘對身旁的好友唠嗑：“這天幕看着還挺意思的。”

然而在場的其他人只顧仰頭看着天幕，生怕錯過一點，沒人搭理劉季。

而在家中的呂雉，将睡熟的劉元緊緊地抱在懷裏，一雙秀麗眼睛，不帶眨地盯着天幕。

三十六郡，大街小巷，鄉野山村，都上演着和沛縣一樣的場景。

在淮陽街頭，一些百姓甚至開始跪地磕頭，一邊磕一邊嘴裏還念叨着：“是神仙下凡了，是神仙下凡了！”

剛剛走出家門的張良，手裏還拿着蓍草。他的眼睛裏只剩天幕的變化，今日出現的一切，已經遠超他的認知：“莫非這世上真的有神仙？”

張良突然想起了年少時，父親張平給他講過的奇聞異事。據傳軒轅帝時，有個叫赤松子的仙人，入火自焚而毫發無傷，住在昆侖山西王母的石頭殿中，能戲耍風雨驅使雨水，後來成為天上的布雨師。

想到這裏，張良的臉上迸發出難以言表的喜悅，臉和耳後根都紅成了一片，更顯俊美非凡。引得身旁的小姑娘一會兒看天幕，一會兒看張良。

不過轉瞬間張良又陷入了糾結，要是他效仿赤松子修道，那複國大計該當如何。張良家族世代為韓相，深受韓王恩惠，秦滅韓國之仇他畢生難忘。他隐匿在淮陽，一直在偷偷謀劃複仇大計，散盡萬千家財也在所不惜。

張良望着天幕，他察覺到天幕中說話女子，似乎非常推崇始皇帝嬴政，語氣帶着幾分贊賞。

如果上天認可始皇帝和暴秦，那麽是不是意味着秦滅韓以及六國是正确的。

這種想法猛烈地沖擊着張良的內心，這麽多年來，他都秉持着這樣一個觀點，韓國以及六國都是無辜的，秦的統一剝奪了他們的家園，使得韓國王室絕祀，反秦是正義之舉。

可是天幕的出現，将他堅如磐石的意志敲出一道裂痕，産生了一絲動搖。如此一來，若他繼續準備反秦，會不會受到上天的懲罰。

張良死死捏住手心裏的蓍草，各種複雜的情緒在他的臉上交錯，使得張良那張貌若好女的面龐一時間變得些扭曲猙獰：“就算如此，我也要試一試，否則我不甘心！”

他不甘心，為了反秦複韓，他已經付出了太多。弟弟死前拉着他的手，千叮咛萬囑咐讓張良不要厚葬自己，将錢都留下來用以反秦，并囑咐他千萬不要忘記父親的遺願，不要忘記複韓大業。

正偷看張良的小姑娘，被張良突如其來的表情變化吓了一跳，連忙躲到母親身後，然後又偷偷地朝張良望去，暗自遺憾。

【而傳國玉玺很大的可能性，就是用藍田玉做的，在秦朝時藍田已經出産玉石。現在我們去兵馬俑博物館旅游，都不免受到一波藍田玉“洗禮”，微笑jpg。】

嬴政點頭，心想玉玺的确是用藍田玉做的，和氏璧在他的寝殿裏。只是兵馬俑博物館是個什麽東西，為何女子一提起藍田玉，語氣裏竟帶了三分幽怨。

【傳國玉玺在制成的那一刻起，就成了至高權力的象征，是皇帝“認證書”一般的存在，得之代表“受命于天”，是合法正當的正版皇帝；若失之，則代表改王朝氣數已盡。正是因為這層象征意義，傳國玉玺命運多舛，在各代帝王手中流轉，最後銷聲匿跡，隐于茫茫史書中。至于傳國玉玺究竟是怎麽失蹤的，且聽落安慢慢道來。】

【在傳國玉玺制成的第三年，也就是秦始皇二十八年，始皇帝開啓了第一次東巡之旅，就在泛舟游于湘江上時，風浪驟起險些掀翻大船，始皇帝驚慌失措之下，竟将玉玺抛入江水之中。正是因為這一舉動，風停浪歇，一行人安然無恙。】㈢

【又過了八年，秦使在華陰道上行進，有個遮面的神秘人突然攔路，獻上了一塊玉玺，有頭沒尾地說了一句“為吾遺滈池君”，接着又說“今年祖龍死”，放下東西人就不見了。于是使者就将玉玺呈給了始皇帝，并告知了神秘人的那兩句話。經過鑒別玉玺正是秦始皇丢入湘江的傳國玉玺，至于神秘人所說的“滈池君”到底是誰，既有說是秦始皇嬴政的，也有說是周武王的，甚至是商纣王的。可以說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咱們暫且不論。】②

【而這個“祖龍”是誰，始皇帝心裏也清楚，所以聽了“祖龍明年死”五個字後默然良久，不過最後還是嘴硬的說了一句“祖龍者，人之先也”，意思就是祖龍是人類的祖先，不是我。但不管始皇帝承不承認，“祖龍”這個“黑稱”，從今以後是徹底摘不到了，以至于後人稱秦始皇嬴政都常用“祖龍”。】

今年祖龍死。

這五個字一出，大殿前的文武百官，瞬間臉色俱變。就連司馬昌，也停止了記錄，有些糾結要不要将這段記載。

“這......”趙高悄悄打量嬴政的臉色，誰都知道陛下最忌諱“死”字，誰料嬴政的表情出乎意料地平靜，卻聽嬴政說道。

“想來不過是六國餘孽散播的謠言，朕不信這些。天幕上不是說朕已經說過，‘祖龍者，人之先也’，所以非朕也。”

“......”趙高在心裏擦汗，暗道天幕還說得挺對！

出去吃個飯，等會兒再來

①-百度百科，玉璧

②-《史記·秦始皇本紀》

㈢百度百科傳國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