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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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陳大班下班回家，從電梯出來，和戴蒙遇到。
戴蒙正收拾着門前的快遞，視線跟陳大班對上，聲音很冷：“下班了？”
陳大班點頭，戴蒙手裏的快遞太多，其中兩個快遞沒抱穩，眼看往下掉，陳大班上前一步，幫忙撿起來。
“我幫你拿進去吧？”
戴蒙沒拒絕，指紋開門，陳大班抱着快遞跟在他身後。把快遞放到玄關，轉身準備離開。
結果被戴蒙喊住：“晚飯吃了嗎？”
陳大班搖搖頭，哪有空吃飯，忙着處理Fiona的事，還要盯着別的項目。忙得跟陀螺似的。
“吃公仔面麽？”
他從廚房拿出兩包出前一丁，經典紅色包裝，印着一個穿着藍色服裝的日本外賣卡通人。
久違的公仔面，讓陳大班兩眼放光，快速說了句：“吃！”
戴蒙帶上圍裙，開始燒水煮面。
出前一丁在香港甚至廣東人心中的地位，跟康師傅差不多。
但出前一丁的味道，更淡。沒有濃郁的湯底，也沒有重口的辣味。
陳大班第一次吃的時候，是在戴日朗家過中秋，半夜起來喝水，經過廚房的時候，發現戴日朗在煮面吃。
跟普通澆開水，蓋蓋子捂五分鐘的方便面不一樣。
他們喜歡用開水煮面，然後過冷河，讓面更勁道。出前一丁最象征性的标志，是他的麻油包。
有點像老壇酸菜牛肉的那個酸菜。麻油包往面裏一放，整個廚房都是麻油香氣，非常勾人流口水。
沒想到戴蒙煮面手速那麽快，10分鐘不到，一碗麻油飄香的公仔面，就端到陳大班面前。
除了泡面，戴蒙還煎了雞蛋和午餐肉，加上幾片生菜，要是加上一杯凍奶茶，那就是非常地道的茶餐廳搭配。
被麻油味迷暈了的陳大班，都沒來得及說話，一筷子下去開始嗦面。
\"嗯！！”不知是真餓了，還是戴蒙手藝真好。
陳大班的贊嘆，只剩下幾個不同音調的“嗯～”
戴蒙也餓了，看他吃得香，自己也埋頭吃着面。
餐桌上，兩個人就這麽此起彼伏地吃面，一碗滾燙方便面，前後不到十五分鐘只剩下空碗。
陳大班捧着碗，喝完最後一口公仔面湯，滿足地舔了舔唇，發出大大的贊嘆：“一本滿足！”
戴蒙本來心情不太好，也因為這碗面，以及陪同吃面的人，變得好看了些。
陳大班淡淡道：“雖然，你跟戴老爺子可以說一點不像。但光這煮公仔面，你也算遺傳了戴老爺子的手藝。”
戴蒙挑眉：“不愧是幹兒子，他還給煮公仔面。”
陳大班也挑眉，拍了拍他肩膀，得意道：“羨慕吧！”
戴蒙倒是沒什麽表情，自從上次，兩人在麥門博物館聊開了之後，戴日朗不再是他們隔閡的源頭，而成了共同話題。
戴蒙手指摸着的面碗邊沿，眼睛難得柔軟，思緒漂浮到很遠，
“我爸騙過你麽？”
“啊？”這是什麽問題……陳大班一面茫然。
戴蒙難得莞爾一笑，得意道：“小時候，就是他還只是個普通AE的時候，我們家挺窮的。”
“有一回我考試了全級第一，他說要獎勵我們全家吃日本菜。”
“當時，香港一餐日料很貴，我身邊吃過的人不多。所以特別期待。”
“結果，我爸，給我們全家，每人煮了一碗出前一丁。”
陳大班聽到這兒，先是愣了，突然想到，當時香港的出前一丁大多是從日本進口的。戴老爺子也算是打了個擦邊球。
接着“哈哈哈哈哈”，大笑起來。
戴蒙視線看着桌面也笑了笑，眼神沒焦距。
繼續吐槽：“他還特意買了蟹柳、海草、肥牛放到面裏。說這是日料全家桶。”
“後來我也吃過真正的日料，但我心裏最好吃的日本菜，還是那天晚上的出前一丁。”
陳大班沒說話，他舍不得打破戴蒙對父親的回憶。哪怕是由一個謊言開始，一碗方便面結束。
戴蒙似乎察覺到，自己把話題帶沉重了，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戴蒙住在這裏少說三個月，廚房的東西确都是嶄新的。
明明有洗碗機，他跟陳大班兩個人，一個洗完，一個擦碗，等最後一個碗擦幹，戴蒙才開口。
\"那個在Fiona，怎麽樣了？”
陳大班放好最後一個碗，低聲說：“表面看上去，認錯态度良好。”
看戴蒙臉色淡淡的，便打趣：“Fiona罵Ru，讓你不舒服了？”
任誰的前任被罵，心裏總是不愉快的，哪怕已經毫無瓜葛。
誰知戴蒙皺眉，一副沒理解的驚訝模樣，反問：“你覺得我生氣是因為這？”
陳大班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就那麽一問。不是就算了……”
戴蒙挂好洗碗巾，滿臉嚴肅：“負面情緒的管理很重要，她在公共辦公區罵人，影響非常不好。而且，我剛在會議室給新員工做一小時培訓，跟他們說【日與夜】是氛圍多好的公司，她幾句話就給摧毀了……”
他視線對上陳大班，難得一見的狠戾：“也就是你心慈手軟，如果這人歸我管，我現場就把她開了。”
……
那晚，戴蒙的警告像是女巫的預言，讓陳大班心神不寧。
還好過了幾周，得寶二期和得物節兩個項目進展順利，Lucas介入到Fiona跟Ru之間的溝通，再沒出現過辦公室罵人的情況。
陳大班自己也被卷進好幾個項目，慢慢地，就把這件事忘卻了。
當頭棒喝的消息，總是出其不意。
這天，陳大班下午有線上提案。提案時，陳大班習慣把手機調成靜音。
提案還沒結束，他就已經看見Alex焦灼地站在門口，陳大班心裏一悸，提前結束會議。
“老大，不好了！”Alex看陳大班出來，立刻撲上去。
陳大班早習慣了處理各種突發狀況，但Alex也兜不住的問題，顯然很嚴重。
他冷靜問：“有事說事！”
他們幾步走到辦公區，看見Fiona正站在一旁低聲哭泣，Lucas一臉煩躁，一頭短發抓得亂七八糟。其他人都簇擁着這兩人。
Alex剛想解釋，陳大班擡手制止，眼睛掃過三個人：“進我辦公室說，其他人繼續工作。”
這幾天，魔都持續暴雨，從29層看下去，整個魔都灰蒙蒙的。
大風把雨吹得打橫，“啪啪啪”撇在辦公室的落地玻璃上。夾雜着狂怒的風聲從玻璃縫隙裏鑽進來，發出詭異的呼呼聲。
Fiona從進辦公室開始哭聲沒停過，而其他人，人均臉色鐵青。
陳大班靠坐在大班椅上，指着Fiona：“不許哭！”
新員工聽說陳大班被叫做“大魔王”，以為他脾氣暴躁，其實他很少大聲罵人。說他大魔王，是因為他無論應對任何突發狀況，都能冷靜面對，沒有一點私人情緒。
是自制力大魔王。
向來冷靜的陳大班，突然吼了聲，把Fiona吓了一跳，立刻哭聲停止。
陳大班目光掃到頹然的Lucas：“Lucas，你說，發生什麽事。”
Lucas深呼一口氣，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才開口。
今天下午，他們約了Ru和她的經紀人團隊，開一個會議。
會議主要內容，是想對一下得物節當天，Ru參與活動的整體Rundown。
Lucas因為有其他會議，只能在線上靜音旁聽，會議主要讓Fiona帶着兩個SAE跟Ru團隊溝通。
Ru的經紀人一如既往的挑剔，5頁Rundown PPT，每一頁，他都能輸出十分鐘修改意見。
往日，Fiona在對方說話的時候，會習慣性按靜音，對方就暫時聽不見她們內部溝通。
誰知道，因為對方意見太多，Fiona脾氣上來，一時忘記了靜音。
于是，她們內部的對話，一字不拉地被Ru的經紀人聽見。
Ru的經紀人還鬼精，平時線上溝通，她們用一個“感嘆號”，他都會暴走。
罵她們說，又不是死人的事，用什麽感嘆號！
今天，他特別反常，安靜聽完Fiona的所有輸出，才發作。
結果可想而知，會議提前結束，下一秒，Ru經紀人的投訴電話直接打給了客戶。
陳大班聽到她忘記按靜音，就已經把後續猜得八九不離十。
他手指揉了揉眉頭，努力深呼吸，穩住情緒，問那個又開始嘤嘤哭的Fiona：“你罵他了什麽？”
啊？Fiona還愣着。
陳大班一個杯子砸到桌上，杯子瞬間粉碎，他吼道：“問你呢！你罵那個經紀人什麽了！”
“在我面前，再罵一遍！”
Fiona哪敢說，只能低頭默默掉眼淚。
\"上回你在辦公室罵人的時候，我警告你了沒？！我當時說什麽了？”
Fiona邊哭邊解釋：“那個經紀人真的很離譜……就剩那麽幾天，他把之前确認過的所有事情全部推翻了……”
陳大班指着她的鼻子怒斥：“他離譜？我從業十多年，沒見過比你離譜的！”
“公然罵客戶代言人？？！還敢說對方離譜？”
“你之前跟他确認的所有事情，沒走郵件嘛？”
看Fiona沉默，不敢開口。陳大班追着問：“問你呢！走沒走郵件！”
Fiona聲音如蚊：“我私下……微信跟他說的……可以有聊天截圖。”
陳大班冷笑一聲：“哼，你找下一份工作的時候，也把聊天截圖給HR看！說，你罵他什麽了？”
這句話一出，Fiona已經六神無主，說不出一句話，整個人都在發抖。
這時，Lucas拿出筆記本，屏幕裏是今天的會議錄屏。
“今天下午的會議錄屏了，經紀人那邊也有一份……”
現在的在線會議軟件，都能錄屏，為了不漏掉會議細節，她們基本都會錄屏。這倒好，成罪證了。
見識過Fiona在辦公室的潑婦罵街，這段錄音倒是讓人好接受不少。
不過是罵經紀人“傻逼”、“之前都确認的過的，他媽全推翻了。”、“有病就去看”。
諸如此類，沒營養的情緒垃圾。
Fiona的罵人錄音聽到一半，陳大班手機就收到了戴蒙的電話。
陳大班皺着眉，轉過身按下接聽鍵。
跟他血壓飙升相比較，戴蒙可平靜了，第一句話，居然還有些開玩笑的味道。
“我說什麽來着？當時就應該炒了她吧。”
陳大班瞪了一眼Fiona，低聲跟電話那頭說：“Sing投訴到你那去了？”
戴蒙輕笑：“是LEO投訴到我這裏去了。”
“LEO？”
聽到W集團COO的名字，陳大班都驚了，別說吓得魂不附體的Fiona。
“得物節幾號開始？”戴蒙已經接受現實的樣子，聲音很鎮定，連帶着讓陳大班的情緒也變得穩定。
他快速解釋：“下周五開始，周日結束，Ru的活動安排在周六。”
戴蒙在電話說了聲：“好。”
接着說：“LEO知道Ru的團隊不好搞，但不代表我們能這麽不客氣。這樣吧，你先做你能做的，不行的話，還有我。”
挂電話前，戴蒙叮囑了句：“陳總，這次可不能心慈手軟了。”
戴蒙這通電話的語氣太平緩，讓人聽不出是不是在生氣。
但第一次被客戶投訴到戴蒙那裏，陳大班還是有種犯錯被老師請家長的感覺。
最後，陳大班低聲應：“對不起，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