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01
初春比出左手,銀戒耀眼着變成了只小小的靈魂寶石。她拉過坂口安吾就開始朝着路口的左邊狂奔,風吹破發絲,撞到臉上。有些凜冽的疼痛。沉夕時分的顏色是整面的金黃,透過鐵絲栅欄塗在镂空牆面上。目标也就好尋的多。
紮在中間的悲嘆之種像只迷路混進這裏的蒼蠅,嗡嗡的躁動,要把金黃的牆和蛋殼一樣破開。丘比說的,不太平的魔女就在這裏了。她剛想走進去,才後知覺自己的手裏為什麽會這麽沉。
“你怎麽在這裏?”
“不是你拽我過來的嗎?!!!”
坂口安吾就算想跑也來不及,争取不到。他就感覺幾陣狂風吹過,這個女孩子跑起來不是一般的飛快,這是什麽,這也是魔法少女特殊的地方嗎?但是他的這一天注定也不能太平了,他心裏對于自己的加班文件殘餘的那些不舍都被魔女結界一并吞噬了,滿腹一頓,留下些只回響在他心內的哀音。
他回頭看看罪魁禍首,試圖能在她臉上找到些知錯的悔改,好還能慰藉自己一下。
“唔………看到的比口頭說的好像還更有說服力一些,雖然很不好意思把你帶到這裏來了,但是你要不幹脆就此看看魔女?”
………
“哈?”
魔女?不對,她說什麽?那些混淆着結界內雜音的字句在坂口安吾腦內解體又重組,然後他得出的話是:雖然是個意外,但是可以順便解決一些問題了。
所以挺不錯。
某些時候,和數年前的中原中也一樣,坂口安吾也是切身體會到了停止思考的妙處。在短時間的死機裏他可以告別那些永遠都加不完的班,也能不用強迫自己的大腦來接受這現狀。他的眼鏡不停反着白光,光芒跌碎了,漏出後面兩只緊緊簇着眉的眸子。
“魔法少女并不是異能者,嗯.........怎麽說,那是兩種根本不一樣的東西。我們現在待着的地方是魔女結界,這裏窩藏着魔女。”初春走到了坂口安吾的前面,抽出一根絲帶纏到了他的手腕上,“一會兒不要站在離我太遠的地方,一個不小心就死在這裏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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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在門口的地方他就應該自覺站着不跟進來的。
像是諸如此類的,坂口安吾就算這麽想也來不及了。
“少女和丘比簽訂契約,以實現願望的代價作為魔法少女和魔女戰鬥。魔女可能會存在于城市內的任何地方,一般來說,有魔女在的地方,不明意義的自殺和傷亡事件會發生的概率也會非常的高”
看了看沒有說話的坂口安吾,她又接着說下去,
“只是說的話的确難以理解,畢竟沒什麽證據能證明我的話,還是直面體會更清楚一點。”
他們身處在魔女結界的內部,這裏和外面的街道相比俨然是兩個世界。破破爛爛的欄杆取代了豎平的栅欄,氣球像是被拘束着的精神患者,被布擁吻着融化。空氣中彌漫着惡意的癌,跳嚷揮舞滿奇形怪狀的使魔。
這位魔女或許是位很中意游樂園的角色,這裏布滿了旋轉木馬與旋轉茶杯、甚至連冰激淩店與鬼屋都有。在最前面杵着摩天輪的地方,應該就是魔女所在的巢穴了。
“現在有兩個可能,要不是我不正常了,要不是你不正常了,要不是我們兩個一起不正常了。”
“這是三個可能。”
“或者最正常的一個可能,就是我們兩個一起受到了精神系異能者的攻擊。”
“四個可能。”
意料之中的反應,結合上坂口安吾踏實工作的性格,也難怪他會這麽想了。初春聳聳肩膀,把自己的無奈一并随着肩抖掉。看起來短時間內他還需要一段接受的過程,“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現在的一切都是現實。”
“”
說起來,隔壁部門過兩天好像又要上一批新的文件過來。辻村那家夥也得繼續帶着,啊……提神藥要喝完了,還得去買。這次要過幾天才能回家呢?
以上非常幹脆的,他就幹脆索性停止了思考這個行為。
“魔法少女的工作就是獵殺魔女,很簡單很直觀,也很危險。”
伴随着她的目光相接到使魔身上的那一刻,初春的眉眼也如同幹萎的花瓣皺縮起。她一手提着坂口安吾的後領子,跳到了另一側旋轉木馬的頂上。以初春的身高辦起來着實有些難度,坂口安吾再怎麽說也比她高了一個腦袋多。
“——————啊!!!”
硬件不夠,只能靠跳躍來湊。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她說。而後埋頭跳入使魔群堆的中間,那根從她腕處的緞帶編織而出的絲帶連着坂口安吾的手,涓涓的愈淌愈長。他盯着那個小小的身影沒入其中,而後絲帶咻的繃緊了,初春又随着子弓單與木倉響從炸開了一大片的殘骸中小躍起來。
其實整個過程也只有數秒,但在坂口安吾的眸子中像彈簧帶一樣無限拉長。她的動作輕快、但他能看清她後揚的長發,兩只纖細的手各伸出三根手指來提着裙角,無數的木倉與弓單匣就接着像是包着彩紙的糖果一樣掉了下來。
硝煙濃郁如奶蓋、殘骸則是沉在杯底的茶渣。使魔殆盡了,那些古怪的低語鬧音已然不複存在了。但卻并沒有真正的安靜,現在,整條走廊內又充溢滿另一種異樣的歌聲。空空蕩蕩的回響,像是在鞋盒子裏轉碰的玻璃珠。
初春沐浴着逆光又走出來,用兩根絲帶把呆愣愣的坂口安吾從旋轉木馬的頂蓋上吊下來落在了她前面。
她的金眸從下而上,粗略的确保了他沒受什麽傷。
“結界裏很危險,我也不能每個時候都看着你。有什麽小使魔過來的話你就往我這邊跑。”
到現在初春自己都不太能理解那句‘不喜歡人類’的內在了。不安把她的硬殼磨化了,她蜷縮在淡黃的軟墊裏蹭着溫意,最後孵出了另一個初春。多矛盾,她即害怕又渴求的人類,她抹殺又保護的人類。初春在自己的腦海裏畫了條線,把她不喜歡的都搬到了一邊,把她安心的又搬到了另一邊。最後一邊徒剩着神栖66町的教育委員會,另一邊塞滿了她的所有。
那能一臉不以為然的下令去除掉小孩的大人,這該叫她怎麽也去不以為然的面對。
初春走上前,踮起腳尖拍了拍坂口安吾的腦袋。
“走吧,魔女在更前面的地方。”
“……………按道理來說,我應該比你大。”
他的聲音像是從磨石機裏攆出來的一樣。
“對,不過換個道理來說。我好像……是拍了下祖宗。”
“???”
“請你要記住,不管怎麽樣,就算世界完全變成另一個樣子了,也不要畏懼孩子。還有,殺害孩子。”
坂口安吾可能是永遠都見不到神栖66町的,但他能看到的‘另一個樣子的世界’。距離現在也很近了,就在數年後,降臨在整個橫濱的魔女之夜。
這句話他自然聽不懂,但是卻奇怪的格外印象深刻。在看到和落地窗一樣的水銀淚珠掉下來,從海裏冒出來的巨大魔女後,他又想起來了這句話。
他猜測的想,或許它的意思應該是:不要畏懼她,也不要殺害她。
但是究竟是何種意思,說出它的主人也沒機會告訴坂口安吾了。
“前面的就是魔女。”
帶着炫焰的魔女火光打在初春臉上,像是游樂園裏放的煙花印着她的側顏。夢幻的粉紫融光,能把她也化進去一樣的顏色。結合着小女孩睡床抱枕的顏色卻是能灼燙他人的存在,火焰歪扭着,魔女也鴉號着,光線與畫面交融,那是噩夢裏才有的場景。
女孩子站在她的面前,和碰到獵戶的雀鳥一樣。這樣幼小的身軀,觸碰到火光的那一瞬間應該都會被灼的骨肉不剩了。初春朝前輕躍了過去,像是根本沒看見那焰苗一樣。她與坂口安吾系着的絲帶埋頭鑽入光芒裏,它在不停的往前,抖動着把它主人的生命也傳達了過來。
他基本上算是明白了,魔法少女就是魔法少女,和電視機放映的那些愛與正義的故事一樣,最基本也最直觀的意思。在某些沒人知道的地方,總有群女孩子在不明原因的不斷戰鬥着。也許是為了保護星球,也可能是為了心上人,和那些不知從哪來的外星生物扔着魔法弓單。
确實,魔法少女,字面意思。初春也尤其類同,魔法少女只是在和魔女戰鬥着而已,與異能者的世界的确毫無幹系。可是坂口安吾有些隐隐奇怪的預感,沒有頭緒的直覺,她和那些電視機裏的又是不一樣的,是哪裏不一樣呢?
他的腕上牽着她的生命。
前面是炯炯的火焰,伸進其中的絲帶不斷晃動着,時而上下時而繃緊。她在幹什麽呢?她可能又開始提着裙角小跑了,用下面掉出來的手木倉擊潰魔女的腦袋,拉扯着絲帶像是在跳芭蕾,用那應當是做出花狀的手指扣下扳機。
游樂園結界像是被雨淋沒的牆畫一樣消失了,他們依舊站在那條欄杆旁邊,餘暮徹底沉進了灰雲裏,已經是飯後乘涼的時刻。絲帶也不見了,初春又穿上了她的格子裙,手裏拿着只黑色石頭。她在盯着它看。
沒必要再去異能特務科了。他心想。
……
“啊,坂口前輩,歡迎回來!”
“你又拎着什麽?嗚哇,果然,滿滿一袋提神藥。”
“葉井華小姐沒來嗎?”
幾個人瞬間安靜了一下,他們都盯着作為主人公的坂口安吾,待他開口,
“她不是異能者,沒必要過來。”他推了推鏡片。
“??怎麽說?”
“魔法少女,字面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認真的好嗎!她真的就是!!”
“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根本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概念,還是別管的好,而且放着她也不會很危險。”
“但是上頭不會就這麽罷休啊。”
“沒關系,我們打不過的。”
“???”
“我問你們,你們……你們相信,愛與正義的戰士什麽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認真回答啊喂!!”
02
初春已經忘記了是誰和她說的,‘時間就是沙漏裏的沙礫,手指聚不攏,指尖留不住。’還有‘且行且珍惜。’一類的話,也許是葉井華爸爸,他以前在完人學校裏擔任着老師一職。可能是友愛園裏的老師,不知道為什麽,初春只有還在友愛園裏上學的記憶尤為清晰,和自己家的廚房裏有幾只玻璃杯,咖啡豆還剩多少一樣清楚可數。
分秒快而平穩的轉動着,她也像是躺平在河底的沙地,被急速的朝前沖推,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帶到哪了,自己怎麽樣了,沙礫根本沒有在河岸上透着河面看鏡子的機會,只有茫然的被推搡。
魔女、Mafia工作、水果罐頭與甜點、咖啡與夜晚。偶爾會竄出身影的丘比依舊總是會窩在她床腳睡覺。她的世界換個方式說,大到橫濱裏幾乎沒有人見過,魔女的結界是怎麽都走不完的。但是又小到狹隘,Mafia間的面積也就那麽大,她的房間也就那麽大。那麽久了,她一次都沒在路上遇見過不知跑到哪裏去的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
初春一直都很擔心,怕還有別的東西也要搬到有神栖66町的栎林鄉一塊的線裏了。被挖了深坑埋入土裏,被蟲啃咬逐漸風華,最後失去色彩,變成誰也不喜歡的破爛。夕陽沒有了色彩,那溫度也徒是灼燙皮膚的兇器,美與不美僅是靠眼睛來判斷,刻在表面的悲哀。
還有一個人,留在她記憶荒川的一角,已經有些褪色成黑白的存在。初春對她的印象平平淡淡,即便她是在初春到橫濱以後才碰到的人。因為她的話有些奇怪,當天晚上又冷,她不僅沒聽懂,還有一堆工作纏身。
不吉波普,她穿着一身黑的罩子,深色頭發藍灰眼睛。她以前高到不吉波普的鼻子,現在只高到不吉波普的脖子。不吉波普倒是長高了,但她一點都沒變,除了那頭亮眼又柔軟、長到臀間紮成兩束的灰發外,她還是原來的樣子。
她曾經和她說她是死神,現在還是嗎?不過那個時候初春就是魔法少女了,現在也還是。這個問題就有點奇奇怪怪,不太妥當的。
看到初春的樣子,不吉波普突然沒忍住的一樣,“噗嗤”的笑了出來。
初春看着她。
“你和以前比好像變了點,不過也不是壞事。”
“你也變了點,你長高了。”
不吉波普眨着眼睛看了她幾秒,又開始彎腰笑了起來。兩分鐘後她又換回了最開始的表情,似笑非笑的挑起半邊嘴角,眸子裏揉碎着初春的格子裙。
“應該很快了,已經不久了。”
“我可以說是殺你,也可以說不是殺你。”
“我是一個負責剔除世界危機的存在,有世界危機發生的時候,我就會出現。”
“你準備好了嗎?”
她的金眸裏刻着這一切。
的确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