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休道為非作歹皆由你(下)

第十六章休道為非作歹皆由你(下)

“同志,你真有眼光,一瞅你就是一個識貨的人。呵呵……不瞞你說,我這可是正宗的古董,是六千五百萬年前的恐龍蛋。要是拿到外國去,老值錢了!”賣恐龍蛋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這個中年男攤主似乎是為了讨好“黃鼠狼”,他摸了摸“黃鼠狼”懷中的貓,笑眯眯的對“黃鼠狼”說道:“同志,你的咪咪好大,真招人稀罕……”

“黃鼠狼”聞言不由得勃然大怒,美眸如欲噴出火來般怒視着男攤主。男攤主吃了一驚,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話,急忙解釋道:“我不是說你那啥,是說你的……你的咪咪好白呀!”

“黃鼠狼”怒不可遏,讓戰智湛難以想象的一手抓起恐龍蛋化石,嬌喝道:“你敢偷看我那啥?我看你是‘□□兒拔罐子,咗屎’!你他媽的再敢胡咧咧占我便宜,我就砸碎你的蛋!”

男攤主慌了,急忙哀求道:“姑奶奶,你千萬別砸!我……我還想要個兒子……”

“雞從良”捂住嘴,強忍住不發出笑聲,卻還是笑得花枝亂顫。戰智湛也忍俊不禁,卻見“黃鼠狼”怒氣更盛,大罵道:“你個王八犢子揍兒的!你要兒子跟我有啥關系?”

這一下,“雞從良”笑得忘記了腳脖子疼,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黃鼠狼”罵到這裏,忽然覺得什麽地方總有點不對勁兒,就問男攤主:“我有那麽老模喀什眼的嗎?”

中國的語言真是博大精深。男攤主急切之下越說誤會越大,偏偏又遇到腦子簡單、彪哄哄的“黃鼠狼”。也可能“雞從良”害怕再說幾句話,“黃鼠狼”盛怒之下真的砸了男攤主的恐龍蛋化石。“雞從良”跨前幾步,雙手抓住恐龍蛋化石,轉身交給了身後的戰智湛,這才對“黃鼠狼”笑道:“我說淑蘭,你跑到這旮沓上誰家來了?這貓是誰家的?真漂亮!你幹啥和一個小商小販過不去呀!”

“黃鼠狼”擡頭見是“雞從良”,這才狠狠的瞪了男攤主一眼,嗔道:“哼!你他媽的純粹‘墳圈子裏邊啦拉弓,射鬼!’今兒個便宜了你個沒有眼力見兒的癟犢子玩兒意!”

“我上我姥娘家……”“黃鼠狼”一眼看到拿過恐龍蛋化石,正還給心驚膽戰攤主的戰智湛。“黃鼠狼”的眼睛都直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捅了一下“雞從良”的腰,笑嘻嘻的說道:“唉呀媽呀……我說姬翀靓,這個黑不出溜的小子是你新搞得對象呀?”

“姬翀靓”的臉一紅,嗔道:“淑蘭你個破嘴咋沒個把門兒的呢?再胡咧咧,就不怕我把你這張十三嘴縫上!他是我的同學,我一不小心把腳脖子崴了,他送我回家!”

戰智湛對“黃鼠狼”笑道:“俺叫戰智湛,呵呵……你家這旮沓真熱鬧!”

“我姥娘家在這旮沓呀!你給我抱着貓……”“黃鼠狼”也是個很豪爽的姑娘,頭一回見到戰智湛也不怕生,把手中的貓往戰智湛懷中一塞,叽叽呱呱的說道:“你真是‘看見駱駝嫌馬背腫了,少見多怪。’這才哪兒到哪兒呀?我們家那旮沓江邊五道街和七道街中間、富錦街以北、錢塘街以南,是最有名的‘北市場’!尤其是到了晚上,那才熱鬧呢!特別是長春街北邊人最多、最熱鬧。吃完晚飯到這旮沓遛彎看熱鬧的是人擠人,必須手拉手或者盯緊一點,不然一轉眼就走散了找不着人,特別是領着孩子去北市場的就怕走丢了、擠傷了。”

“黃鼠狼”塞到戰智湛懷中的這只頭大眼圓,渾身雪白長毛的貓是“鴛鴦眼兒”,一只藍眼兒,一只黃眼兒,十分漂亮。戰智湛自然認識,這是性情溫順的“山東獅子貓”,賊啦有名。戰智湛知道和“黃鼠狼”這種直來直去的女孩兒打交道不能墨跡,不然的話得被她欺負死!戰智湛撫摸着懷中“山東獅子貓”如緞的長毛,笑嘻嘻的說道:“你真能徠大彪,忽悠誰呀?也忒能噓呼了!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俺一瞅你一準兒是個愛看熱鬧的人,‘北市場’晚上要是那麽熱鬧,你哪能跑這麽老遠來這旮沓,還抱個貓,和小商小販叽咯浪!”

“雞從良”也笑嘻嘻的說道:“是呀,淑蘭,你好木秧兒的上你姥娘家來幹啥?”

“黃鼠狼”咔吧咔吧眼睛,似乎有點不相信的說道:“姬翀靓,你真不知道咋的,不會是跟我倆逗殼子呢吧?咱們家斜對個兒那院昨兒晚上鬧鬼了,老何家大小子讓鬼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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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智湛聽到這裏,心中不由的一動。“雞從良”卻笑道:“淑蘭你淨扯犢子!可別吓唬我,哪兒來的啥鬼呀?瞅你說的跟真事兒似的,那鬼咬死老何家大小子你瞅見了咋的!”

“黃鼠狼”滿臉的委屈,說道:“我說的是真的,撒謊是這麽大個兒的……”

“黃鼠狼”說到這裏,用手比劃了一下,意思是說她如果撒謊,就是銅錢兒那麽大的小王八。“黃鼠狼”接着說道:“那鬼咬死老何家大小子我沒瞅見,可是老何家二小子親眼瞅見那鬼是咋咬死他哥哥的。今兒個大清早,市局來了一大幫人。咱們那旮沓都戒嚴了。有人說,咬死老何家大小子的鬼是前些日子在王崗那邊咬死人的‘貓臉仙姑’。唉呀媽呀……吓死我了!我可不敢再在咱們那院我家裏呆着了,趕緊跑我姥娘家躲一躲。”

戰智湛心中暗想道:“沒想到這‘貓臉仙姑’跑道外去了!虧了沒冒蒙兒五更半夜的去薛家屯。這麽遠的路白挨累倒是小事一樁,讓‘貓臉仙姑’連續作惡,那不是讓老子‘北俠’的稱號白叫了嘛。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道外離着王崗這麽老遠,這個‘貓臉仙姑’跑的倒是挺快,就算是個貓妖也有點出人意料之外呀。他娘的,這不打老子臉嘛!”

戰智湛在這邊自怨自艾,“黃鼠狼”還在活靈活現的對“雞從良”述說着她聽那誰說的“貓臉仙姑”殺害老何家大小子的過程。

老何家兩個小小子性格相反,就不像是一個媽生的。大小子很文靜,在埠頭最好的高中三中讀高二,學習成績是很不錯的。過年高考,就算考不上清華、北大,也差不到哪兒去。二小子比大小子小三歲,卻很淘氣。至于學習嘛,就馬馬虎虎了,中考能考上一個普通高中,不出去惹禍,他在純化醫院當內科醫生的媽媽就念“阿彌陀佛”了。

二小子剛偷偷的用他媽媽聽診器的膠管做了一個彈弓,他必須在小夥伴兒面前臭顯擺一頓。這天晚上,二小子吃完了晚飯,拿着新彈弓和一幫半大小子跑到北四道街去比賽打路燈的燈泡。二小子用聽診器膠管做的彈弓彈性大,打泥丸不僅打的遠,還打的很準。其他小夥伴兒器不如人,只有羨慕的份兒了。二小子在小夥伴兒面前大大的露了臉,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不由得十分興奮。這一下玩兒瘋了,一直玩兒到半夜十二點多才回家。

二小子的媽媽今兒個晚上在醫院值班,這也是他敢玩兒到這麽晚的原因之一。二小子回到家的時候,他的哥哥剛剛睡下。二小子囑咐哥哥幫他在媽媽的面前撒個謊,就說他是八點多鐘回來的之後,臉也沒洗、腳也沒洗,把彈弓塞到枕頭底下,脫吧脫吧就鑽進了被窩。

兩個小家夥的爸爸生前是一工具的鉗工,心靈手巧。兩個兒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就自己動手給兩個兒子間壁出來一個六七米的小房間。雖然很小,但是兩個兒子有了自己的小天地。

二小子瘋玩兒了一晚上,不是一般的疲勞。他哥哥答應幫他撒謊,一聲輕輕的“嗯”聲剛落,二小子就已經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二小子突然從夢中驚醒。借着窗簾的縫隙透過月光,二小子睡眼朦胧的忽然發現從哥哥腳下書桌旁的牆中走出一個人來。這個二小子也是個賊大膽兒,他居然沒有感覺到害怕,只是好奇。只見這個人的個子不高,頭發蓬散得像個亂草筐,頭發垂着遮擋着臉,看不清長什麽樣。二小子心中納悶兒:這是誰呀?

二小子疑惑間,只見這個人走到哥哥的床腳下站了半晌,忽然把頭發向腦後一捋,露出半邊幹巴拉瞎,滿是溝壑的老臉來。原來是個沒有九十,也有八十多歲,醜得沒法再醜的老太太。二小子更奇怪了,這老太太也不認識呀,她是啥前兒進來的,站在哥哥床腳想幹啥?

二小子滿腦子的問號,還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那個老太太突然跳到哥哥的身上,抱住哥哥的腦袋,把嘴伸到了哥哥的嘴上。眼見哥哥的四肢不住的亂揮亂擺,他顯然是極為痛苦,正在拼命的掙紮。二小子這才恍然大悟,這個臭不要臉的老棒子是在欺負哥哥!

二小子救兄心切,順手從枕頭下摸出彈弓,扣上三枚爸爸生前好友李叔送給他的軸承上的鋼珠,施展他“連環三神彈”的絕技,拉開了對準老太太的腦袋就打。二小子和老太太充其量也就是兩米多的距離,二小子“連環三神彈”的絕技十分霸道,這老太太的腦瓜子上添三個血窟窿是一定的了。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老太太聽到了動靜,猛地擡頭望向二小子。

二小子猛然間看到老太太的另外半張臉,只見細皮嫩肉的就像個貓臉剃光了毛。二小子大吃一驚,吓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二小子這一害怕,手一哆嗦,三枚鋼珠只有一枚打在半人半貓的老太太額頭上。老太太慘叫一聲,二小子只覺得眼前一花,老太太就不見了。

二小子關心哥哥,跳下炕來就想去看哥哥咋樣了。可是,他一陣天旋地轉,一頭栽倒。

“黃鼠狼”講完了之後,“雞從良”根本就不相信,一個勁兒的讓“黃鼠狼”陪她回家。“黃鼠狼”賭咒發誓的說道:“我說的是真的,誰撒謊誰是小狗!我可不敢回去!”

閨蜜“黃鼠狼”膽兒小不陪她回家,“雞從良”難免感覺很失望。但是,有“護花金剛”戰智湛送她回家,還能陪她唠嗑唠一道。當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呀。

“雞從良”一路上嘚啵嘚啵的說着“黃鼠狼”所說的“貓臉仙姑”這件事,她是真不相信世界上還有什麽“貓臉仙姑”!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正确,“雞從良”還特意說起來戰智湛他們班的幾個女生扮成僵屍,把幾個男生吓得屁滾尿流的事。世上本無鬼,庸人自擾之!

“雞從良”嘚啵她的,戰智湛只是順嘴哼哈答應着,腦子裏卻在思考着怎麽找到“貓臉仙姑”,必須為民除害!至于“雞從良”說些什麽,他左耳朵聽,又從右耳朵冒出去了。

“哎呀媽呀……你往哪兒騎呀?往左拐第一個大門就到我家了!”“雞從良”突然叫道。

戰智湛騎着自行車拐進“雞從良”家的院子裏,這是個典型的老道外的“圈樓”。就是四周一圈樓,圈起一個院子,樓梯是吱嘎作響的木樓梯,昔年一家的空間至今被分成若幹戶,每戶人家又紛紛在院子和走廊裏圈起自己的地盤,搭起形狀千奇百怪的臨時建築,而且從來是只見增加不見減少。經年累月,讓人不禁大為感佩人們在夾縫中生存的能力。這些棚舍又分明展示着争取空間、将日子過得更好的強烈欲望。說老道外的中華巴洛克建築表裏不一,是因為華麗的表面背後,幾乎無一例外地采用純中式的四方院落,老道外人将這四方院落叫做“圈樓”。如果形象地說,把福建“土樓”捏成正方形,就很像老道外的“圈樓”了。人字形的木樓梯貫通二樓、三樓乃至四樓。四面皆有人家,以木欄杆作為欄杆,看起來很像電影《功夫》裏的那個大院子。

一進“雞從良”家的院子裏,一陣惡臭撲鼻而來,差點把戰智湛熏得從自行車上摔下來。戰智湛皺了皺眉頭,馬上反應過來,這種大雜院是沒有室內水沖式廁所的。要想上茅樓,就得去院內臭氣熏天的露天茅樓。

“雞從良”的家住在二樓,她的腳脖子吃不上勁,爬二樓是很困難的,戰智湛得把“雞從良”背上二樓。戰智湛暗念“阿彌陀佛”!“雞從良”的家要是住在七八樓的話,他怎麽把“雞從良”背上樓呢?戰智湛把“雞從良”的自行車鎖好,稍稍彎了下腰,讓“雞從良”爬上自己的背。“雞從良”猶猶豫豫的想了一下,還是爬上了戰智湛的背。戰智湛雙手托着“雞從良”的大腿,輕輕颠了一颠,讓“雞從良”靠得舒服一點。戰智湛提心吊膽的踩着吱嘎、吱嘎作響的木樓梯,向二樓爬去。他生怕這好幾十年的舊樓梯禁不住他和“雞從良”兩個人的重量,一不小心掉下去。戰智湛倒不是怕摔死,就怕摔個炕上吃,炕上屙,那可就慘了!

謝天謝地,戰智湛背着“雞從良”總算平安來到了她的家。“雞從良”雖然只有九十斤左右,那也是背着個大活人爬二樓呀。再加上戰智湛提心吊膽的,還是出了一身大汗。

在“雞從良”的指揮下,戰智湛打開房門,背着她走過外面的廚房兼洗漱間,把她放到了炕上。“雞從良”的家很狹窄,所有的家具都是能折疊的:折疊桌、折疊椅,恨不得把人也折疊了。既然找到了“貓臉仙姑”出沒的地方,戰智湛無心多呆,婉拒了“雞從良”的挽留。他要找個地方靜下心來養養神,去找“貓臉仙姑”算賬去了。“雞從良”說等一會她媽就回來,給戰智湛做最拿手的炸醬面,戰智湛雖然很想嘗嘗,也只能等到再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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