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竟然重生了

竟然重生了

剛過完年,上元節後。

燕京還下着小雪,窗外的枝桠裹着銀裝。屋裏邊暖烘烘的,炭火燒得正旺,外頭的丫鬟不知在小聲議論着什麽,細細碎碎的聲音叫人毫無睡意。

沈元錦仿佛做了一場夢,夢裏她死在了嫁給韋景煥的路上。

眼睛一閉一睜,卻是回到了這個暖烘烘的屋子裏。

是她的閨房。

她動了動躺得有些僵硬的身體,看了一眼身上的藕色短襖和鵝黃馬面,佯裝鎮定地下了床,往銅鏡邊走去。

“大姑娘方才不是說午後困得很,打算小憩一會嗎,怎地這就起來了?”

厚厚的簾子被掀開,還未見到人,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沈元錦皺了皺眉,伸手摸了摸略有些痛的頭,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是她身邊的一等丫鬟書畫,是沈元錦已故的母親從娘家帶來的。

“哎喲,大姑娘怎地光着腳丫子四處走!快些穿上鞋回床上去,仔細凍壞了身子。”書畫瞧見沈元錦光着腳站在銅鏡前,驚呼一聲,三兩步到床邊去取來繡鞋,伺候沈元錦先套上鞋,方虛扶着沈元錦的胳膊,想将人往床邊請。

“不礙事。”沈元錦看了一眼銅鏡裏的人,确定這模樣還是自己,且是十四五歲尚未出閣的自己,倒也放下心來。

書畫扶着沈元錦往床邊請,見沈元錦打量着自己,眼神有些閃躲,瞧着頗有些不自在。

“大姑娘瞧着還是累得很,不如再小憩一會,待晚一些奴婢再喚您起來。昨兒個大少爺不還說今日從衙署回來,便帶新字帖來給您嗎?您先小憩一會,想姑娘醒的時候大少爺也該回來了。”

沈元錦被書畫按着坐回床上,看着對方端着的笑,有些不解地皺起眉,總覺得對方這番作态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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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瞞了我什麽?”沈元錦從對方手中接過手爐,擡起眼來看她,聲音瞬間冷了下去。

書畫為沈元錦披上披風的動作一頓,連忙賠着笑:“奴婢哪兒敢!姑娘也知道,奴婢的母親是大娘子的陪嫁婆子,自小奴婢便跟在大娘子和姑娘身邊,是最忠心不二的。”

“你的忠心,我當然知道。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能讓如此忠心不二的你也跟着瞞我。”

沈元錦自己穿好鞋襪,站起身來急匆匆往外走去。

她現在的模樣,瞧着不過十四五,記憶中在這個時候要死死瞞着她的,除了祖母的去世,就只有……鎮遠侯府上門退親!

見沈元錦往外跑,書畫連忙抓起旁邊的鬥篷便跟着往外跑,嘴裏還喊着:“姑娘!大姑娘!您便是要出門,也多穿幾件,可莫要凍着自己。”

沈元錦可怕生病了,聽到這話,在門口停下腳步,接過書畫手中的鬥篷,往自己身上仔細披好,方才繼續往外走。

鎮遠侯府這門親事,是沈元錦她祖父與鎮遠侯定下來的。

那年夏日,蓮塘上微風正好,亭子裏邊喝着茶的兩個老人,談笑間便将鎮遠侯世子葉寒山和沈元錦的親事定了下來。

前世的這一天,沈元錦在屋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醒來才聽偏房提起,自己被鎮遠侯府退了親。

那偏房自然是沈父的小妾,姓柳。因沈家大娘子去的早,這沈家的管家權一直把握在柳偏房手中。

原本大少奶奶入門的時候,柳偏房身為小妾,是要将管家權交給嫡長媳的。可柳偏房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硬是叫大家夥覺得大少奶奶不能管事,只她柳偏房是能幹的。沈父不知內情,只瞧見了大少奶奶管不好家,便還是将對牌鑰匙都留在了柳偏房那。

家中無主母,柳偏房又慣會扮柔弱,沈元錦在她身上吃了不少虧。

前世沒有細想,今生一醒過來,沈元錦倒是想明白了。當年所謂的無意說漏嘴,其實都是故意的。

退親對閨閣女子來說可是大事,家中怕她一時接受不了,便打算緩一緩再想辦法告訴她。可當天晚上柳偏房便假裝說漏嘴,将此事透露給了沈元錦。

這夜是一家人一塊兒用飯的,沈元錦記得前世那個時候,老太太的臉色難看得要命,狠狠瞪了柳偏房一眼。

沈元錦跑出二門,追到出府的必經之路上,正瞧見即将離開的葉寒山。

怎麽回事,竟是他親自來的?

沈元錦愣了愣,前世的她難過于被退婚,根本不知道今日來的人是誰。

“葉……葉世子留步!”

平日裏沈元錦雖說嬌生慣養,可見外男還是頭一回,何況這人還是剛與她退婚的前未婚夫。

前方的葉寒山穿着藏藍曳撒,身上披着狐裘,往前走的腳步一頓。他回過頭來,瞧見跑得雙頰紅紅的沈元錦,神色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沈元錦會親自追出來。

在前邊引路的小厮見沈元錦來了,似乎有些尴尬,連忙對葉寒山解釋:“葉世子莫怪,大姑娘平日裏不這樣的,許……許是有婆子丫鬟在姑娘耳邊嚼舌根,方才不管不顧地追出來。”

誰不管不顧了?

沈元錦聽見這話一皺眉,撇撇嘴,卻也沒打算與這小厮一般見識。她上前兩步,看着葉寒山,小心翼翼地問:“世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沈元錦方才十四歲,葉寒山比她大兩歲,高了她整整一個頭還要多一些。

也不知是要避嫌還是為了不讓沈元錦一直仰着頭看他,葉寒山後退了幾步,方才點點頭。

對于沈家,沈元錦還是熟悉的,帶着葉寒山七繞八繞,便找到個沒人的地方。

她今日得想辦法說服葉寒山,叫他不要退婚。

若是能說服葉寒山,那自然皆大歡喜。若是不能,那她就得想辦法避開韋景煥。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前世會死在路上,但既然嫁給韋景煥就會死,那她還是避開為好。

前世被射中的那一箭真的好痛好痛,沈元錦最怕痛了,這輩子可再也不要試一次。

“是元錦哪裏不好,世子才要退親嗎?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退親?”

沈元錦為了避嫌,離葉寒山有好幾步遠。

葉寒山生怕對方不顧清譽湊上來請求自己,又後退了幾步,看着對方有些發紅的眼睛,壓下心中一絲不忍,還是拒絕道:“沈大姑娘之才貌,在北直隸稱第二,沒有女子敢稱第一。沈大姑娘是這燕京城裏最好的女子,若非不得已,寒山是定然不會退掉這門親事的。只是寒山與沈大姑娘終究有緣無分,還請沈大姑娘勿要強求了。”

“有什麽不得已,是連親事也要退掉的嗎?”瞧着葉寒山的神情,沈元錦有種直覺,今日她冒險追出來,想是白費力氣了。

“某此去大同,北擊敵寇,九死一生,不知何年何月是歸期。若此番身有不測,若此去七八年,豈非耽誤了沈大姑娘。某自前日接到聖旨,是輾轉反側,思來想去,還是到沈家來退了親事。一切皆是不得已,萬望沈大姑娘勿怪。”葉寒山作了一揖,以示歉意。

沈元錦哪裏受得了鎮遠侯世子的禮,連忙避開,看着對方的姿态,知道今日定然是半點辦法沒有。她嘆了口氣,朝着葉寒山福了福,道:“既如此,倒是元錦愚鈍,想不明白這茬,方才在今日打擾世子。”

“沈大姑娘為了婚姻大事肯豁出去,某心中是佩服的。今日退親,是我葉寒山的不是,若沈大姑娘日後有難,可以某的名義向陸閣老遞拜帖。某少時師從陸閣老,與陸閣老師生之情尚在,若只是一點小忙,想老師該是不會吝啬相助。”

葉寒山留下這句話,便匆匆離開。

遠處的書畫見葉寒山走了,連忙小跑着到沈元錦身邊來,寬慰道:“姑娘不必難過,沒了鎮遠侯世子這門親事,咱們還能尋其他的。這燕京世家那麽多,姑娘才貌雙絕,又何懼找不着下一門親事。”

沈元錦原本還在想這內閣次輔陸秋書竟與葉寒山是師生關系,便聽得書畫這帶着擔憂的安慰聲。她拍拍書畫的手,示意自己一點都沒放在心上,便帶着書畫一塊兒先回清秋苑去。

清秋苑是沈元錦住的地方,離老太太的壽安堂最近,離二門也不遠,若是要出門,是最方便的。

沈家人丁不旺,夜裏大都是大家夥一塊兒用飯,若沈父和大少爺沈修遠沒回來,便只幾個女眷一塊兒用飯。

原本沈元錦是不大想見到柳偏房和庶妹沈淑錦的,可沈家這十來年一直都是這規矩,沈元錦也不好因為自己一時的脾氣而壞了規矩。

到了夜裏,沈元錦一進屋,便見柳偏房正小心翼翼地讨好老太太,沈淑錦也在一旁遞茶水點心的,殷勤得很。

老太太這麽多年是看過來的,自然知曉柳偏房是個什麽東西,擡了擡眼皮,也沒給對方什麽好臉色。

大少奶奶甄海雲在一旁指揮着丫鬟們将菜布上,瞧見沈元錦來了,熱情地到門口來挽着她的手往裏走。

“嫂嫂安好。”沈元錦打心底裏喜歡這個大嫂嫂,瞧見對方也是高興,心中那點因退親而堆積起來的陰霾也散去了些。

甄海雲應了一聲,挽着沈元錦的手到桌邊去,讓她先坐下。自己則是往外走去,招來一個小厮,仔細詢問老爺和大少爺怎地還未回來。

沈元錦先給老太太問安,又略一颔首,算是見過柳偏房,方才瞧了一眼座位。

嫡庶尊卑有別,沈淑錦一個庶女占了沈元錦嫡女的位子,見沈元錦來了也不讓開,跟屁股黏在那兒似的。沈元錦今夜是來看柳偏房是怎麽演戲的,沒有心思計較這個位置的問題,倒也只是安安靜靜地在柳偏房身邊坐下。

“大姑娘這精神頭倒是好,想是睡了一下午,什麽事兒都還沒聽說。”

見沈元錦自己身旁坐下,柳偏房笑意盈盈,臉上的妝容瞧着比姑娘家還要明媚,一邊悄悄地打量老太太的臉色,一邊握住沈元錦的手,便要繼續說下去。

而柳偏房見沈元錦沒什麽反應,心裏有些奇怪,卻也只當她還什麽都沒聽說,繼續道:“要妾來說,大姑娘是這燕京最才貌雙全的女子,禮儀插花品茶皆是上乘,別說什麽管家理賬,那都是好手。這是鎮遠侯府沒眼光,竟然上門……”

“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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