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歡樂頌

歡樂頌

白城郊區的半山別墅裏,江渡躺在長椅上,給好兄弟秦放灌雞湯。

從下午六點多接到電話到現在,了解事情經過後他已經整整灌了快兩小時的雞湯了,嘴皮子都說幹了。

再說上幾小時,江渡覺得自己都可以改行當演講家,專門灌雞湯給失戀後險些失足的少男少女。

江渡喝了口紅酒,又開始灌雞湯,“秦老賊,你換個思維想,人家時幼妍說的也沒錯。你一個前任,死皮賴臉地跟過去,就算看到人家現男友疑似出軌不忠現場,也不關你的事情啊。”

“再說了,我用腳趾頭想都能想象出來,你當時肯定那副死傲嬌得意模樣,不就是一幸災樂禍嗎!還說人家時幼妍眼神不好,人眼神不好當初怎麽就挑上你呢?”

“所以啊想開點,時幼妍人說你一句關你什麽事兒已經是很文明講禮貌了,擱其他人那,關你屁事都是好話了。”

……

秦放搖晃着酒杯,卻并沒有喝一口酒。

他聽着江渡的勸慰,理智告訴他确實有道理,可內心裏卻一點不想要接受這樣的說辭。

憑什麽都看到徐禹溪抱着異性長久不放手了,還這麽相信他?甚至還能繼續一家三口去吃飯。

秦放怎麽想都想不通,又砸了一只高腳紅酒杯。

江渡聽到又一聲的脆響,這回連頭都懶得轉了,“哎,秦老賊你砸酒杯有個狗屎用,我是明白了,我勸不動你,要不你去尼姑庵抄幾天佛經養養性子吧。”

秦放沒說話,又砸了一只高腳紅酒杯,只不過這回是朝着江渡的方向來的。

“哎喲秦老賊你反了啊!”江渡立馬跳開,小嘴叭叭地反問,“時滾滾的身世你查清楚了嗎?如何挽回時幼妍的心你想清楚了嗎?沒弄清楚就知道打擊報複有婦之夫!”

這回秦放沒砸酒杯了,他頹廢地癱在沙發上,一只胳膊搭在頭上,聲音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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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查清楚,紀晨聯系了日本的合作夥伴,只能查到那小屁孩的幾次生病的入院記錄,沒有出生記錄,估計時家出手幹預了。”

時幼妍的家族時氏藥企和日本諸多大型藥企也有合作,有個別藥企還是有□□背景的,想要抹掉一個出生記錄還是很容易的事情。

或許時家父母也早知道這件事,幫忙隐瞞。

秦放越想越心灰意冷,抄起一只紅酒杯,朝大理石的牆面砸去。

江渡嗤了聲,“時家幹預這事兒幹什麽?秦老賊你是不是腦積水了?都什麽年代了,未婚先孕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時伯父也不是不開明的人,幹什麽幫忙隐瞞出生記錄?”

“如果有非要隐瞞不可的理由,那一定只有一個原因!”江渡意氣昂揚,伸手指着秦放的鼻尖,一字一頓,“時巡那小孩是你的種!”

秦放白了眼江渡,原本以為江渡腦子開竅能想出什麽來,沒想到說半天都是廢話,“不是我的,阿酒和我說過,況且我也親自驗過。”

“驗過?你什麽時候驗的?”江渡好奇,“時幼妍不是把那孩子看得比命緊嗎?”

秦放答的理所當然,“今天在聖彼得堡托兒所和那小屁孩說做游戲,在他腳趾頭上取了點血。”

只取了一點,用的隐形針頭,他還特地關照了那小屁孩,約定是只有他們倆才知道的游戲,不能告訴別人。

小屁孩還挺聽話,很用力地點頭,後來見到阿酒後也沒說這事。

“萬惡的資本家,我還以為你今天真是去聖彼得堡托兒所投資建設了,沒想到是這樣!”

江渡義憤填膺,捂着胸口裝作受傷模樣,忽然靈光一現,一臉震驚地望着秦放。

“所以說秦老賊你驗完之後,那孩子真不是你的?”

“對。”秦放回道,聲音薄涼。

取到血的第一時間紀晨便送去實驗室鑒定,DNA親子鑒定一般需要七個工作日,但實際上實驗室裏七八個小時就能出結果。

結果出來的時間就是秦放喊江渡過來喝酒的時間,不差分毫。

江渡同情地望着好兄弟,艱難地問出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那秦老賊你對時幼妍還不死心的話,是也能接受這個孩子了?并且給予這個孩子父愛?”

“呵,接受?給父愛?”秦放嗤笑一聲,“我現在找這小屁孩的生父,然後把他扔給他生父就是我大發慈悲了。”

-

抱着時滾滾走到公寓門口,時幼妍溫和體貼地對徐禹溪道,“不用送了,你也快點回去吧,太晚了。”

“沒關系,我看你進屋之後再走。”徐禹溪站在車旁,同時幼妍招手。

時幼妍笑了笑,默許徐禹溪的話,抱着已經吃飽熟睡的時滾滾進了公寓。

暖色調的昏黃燈光打下,讓她整個人都包裹在暖洋洋的色調中,人淡如菊,卻又秀色可餐。

徐禹溪心中有微微的苦澀泛上,今天白日裏初戀丁清談的好好的忽然情緒上來抱着他哭泣不撒手時候,其實他是看到遠處走來的時幼妍的。

他原本想要立刻推開丁清,但看到時幼妍走過來時,忽然又惡劣地回抱回去。

他想要知道時幼妍的反應,戀愛快兩年了,可他從未感受到時幼妍的愛意,她體貼周全地好像陌生人,若即若離。

徐禹溪以為時幼妍會震怒,做好了被時幼妍扇巴掌的覺悟,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這樣,證明自己在時幼妍心中有些分量。

但她萬萬沒想到,時幼妍一點也不在乎。

她很冷靜,冷靜到對這狀似出軌現場能做到心平氣和的地步。讓徐禹溪看不清到底是她對自己太信任,還是不夠深愛。

她就那樣平靜地站在十米之外,靜靜地看着他擁抱,雙瞳清澈,不起波瀾。

只是稍稍回想起來,好像就會被那雙眼看穿一切龌龊的心思。

“酒酒!”徐禹溪喊道,有些慌亂。

時幼妍已經穿過院子,開了別墅裏的內門,她聽到徐禹溪的聲音轉身回頭,将時滾滾身上的毯子裹的緊了緊,靜靜地站着,沒說話,怕吵醒熟睡的時滾滾。

望着燈光下靜靜伫立的時幼妍,徐禹溪忽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我真的和丁清沒什麽,我發誓。”

時幼妍微微點頭,怕徐禹溪看不清,又騰出一只手比了一個“OK”的手勢示意自己明白。

徐禹溪看到了,想要說什麽,卻又沒法開口。

他做了揮手的手勢,時幼妍也揮了揮手,而後開門進屋。

徐禹溪在外面等了片刻,而後踩下油門,驅車離開。

将時滾滾輕輕抱進兒童房,蓋好被子的時幼妍當然不會清楚徐禹溪這一連串的內心活動。

她和徐禹溪認識有十年了,從進大學開始,到後來作為情侶的近兩年相處,時幼妍相信徐禹溪的人品。

只不過對今天過來送花的女粉絲她還是有些疑惑,總覺得那張臉似乎在哪裏見過。

坐在沙發上思索了片刻還是想不出來,時幼妍索性作罷,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打開平板,準備處理下最近的郵件,時幼妍卻發現一封寒露藥企的郵件,是一封誠意十足的道歉信。

[尊敬的時幼妍女士,您好。十分抱歉地向您通知,由于GR疫苗面向全球供給,需求過多,所以本季度GR疫苗的發放采取抽簽搖號形式,您的號碼十九十分遺憾地未抽中,如需預定下一季度GR疫苗請戳此【鏈接】]

時幼妍愣了會兒,有些不敢相信。

她打開微信,點開脊髓性肌萎縮症家長群的群聊,消息已經刷了幾百條,好有好多紅包,都是激動地表示搶到GR疫苗的消息。

時幼妍不合時宜地在群裏問道,【除了我,還有別的群友沒預約到GR疫苗的嗎?】,而後附上了寒露集團發來的郵件。

原來熱熱鬧鬧發紅包的群,瞬間停了紅包雨。

李思雨媽媽:【好像沒有啊!我加的兩個國外病友群裏面的人也都預約上了。】

邱晨父親:【對啊,當初官方說什麽抽簽預約疫苗時候我還挺擔心沒抽到的,但是寒露集團的負責人匹配了數據說預約成功率在百分之九五以上,沒想到時巡媽媽你就是那百分之五,真是太可惜了。】

Fanning\'s father:【So sympathize with you,but you can make a appointment for next season\'s vine.】(十分同情你,但是你可以預約下季度的疫苗)

時幼妍明無表情地望着群聊裏一排排安慰的話,而後直接撥打時隐之的電話。

“哥,給我一下秦放的聯系方式,其他人疫苗都預約上了,只有滾滾沒預約上。”

-

白城郊區半山別墅,空曠安靜的院子裏春之聲圓舞曲的前奏突兀地響起,躺在長沙發上仰望星空的江渡伸腿蹬了蹬旁邊的秦放。

“秦老賊,是不是你手機響了?怎麽着了還高雅藝術起來,設置鋼琴曲了,我還沒聽過,啥曲子啊?”

秦放嘲諷道,“春之聲圓舞曲,沒文化。”

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時幼妍,秦放也不會特地去補了鋼琴的理論課,到現在,不談精通,至少對世界鋼琴名曲還算了解。

所以當他時隔三年和時幼妍再次重逢,在SW婚紗店裏的試衣間傳來春之聲圓舞曲前奏的手機鈴聲時,秦放一聽便聽出來了,後來還巴巴地把手機鈴聲給換了。

“得得得,您老有文化,趕緊地接電話吧!這鋼琴曲歡快地我都想要跳舞了。”江渡受不了地擺擺手。

“都快十一點了,這個點打過來的不是急事就是腦殘,擾人休息。”秦放懶洋洋地起身,伸手去夠紅木茶幾上的手機。

随意瞥了眼手機界面,沒有姓名和備注,是一串陌生號碼,但這號碼卻出奇的熟悉。

秦放微醺的頭腦瞬間清醒。

“真是祖墳冒煙了。”秦放一個快速翻身,從松軟地沙發上立馬起來。

“怎麽了?還祖墳冒煙了?”江渡不明所以。

“你先閉嘴。”秦放懶得解釋,朝江渡臉上砸了個抱枕過去,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來回走了兩步後立正站好,秦放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而後才十分虔誠地按下綠色的通話鍵。

他開場白還沒來得及說,連個“喂”都沒說出口,對面時幼妍的責問便撲頭蓋臉地過來了。

“秦放,你故意的是吧?明知道滾滾需要GR疫苗,你還故意為難!其他患者都預約到了,只有滾滾沒有,你至于嗎你!”

時幼妍的反應在預料之中,秦放斂了笑意,一本嚴肅地否認,“我是這種人嗎?況且還是涉及人命的事情。”

一副問心無愧還反問後,秦放話鋒又是一轉,“但是GR疫苗才出來,又是接受的全世界範圍患者的預定,供給确實不夠,只能暫時通過抽簽來,抽簽是純運氣問題,也不存在黑幕故意針對問題。”

秦放沒按免提,但白城郊區的環境實在是太過安靜,手機裏的對話都能聽清。

江渡聽着秦放前半段話還沒覺得什麽問題,一聽這後半段話便忍不住翻了個身,将屁股對着秦放。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老賊,說謊都不帶打草稿的。

時幼妍顯然也不會輕易相信秦放的鬼話,“概率問題我明白,但概率也是能人為操縱的不是嗎?秦放你就直說吧,怎麽才能預約到GR疫苗。”

下個季度的GR疫苗也可以接受預定了,但也是通過抽簽來完成,時滾滾現在的情況越來越差,時幼妍每天都在見證他更加衰弱,有時候連呼吸都變的困難,不得不深呼吸,胸口凹陷起伏。

她必須要和死神搶時間,GR疫苗她拖不起。

“GR疫苗的預約牽扯到具體生産情況,還有設備以及人文問題等方面,涉及的方面很廣泛,一頓飯的時間都說不清。”秦放不疾不徐,開始下套。

時幼妍忍着氣,“一頓飯時間說不清,那就兩頓飯時間,不行就十頓飯時間,就是不知道秦總有沒有這個空。”

“明天晚上不知道阿酒有沒有空,或許我們可以邊吃邊談。”秦放無聲地揚起笑,夜風吹起他的額發,雙眼亮如星河。

“發時間地點給我,我随時恭候。”

手機那頭的時幼妍聲音明顯壓抑着怒氣,說完這話她便挂了電話,秦放這邊只餘留一長串忙音,手機界面也恢複到撥號界面,他拿着手機無聲地笑了。

江渡雙手交叉枕在腦後,啧啧感嘆,“黑心資産階級剝削者秦老賊成功剝削可憐無辜的無産階級時幼妍後,明明興奮激動地想要原地旋轉三百六十五度,恨不得對天吶喊無數個啊啊啊,卻還是壓抑住內心沖動冷靜地裝作看夜色,其實還是內心變态,聽心上人挂電話後的忙音也很開心。”

十分客觀的陳述句,遣詞造句經典,修辭手法用的也很棒,任誰聽了都要說一句評價的真好。

“咳。”秦放低聲咳嗽了聲,一手握拳放在唇上,掩飾藏不住的笑意,“我去睡了,你走吧。”

“秦老賊你今天叫我過來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啊。”江渡抖着腿調侃,“不是為情所傷,要一醉方休到天明的嗎?”

秦放不答,一臉嫌棄地催促道,“快滾吧你。”

已經十一點多了,明天還有一堆事務處理,他得留足精神到晚上,去見阿酒。

一想到一覺醒來,第二天就能和阿酒一起共度夜晚,向來零點後才睡的秦放恨不得立刻就睡着。

長夢不息,光影明亮;漫漫夏夜,今晚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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