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友誼地久天長
友誼地久天長
時幼妍到底還是去了H市,趕到江渡所說的醫院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
手術室外只有江渡在,跟着秦放到H市的員工幾乎都受了傷,躺在病床上。
“來了。”江渡在打着電話,神情正經認真,見到時幼妍來了也不過略微點了點頭。
手術室外是不設立座椅的,時幼妍安靜地站着,等江渡的這通電話結束了才問,“他情況怎麽樣?”
“不是很好。”江渡直接将手術知情書拿給時幼妍看,“被埋了快八個小時才被救出來,快到淩晨才送到手術室搶救。”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情況确實危險,江渡也不會特地打電話讓時幼妍過來。
畢竟是多年的兄弟,江渡清楚,萬一秦放最後撐不住,他最後想見的肯定是時幼妍。
時家就是制藥的,時幼妍的母親刁寶瑞和哥哥時隐之都是優秀的醫生,她掃手術知情書很快,也更精準地明白此刻的情況。
“絡卻呢?這知情書上簽的不是她的名字嗎?”時幼妍問。
江渡解釋,“她和蘇隐白來的比我早,也親眼看到秦老賊血肉模糊的樣子,抖着手簽完字就哭的斷氣暈過去了,蘇隐白在病房裏守着她。”
時幼妍不說話了,秦家的情況她清楚,秦放的生父秦立國愛慘了秦絡卻的媽媽黃靈雲,年輕時和黃靈雲談戀愛吵架後喝酒,錯把秦放的母親當成黃靈雲,從此造成一生的錯誤。
秦立國越愛黃靈雲便越接受不了秦放的存在,但偏偏黃靈雲切除子宮無法生育,秦絡卻一個女孩最後還去學了針灸,能撐起秦家的只有秦放。
秦立國沒來,秦夫人黃靈雲也沒來,秦家來的只有秦放同父異母的妹妹秦絡卻。
時幼妍有些許心疼,但随即又想起秦放此前做過的事,那點心疼很快便又淡下去。
站了快要有一個小時,手術室的燈卻還亮着,時幼妍有些吃不消地敲着自己的腿,放松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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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秦老賊為什麽好好的家族藥企不繼承,偏偏迎難而上去做鐘表行業嗎?”江渡靠在牆上,懶散随意地問道。
“為了和秦伯父證明吧,證明沒有秦家的藥企,他也能很成功。”時幼妍輕輕地笑了,秦變态确實做到了。
如今國內電子智能手表領域,寒露集團敢說第二,沒有其他企業公司敢說第一。
“你覺得秦老賊在乎他爹嗎?如果要證明,那他也是證明給你看。”江渡似不在意時幼妍的反應,他語速不減,“秦老賊愛你到骨子裏了,你該清楚。”
秦放如今生死未蔔,江渡作為秦放的兄弟,情緒偏激了點時幼妍能理解,她默不吱聲,想等江渡這陣沖動過去了再說。
縱然秦放喜歡她,愛她,那也無法抵消他曾經做過的瘋狂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時幼妍體力不支,蹲坐在地上,雙手抱着腿,将頭埋在裏面。
淩晨三點多,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了,醫護人員推着昏迷不醒的秦放出來,他面容安靜蒼白,臉上還有已經處理好的狹長傷口。
時幼妍立馬便要過去,但蹲的時間太久,血液循環不暢,她才站起來便又腿麻的差點跌倒。
江渡沒去扶時幼妍,他上前和醫生詢問情況,但主刀醫生卻始終打着太極,沒說肯定的話,更別提擔保的肯定。
時幼妍太清楚這意味着什麽了,她的臉色變得蒼白,繼續蹲在地上沉默不語。
醫院裏不許抽煙,尤其還是手術室外。江渡想點煙,只能抽出一根細長的煙咬在嘴裏過過瘾。
江渡忽然想起,在時幼妍出國留學的第五年,秦放在生日宴上喝的爛醉如泥,自嘲般呢喃:“如果時間重來就好了,為了可笑的自尊心,我連一句喜歡都沒說出口。”
也就是在那年,秦老賊一手創辦了秦氏鐘表集團,也就是寒露鐘表集團的前身。
江渡将咬着的煙扔了,道,“鐘表最能代表時間和歲月,可時間卻是最追不回的東西。秦老賊做鐘表行業,不過就是可笑的期望時間重來。”
時幼妍咬着唇不說話,她和秦放早就沒關系了。
江渡望着時幼妍的玻璃眼卻不繼續說了。
這些事兒還是等秦老賊醒了自己和時幼妍說吧!他在這瞎操心什麽東西。
H市的ICU內,秦放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已經淩晨四點了,醫護人員還在給他做着各種檢查。
時幼妍隔着玻璃看了片刻,“他既然沒事,那我也可以走了。”
“不等秦老賊醒嗎?”江渡問,卻也沒多挽留。
作為旁觀者,他更看得清時幼妍的心有多硬,秦老賊捂了這麽多年也沒捂熱,沒良心極了。
“嗯,不等了。”
時幼妍将外套裹緊了些,走出醫院。
她訂的五星級酒店總統房,酒店已經派專車來接了,時幼妍到了酒店後便将回白城的機票訂了,上午九點二十六分的,是最早的一班回白城的飛機。
時幼妍簡單洗漱後便倒頭就睡,秦放那有秦絡卻和江渡在照看,輪不到她這個前女友操心。況且禍害遺千年,秦放這種變态十有八九是要長命百歲的。
時幼妍這樣想着,卻沒想到八點半過完安檢後,接到了秦絡卻的電話,她聲音軟糯帶着鼻音,還有不易察覺地一點忐忑。
“幼妍姐姐,你上飛機了嗎?”
“還沒,在候機。”時幼妍道。
“噢,那就好那就好。”秦絡卻長舒一口氣,有些慶幸。
然後繼續小心翼翼地說道,“幼妍姐姐能回醫院一趟嗎?我哥他醒了,但是情況有些複雜,可能必須你來才行。”
“什麽意思?”時幼妍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
電話那頭的秦絡卻有幾分尴尬地陳述事實,“啊,那個,就是我哥他失憶了,所有人都不記得了,只記得你。”
這事情有些荒謬,盡管任何事情在醫學上都有可能發生,但時幼妍還是覺得秦放忘記一切卻只記得她這事兒,荒謬得宛若希臘童話故事。
H市人民醫院VIP病房內,秦放醒來後經過一番檢查後便從ICU轉到高級單人病房內,臭着一張臉望着周圍人,周圍都是被砸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時幼妍趕到的時候便是這樣的場景,像是地震後的現場一樣,雜亂不堪,一群人圍着秦放像是圍觀國寶大熊貓似的。
“幼妍姐姐來啦!我就知道幼妍姐姐最好了!”秦絡卻是第一個發現時幼妍站在病房門口的,歡天喜地就撲過去。
“沒事沒事。”時幼妍不知所措地回抱住秦絡卻,有種錯誤,好似自己來遲點秦絡卻就要聲淚俱下地控訴了。
“放開阿酒!”
秦放沙啞的聲音傳來,戾氣濃厚。
這聲音吓着了秦絡卻,她幾乎是立馬便從時幼妍的身上跳開,舉起雙手保證,“好好好!我放我放。”
“拿着看,我帶絡卻出去了。”
幾乎是秦放對秦絡卻臭臉的瞬間,蘇隐白常年假笑的臉也冷卻下來,他将厚厚一疊病情書放到時幼妍懷裏,半摟着秦絡卻就出去了。
時幼妍不明所以,她只睡了兩三個小時,望着那一疊的病情書,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們也走吧!去看看隔壁紀晨,不能因為秦老賊是你們老板就厚此薄彼,人家紀晨傷的也挺嚴重的不是?”
江渡輕輕咳嗽兩聲,像趕蒼蠅一樣将寒露集團沒怎麽受傷的員工統統趕了出去,最後還很貼心地将病房門帶上,半點不給還在一臉懵狀态的時幼妍反應機會。
單間VIP病房內,只剩下失憶的秦放和不想和秦變态有一絲牽扯的時幼妍。
秦放的額發零碎,唇色慘白,配上他那副欺詐性十足的皮囊,惹人憐愛。
“阿酒,你為什麽不過來。”良久,秦放沙啞着嗓音問道。
時幼妍将帶着的墨鏡摘下,冷靜十足,“因為我們已經分手了,是前任關系。”
“可是我不記得我們有分手。”秦放道。
時幼妍不想搭理秦放的胡攪蠻纏了,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翻看起秦放那疊很厚的病情書,腦部螺旋CT、血管造影檢查……一項項檢查數據顯示,秦放他真的失憶了。
因為腦內淤血所導致的失憶,還壓迫了一部分視神經,導致秦放的視力減弱。
時幼妍這才望了眼秦放,發現秦變态的眼神似乎确實有些問題,是在望着她的方向,卻又不對焦似的。
失憶還半瞎,胳膊也粉碎性骨折了一條,身上還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傷,秦變态這次是真的挺慘。
“你能好好配合治療嗎?治療好了你就會想起一切了。”
秦絡卻特地打電話過來,為的就是讓時幼妍勸服秦放好好治療,而不是對所有不記得的人都抱着敵意,什麽都不配合。
“你會陪着我嗎?”秦放問。
“你是成年人了秦放,只是失憶而已。”時幼妍恪盡職守地做着說客的工作。
秦放半晌不說話,他沉默了許久才有些晦澀地道,“阿酒,我們沒分手,我們不可能分手。”
時幼妍心口一窒,這話和她當初說分手時,秦變态的話一模一樣。
那時候秦放和瘋了一樣,哄她喝酒後整日整夜地溫存,逼她收回那句話。
也是在那次瘋狂後,時幼妍才清醒地明白,秦放或許不愛她,只是把她當做私人物品一樣不允許逃脫。
他用着愛的名義鑄造金色的囚籠,折斷她的翅膀,讓她從此屈服于他。
這不是她要的。
忽然想起秦放以前做的變态事,時幼妍一秒都待不下去。
她立刻推開門,走廊外江渡果然站着。
“我說服不了,你們再想想辦法吧。”時幼妍撂擔子不幹。
“沒別的辦法了,要是有也不用巴巴地喊你過來。秦老賊他現在對誰都抱有敵意,除了你。”江渡早就将臺詞想好了,半開玩笑地道,“時家妹妹,做人也不能這麽沒良心對吧?秦放以前對你有多好你最清楚。”
時幼妍被江渡的話堵住,秦放過去對她确實很好,她無意間說了句想吃草莓,他當天就能飛到國外給她送草莓。如果生病了的話,秦放能整日整夜地守在她床邊。
秦放很好,好到時幼妍覺得受之有愧的地步。
但那也不能抵消他的病态愛戀,消除他做過的難以想象的事。
“我勸了,但是他不聽。”
“你怎麽勸的我在門口都聽到了。你要這樣勸才行。”江渡突然推開病房門,沖着秦放道,“秦老賊,時家妹妹如果陪你,你會配合治療嗎?”
秦放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似乎對江渡給自己的稱呼不大滿意。
他望着時幼妍,卻發現時幼妍壓根沒在看他。
半晌,秦放臭着一張臉,點頭道,“會。”
時幼妍被江渡這一手猝不及防的操作搞得來不及反應,她氣急敗壞地同江渡道,“我和秦放早就分手了,而且我也有未婚夫,你要我怎麽陪?”
“分手了也還能做朋友,況且又不是要你二十四小時都陪着,前期多陪陪,後期秦老賊恢複了記憶就不用了。”
江渡小嘴叭叭,他最擅長地就是睜着眼說瞎話,黑的能說成白的,還挑不出毛病。
“況且秦老賊對家LM集團一直虎視眈眈,秦老賊後續簽合同啊參與商業活動啊一旦被對方發現出異常,到時候就是影響整個寒露集團的事情,說不定也會導致成千上萬名員工被裁員。時家妹妹這麽善良應該不會見死不救的,對吧?”
“你這是道德綁架!”時幼妍忍無可忍。
江渡擺擺手,“別說的怎麽難聽,我這是合理分析事實。你就當給個普通朋友幫助好了,最多一個月,醫生說秦老賊的腦內淤血就會有所消散,記憶也會恢複一些。”
醫生壓根沒說這話,江渡小嘴叭叭,謊話就來。
三分鐘後,普通朋友時幼妍坐在秦放旁邊,生無可戀地拿着裝盤精美的中餐,放在秦放病床上的小桌子上。
“普通朋友秦放,現在該吃飯了。”
“我胳膊粉碎性骨折。”
秦放又道,“而且現在我視力也很差,只能看個大概,看不清飯菜的具體位置。”
時幼妍靜默片刻,而後挖了勺飯,面無表情,“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