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輕輕握住

輕輕握住

“皇兄,我只有這麽一個禮物麽?”

莊夜闌松手後,又問莊钰。

莊钰心想,這孩子還真是得寸進尺,有了一樣卻不滿足。

“只有這麽一個,”莊钰騙莊夜闌,“沒別的了。”

莊夜闌低下頭,掂了掂手裏的匕首,“往年我回來,皇兄都給我準備四五樣禮物的,今年就只剩下這麽一樣了。”

莊钰沒有說話。

莊夜闌又道:“我給皇兄帶了一車的禮物,皇兄要不要随我去宮外瞧一瞧?都是皇兄喜歡的,有字畫、扇面,還有各式各樣小巧玲珑的玩意兒。”

如果放在以前,莊钰肯定就跟莊夜闌去了。

但現在,莊钰總想着怎樣冷漠對待莊夜闌,于是說了兩個字:“不去。”

莊夜闌的身影一頓。

莊钰正要往回走,莊夜闌站在那兒開口道:“怎麽一年不見,皇兄就這般嫌惡我了。”

“……”

莊钰回過頭,望着莊夜闌,和莊夜闌那雙漆黑的眼眸對視。

過了一會兒,他道:“你知不知道宮裏的人都怎麽說……”

話沒說完,莊夜闌忽然行了個禮,“我先去看望我的母妃,晚些再來看皇兄。”說完,便轉身出了大殿,步履有些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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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钰望着莊夜闌的背影,良久,嘆了一口氣。

莊夜闌沒有做錯什麽,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結果要平白無故遭受這種冷待。

莊钰又懷疑起自己的方式是不是不對了。

晚上,是皇帝辦的接風洗塵宴。

接風洗塵宴是主要還是為徐豐搖辦的,畢竟徐豐搖現在是守護整個大歷疆土的大功臣。七年過去,他眉眼更堅毅了,不見些許老态,不過本身也正值壯年。

莊钰與莊夜闌本來是分坐大殿兩側的。

只宴席至一半,只看了幾個歌舞,接風酒還沒來得及喝,莊夜闌就起身告退了,他說自己不舒服。

皇帝對莊夜闌向來是不太上心的狀态,聞言也擡了擡手,讓他退下去了。

莊夜闌走後沒多久,莊钰聽見身側有人竊竊私語道:“果然鄉野裏撿來的,就是鄉野人,宴席上的這點規矩都不懂,居然早早告退,這是給誰擺臉子呢……”

莊钰的眉心微微一蹙。

片刻後,他也起了身。

身後那竊竊私語的聲音瞬間消失。

莊钰也向皇帝說,自己身體不适,想出去歇息一會兒。

人人都知道莊钰身子病弱,沒有人會懷疑他身體不适的借口,何況皇後徐清還不安地問了一句:“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找太醫來看看?”

更加重了這句話的真實性。

莊钰微微一笑,說道:“無妨,只是胸口有些悶,一會兒就好了。”

他帶着常安離開了大殿。

莊钰要去找莊夜闌。

他知道莊夜闌的性子,走了就不會回來了,但不行,這是皇家的接風洗塵宴,本來也是有那麽一份是為莊夜闌辦的,莊夜闌走了,确确實實是不給皇帝面子了。

莊钰去了莊夜闌住的宮殿,結果裏頭燈都沒點,一個人都沒有。

随後,莊钰又去了皇宮的別的地方,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莊夜闌。

正納悶,就聽見常安小心翼翼道:“殿下,六殿下會不會……在您的宮殿裏呢?”

莊钰一怔。

他聽了常安的話,回了自己的宮殿。

剛踏進殿中,就感覺到了暖暖的溫度。

大殿中央,擺放着一個燒得正旺的炭盆,莊夜闌就坐在炭盆邊上,盯着燒得發紅的炭發呆,淡淡猩紅的光照在他的面龐上,顯出幾分孤寂來。

莊钰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他很輕地給常安打了個手勢,常安就退下了,把門也關上了。

莊钰走到莊夜闌身邊,“怎麽跑到我的殿中來了?”

莊夜闌像是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才知道莊钰過來了似的。

他擡起眼,望着莊钰。

寂靜了一瞬。

莊钰剛想說什麽。

下一刻,莊夜闌突然就伸出手,抱住了莊钰的腰,把臉埋在莊钰的衣裳裏,緊緊地抱着,也緊緊地埋着,一動也不動。

莊钰完全怔住。

因為埋在莊钰的懷裏,莊夜闌的聲音聽起來很悶:“我想不明白,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

莊钰問:“……想不明白什麽?”

莊夜闌道:“想不明白,皇兄為什麽突然這般讨厭我,我想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我真的想不明白。”

莊钰在心底無奈至極地嘆了一口氣。

他就是心軟,做什麽都心軟,七年前對莊夜闌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心軟,七年裏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心軟,才把莊夜闌養得這樣黏人。

莊钰伸出手,輕輕抓住莊夜闌的手臂,想把他扯開。

莊夜闌不放手。

軍營裏歷練過的人,兩條手臂跟兵器一樣,力氣大得要命。

莊钰道:“你先送手,聽我跟你說。”

莊夜闌一開始還是不願意松手。

但當莊钰道:“你再不松手,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

莊夜闌這個時候才松了手。

等莊夜闌松了手,莊钰也沒有立刻就開口,而是拉住莊夜闌的手腕,“這裏太熱了,熏得人難受,你同我過來。”

他把莊夜闌帶到了偏殿的矮桌前。

兩人跪坐下來以後,莊钰才對莊夜闌道:“我沒有嫌惡你,沒有讨厭你。”微微一頓,“我這樣對你,只是不想你再像從前那樣黏着我,唯我是從,因為近年來,宮中流言四起,你知道他們說你什麽嗎?”

莊夜闌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他說:“還能說什麽,不過是說我是皇兄的狗。”

莊钰被噎了一下,沒想到莊夜闌知道。

“所以……”莊钰道,“你不能……”

“我就是皇兄的狗又怎麽了?”莊夜闌不解地望着莊钰,“他們愛嚼舌根便讓他們嚼去,我又不在意。我是皇兄養大的,生是皇兄的人,死也是皇兄的鬼,是人是狗我都無所謂,他們這麽愛說,是因為他們沒有自己的狗嗎?”

莊钰:“……”

他試圖解釋:“不是……”

“我知道,”莊夜闌突然變得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才撐在桌子上看着莊钰,“皇兄是想為我好,不想讓他們再這樣說我,才想跟我劃分界限的,是不是?”

莊钰心想,莊夜闌還挺聰明。

他點了點頭,以為能說得通了。

結果莊夜闌笑了一下,“我說呢,原來皇兄還是為我着想。”微微一頓,漆黑眼底的笑意散了些,“可惜了,太子哥哥的這條狗,我是當定了,他們沒有狗,偏來嫉妒我,還惹得皇兄為我煩惱,我明日便去咬人,見一個咬一個,逮着人就狠狠咬,看誰往後還敢說。”

莊钰:“……”

不是,這孩子完全沒有把“狗”這個詞當成是罵人的話啊。

雖然他小時候也經常覺得莊夜闌像一條小狗。

但莊钰一直都沒有罵莊夜闌,而是真情實感地覺得,莊夜闌任何時候都像一條可憐兮兮的可愛小狗而已。

沒想到莊夜闌完全不在意。

“所以,”莊夜闌伸出手,雙手輕輕握住莊钰放在桌上的手,拿了起來,“皇兄還想從前那樣對我,別管他們說什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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