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投敵叛國
投敵叛國
西戎戰事緊急,經常都有加急的書信送到明安。
莊钰近來經常跟徐清待在一起,因為只有待在徐清這邊,才能第一時間得到關于西戎那邊戰事的消息。
都說內憂外患總是相伴而來。
今年剛開春,皇帝就突然病倒了。
皇帝的病來勢洶洶,幾個太醫近乎是日夜不休地守在皇帝身邊,好不容易才把皇帝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可為首的太醫還是低聲跟徐清說,皇帝只怕撐不了多久了。
最多三個月,最少三天也是有可能的。如今只靠太醫院的藥吊着,可是等藥漸漸沒了效用,皇帝也就差不多了。
當時莊钰在旁邊,也聽見了太醫說的話。
徐清聽到皇帝快不行的消息,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只是同那位太醫說,“不要走漏了風聲,朝廷上下,也只說陛下身體抱恙。”
太醫道:“是。”
等太醫走了,莊钰對徐清道:“母後……”
徐清打斷了莊钰的話,“钰兒。”微微一頓,她側過頭來望着莊钰,“你什麽都不要說,也不要擔心,母後哪怕是死,也會為你籌謀好這一切。”
“……”
莊钰動了動唇,沒有說出話來。
這是莊钰最害怕發生的事情。
徐清這輩子,幾乎沒有得到過皇帝的寵愛,作為徐家長女入宮,當了普通的妃子幾年,終于懷上了莊钰,又恰逢當時徐豐搖在戰場上立了大功,徐清誕下皇子,母憑子貴躍升為皇後,才讓徐家走得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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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一輩子不是為徐家籌謀,就是為莊钰籌謀。她縱然心中有惡,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可莊钰還是沒有辦法恨徐清。
這輩子,他只希望徐清能夠安享晚年,不要像上輩子那樣慘死。
可徐清越是替莊钰籌謀,就越有可能慘死。
但莊钰要怎樣才能不讓一個母親替自己的兒子籌謀呢?
莊钰還沒有想到辦法。
近來,宮中的這些事情弄得人心惶惶,另外幾名皇子還是得到了消息,都開始在暗中有所行動,再加上外頭的戰事不斷,皇帝倒下了,很多事情就都只能交給東宮處理。
莊钰背這些事務纏得焦頭爛額,時常到深夜都還在處理,百官的上書,各地的農桑,還有什麽地方需要國庫銀兩救濟,全都落在了莊钰身上。
莊钰身子本來就不好,連着幾日勞累,眼看着又要病倒。
所幸常安送來一封信,說是邊關送回來的。
莊钰拆開那封信,看見了熟悉的字跡。
莊夜闌的字也是莊钰親手教的,在莊夜闌還小的時候,莊钰經常捏着莊夜闌的手,帶着他一筆一畫在宣紙上練字或是臨摹字帖。
莊夜闌的字和莊钰很像。
比起臨摹別人的字帖,莊夜闌更喜歡臨摹莊钰的字帖。
所以有時候,莊钰看莊夜闌的字,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字。
莊夜闌在信中寫,邊關戰事快要告捷了,西戎已經被逼退,不出半個月,戰争就可以結束,他就可以回來了。
信中,莊夜闌還說,太子哥哥且放寬心,不必擔心。待我回來,便與太子哥哥一同分擔朝中大小事務。
莊钰看着莊夜闌的這封信,覺得這似乎已經是他唯一的慰藉了。
希望等莊夜闌回來,莊钰多了一個左膀右臂,一些事情做起來也會方便很多。
但是當夜,莊钰做了一個噩夢。
他在夢中看見了無邊無際的大火,燒灼着土地,腳下的土地是滾燙的、焦黑的,還有很多殘肢斷臂。
莊钰站在大火中,看見莊夜闌還在殺敵,四下裏都是大火。
“莊夜闌!”莊钰想讓莊夜闌小心些。
然而,莊夜闌聽見莊钰喊他,卻回過頭來,飛奔向他,一邊喊着:“太子哥哥!”面上似乎甚是欣喜。
下一刻,漫天箭雨突然襲來。
莊夜闌也注意到了,他飛身撲倒莊钰,把莊钰死死壓在自己身下。
莊钰感覺自己被壓了很久,等到他好不容易推開莊夜闌坐起身的時候,發現莊夜闌已經死了,身體都冷了,血流了莊钰一身。
莊钰驟然從噩夢中驚醒了過來。
他坐在那兒,冷汗沾濕了薄薄的白色寝衣,感覺自己滿臉都是水,擡手抹了一下,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莊钰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夢。
他的心突然很不安,生生地在心口跳着,感覺下一刻就要跳出來似的。
莊钰跌跌撞撞起身,很快引來了常安。
常安驚道:“殿下,怎麽了?”
莊钰卻不回答,只是拿了紙筆,讓常安幫忙研墨,他要給莊夜闌寫信。
常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還是聽話地給莊钰研墨。
莊钰提筆沾墨,發現自己的手還是抖的。他想囑咐莊夜闌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總不能講夢裏的情形寫出來。
于是,他的筆尖抖了半天,最後只在紙上落下四個字:
“千萬小心。”
可是落款還沒有來得及寫上去,就忽然聽見宮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外頭似乎亂了起來,有人喊着什麽。
“發生什麽了?”莊钰怔了怔,問道。
常安立刻出去查看情況。
沒過多久,常安回來了,臉色蒼白得不像樣。
他哆哆嗦嗦地說:“殿下,有人說……說,邊關那邊傳來消息,六殿下叛國,與敵軍互通,導致我軍近乎全軍覆沒,徐……徐大将軍也中了毒箭,生死未蔔。”
“……”
莊钰手中的筆落在紙上,瞬間将雪白的宣紙染開一片深色的墨跡。
過了很久,他才遲疑似的問了一句:“叛國?”
常安的嘴唇很白,“是……他們是這樣說的,奴才方才還聽說,皇後娘娘……好像已經被關在宮裏了。而且,因為六殿下素來與殿下您親近,他們還懷疑是不是您指使的……只怕有人要把東宮封起來搜查。”
莊钰的手心冰涼。
但他的心也漸漸冰涼,人也冷靜了下來。
“荒謬至極。”莊钰道,“我倒要看看,誰敢來封我的東宮。”
事實上,确實有人來了。
莊钰立在宮外的白玉石階上,和石階下的王瑾昌遙遙相對。
上一次這麽對面而立,莊钰還很小。
如果沒有記錯,那個時候的莊钰才十歲,還不到王瑾昌的腰間,卻也能夠和王瑾昌面對面而立,毫不懼怕地望着王瑾昌。
如今,莊钰已經和王瑾昌一般高了。
王瑾昌似乎也是想到了往事,微微一笑,對着莊钰拱了拱手,“許久未曾這樣站着和太子殿下說過話了。”
莊钰發現,自己每次和王瑾昌對峙,似乎都是因為莊夜闌。
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後也是這樣。
當然,不僅是為了莊夜闌,也是為了他自己。
莊钰穿一襲雪白的寝衣,長發未束,立在白玉石階上,問王瑾昌:“王大人有何要事,竟要深夜來訪東宮。”
王瑾昌道:“想必殿下也聽聞了六皇子叛國的消息。”
莊钰問道:“聽說了,與本王何幹?”
王瑾昌笑了笑,七年時間似乎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什麽痕跡,他看上去還是那樣年輕,“太子殿下與六皇子素來形影不離,六皇子叛國實在是來得太突然,只怕脫不開背後之人的指使。”
“你覺得,本王指使莊夜闌投敵叛國。”莊钰往前走了一步,垂眼瞧着王瑾昌,聲音平靜且輕,“只是本王身為大歷太子,既沒有投敵叛國的理由,也沒有指使他人投敵叛國的理由,雖然本王不知道王大人為何深夜來訪,不過本王知道有一句話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今夜本王若是放王大人進了東宮,那麽東宮必然會出現一份寫着本王投敵叛國的罪狀。”
王瑾昌笑着,“太子殿下多慮了,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父皇昏迷在榻,”莊钰問道,“你奉誰的命?”
王瑾昌還沒有說話,突然又有一人急急趕來。
那人本來是想跟莊钰報告的,但看見王瑾昌也在,一時之間就有些遲疑。
莊钰對那人道:“但說無妨。”
那人便對莊钰行了個禮,道:“殿下,六……六皇子已經被抓到了,現下正要押送回京審判,徐大将軍也要送回京中救治。”
莊钰的心有那麽一瞬落了下來。
可很快,這顆心又懸了上去。
莊钰看着眼前的王瑾昌,忍不住想,回京了是不是更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王瑾昌的目的,很顯然就是要栽贓莊钰,要把莊钰從這個太子的位置上拉下去,同時還想要殺了莊夜闌,完完全全清除徐家的勢力……
莊夜闌大概率也是被陷害的,他前腳才寫信給莊钰,說他要回來替莊钰分擔京中的事務,怎麽可能後腳就投敵?
而且,以莊钰對莊夜闌的了解,哪怕是上輩子的莊夜闌,他也不會做出投敵叛國這樣的事情。
“王大人,”最後,莊钰對王瑾昌道,“一切都等莊夜闌和徐将軍回到京中再說吧。”
王瑾昌竟然也沒有拒絕,只是微微一笑,說:“好。”
莊钰一直等着,等了五日,終于等到有人來報消息,說莊夜闌被押送回京了。